眼看時間越來越晚,書妤起身告辭。左母卻忽然上前一步,那雙還帶著濕意的眼睛緊緊望著她,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書妤的衣袖,像怕下一瞬這縷燈火般的暖意就熄滅了。
“小妤,”左母的聲音帶著未散的哽咽,又努力想顯得平穩些,“天…天太晚了?你一個人走不安全。留下來…留下來住一晚,好嗎?”那語氣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更是一種近乎卑微的請求。
書妤看著眼前婦人泛紅的眼角和她緊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那細微的顫抖清晰地傳遞過來。廚房里姜茶的暖香還未散盡,似乎還裹挾著方才擁抱的余溫。她心頭一軟,彎起眉眼,輕輕應道:“好,阿姨,我留下來。”
書妤那句輕應落下,左母眼中堆積的淚光終于無聲滑落,卻又在下一秒慌忙用手背擦拭,嘴角用力向上彎起一個盡可能明亮的笑容:“好,好!那…那阿姨去給你收拾下房間,就睡霖意隔壁那間,陽光可好了。”
她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磕絆,但腳步卻帶著一種輕快的急切,仿佛怕耽擱一秒書妤就會改變主意,轉身消失在走廊昏暗的盡頭,留下廚房里未散盡的姜茶暖香和兩個微微松了一口氣的年輕人。
“謝謝你,阿妤。”左霖意走上前,輕輕握住書妤的雙肩,目光深邃,像要把她此刻的模樣刻進心里。
指尖下她肩胛骨的觸感單薄卻堅韌。他低聲道:“她?很久沒這樣開心過了。”語氣里有心疼,有后怕,更有一絲如釋重負。
“是我要謝謝阿姨愿意留我。”書妤柔柔地笑著,眼神清澈地回望他,隨即又帶著點俏皮,“而且,阿姨答應的桂花蜜點心還沒吃到呢。”
左霖意緊繃的嘴角終于徹底軟化,露出一抹純粹的、帶著少年氣的笑意。他用指腹擦去她臉頰上沾著的一點點面粉痕跡:“小饞貓。”聲音低沉而寵溺。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在書妤眼前投下晃動的光斑。刺耳的鬧鐘執拗地響過幾遍,她才勉強從昏沉的睡意中掙脫,抬手摸索著按掉。
宿醉般的沉重感包裹著她,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一陣陣抽痛。她試圖撐起身子,雙腳踏上冰涼地板的瞬間,一股突如其來的虛軟感猛地從小腿竄上來,帶著天旋地轉的眩暈。
她踉蹌了一下,纖細的手指慌忙扶住冰冷的墻壁,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倚了過去。閉上眼,急促地喘息著,等待那令人作嘔的失重感和混沌的暈眩緩緩沉淀下去。
就在她倚靠著墻壁,額頭抵著冰涼的水泥,無力地汲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涼意時,門外傳來了試探性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輕柔呼喚:“小妤?醒了嗎?粥快熬好了…你等會還要去學校呢”
書妤心里一緊,想開口應聲,喉嚨卻干澀發啞,只溢出一點破碎的氣音。她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想打開門鎖,手指卻在冰冷的金屬旋鈕上滑落,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聲響似乎驚動了門外的人。門鎖輕響,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隙。
“小妤…”
左母溫和的聲音在看到門內景象的瞬間戛然而止。清晨稀薄的光線勾勒出書妤倚著墻壁單薄的身影,臉色蒼白如紙,汗濕的碎發凌亂地貼在額角和頸側,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急促而紊亂,緊蹙的眉心和緊閉的雙眼訴說著強烈的痛苦。那股無助的病弱氣息撲面而來,幾乎擊碎了左母清晨剛建立起來的那點平和節奏。
“天哪!”左母失聲驚呼,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分寸和怯懦。她一個箭步沖進房間,帶著一股風塵仆仆般的急切,溫熱粗糙的手掌瞬間就覆上了書妤的額頭,隨即被那驚人的熱度燙得指尖一縮,“怎么這么燙!”聲音里的擔憂像沸騰的水泡,瞬間炸開了她所有的平靜。
左母的手在書妤額頭上停留片刻,又迅速滑向她的臉頰和脖頸,每一寸肌膚都滾燙得嚇人。書妤微微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見母親焦急的面容在眼前晃動。
“阿姨...”她艱難地擠出一點聲音,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刺痛。
“別說話,先躺下!”左母的聲音發顫,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幾乎是半抱半拖地將她扶回床邊。書妤渾身發軟,膝蓋一彎,整個人跌進被褥里,額頭沁出的冷汗沾濕了枕套。
左母轉身沖出房間,腳步聲急促地消失在走廊,又很快折返,手里攥著體溫計和濕毛巾。她掀開書妤的衣領,將體溫計塞進她的腋下,動作又快又輕,生怕弄疼她。
冰涼的濕毛巾帶著令人戰栗的刺感覆上書妤滾燙的額頭,她昏沉地嚶嚀了一聲,本能地想蜷縮起來。
左母的手指帶著難以抑制的輕顫,替她掖好被角,又慌亂地想去探她的手腕脈搏,指尖下那微弱卻異常急促的搏動讓她心尖兒發緊。
“這燒...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左母俯低身子,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其中的倉惶,那雙曾被淚水浸潤、此刻又被焦急燎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膠著在書妤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反應,“睡前還好好的…還喝了姜湯…”
書妤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簾,視野里左母的輪廓模糊晃動。她想搖頭,卻引來一陣更為猛烈的暈眩,太陽穴像被鈍器一下下敲打。喉嚨火燎般地疼,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不…不知道…醒來就…”
未盡的字句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仿佛要把肺都撕扯出來,單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劇烈抖動。
這咳嗽聲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左母再顧不得小心翼翼,霍然轉身沖出房間,帶著哭腔的呼喊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寧靜,砸在同樣驚惶未定,聞聲沖過來的左霖意心口:“霖意!霖意快!小妤….小妤燒起來了!好燙!她…她咳得厲害!”
左霖意沖到門口,看到床上那個縮成一小團,因咳嗽而簌簌發抖的身影,臉上殘存的那點少年意氣瞬間被暴風雪般的恐懼吞噬。
他沖進房間,幾步跑到床邊,膝蓋重重砸在地上也渾然不覺。冰涼的手背貼上書妤的臉頰,那驚人的熱度燙得他瞳孔驟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幾乎無法呼吸。
“阿妤!”他喚她,聲音沙啞發緊,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懼。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從高燒的泥沼里拽出來,“阿妤,看著我!”
書妤模糊的視線里,左霖意焦灼的臉龐在晃動,她能感覺到他手指的冰涼和他聲音里的震顫。想回應,卻被又一輪洶涌的咳嗽淹沒,只覺得胸口窒悶得像是壓著千斤巨石,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肺部的鈍痛。
“不行,這樣不行!”
左母拿著體溫計回來,看到這情形,聲音徹底變了調。她幾乎是粗暴地將體溫計塞進書妤的腋下,眼神慌亂地在左霖意和書妤間來回掃視
“太高了!必須去醫院!”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指揮,平日的溫婉怯懦在這一刻被純粹的母性本能壓過,爆發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霖意!快!背她下樓!我去拿錢!拿厚外套!”
左霖意這才像是被驚醒,眼底是駭人的驚懼,動作卻異常堅定麻利。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微微發顫的手,小心翼翼卻又無比迅捷地將已經半昏迷狀態,渾身滾燙的書妤扶起靠在自己懷里。那纖細身體傳來的高熱和異常輕飄的分量,更讓他心沉到了谷底。他轉身,毫不猶豫地將她背起。書妤滾燙的額頭無力地抵在他冰冷的頸側,急促而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皮膚上,像灼燒的炭火。
“媽!車鑰匙!去最近的醫院急診!”他背著書妤沖出房間,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時間上,朝著門外奔去。
左母早已抓起外套、錢包,踉蹌著跟出,手里還緊緊攥著剛從書妤腋下抽出的體溫計。掃過那令人心驚肉跳的數字刻度——39.8°C。
只一眼,她渾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間凍住,又在下一秒瘋狂沸騰。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滅頂而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可她死死咬住下唇,濃重的鐵銹味在口腔蔓延,竟奇異地穩住了雙腿。
她像護崽的母獸,緊追著兒子的背影沖下樓去,手里緊握的體溫計成了此刻唯一的、冰冷的錨點。樓道里只剩下她帶著哭腔的喘息和急促得不成調子的碎語。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撕裂了清晨稀薄的空氣,像一把冰冷的錐子扎在左家母子心頭。擔架床的滾輪在樓道里發出急促的、令人心慌的咔嗒聲。左霖意緊繃著臉,雙手牢牢扶著擔架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視線片刻不敢離開那張深陷在枕頭里、毫無血色的臉。
書妤雙眼緊閉,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肌膚上投下不安的陰影,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喉間微弱的氣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
左母幾乎是小跑著緊跟在旁邊,一只手死死抓住擔架的一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支點。她另一只手胡亂地抹著控制不住涌出的眼淚,眼神失焦地落在書妤身上,嘴里反復叨念著不成句的囈語:“都怪我?昨天就不該留她?姜茶沒?沒涼透?窗戶開了縫?”
自責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刺穿著她每一根神經。救護人員利落地操作著,固定好擔架,將書妤小心地抬進車廂。在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左霖意一個箭步躍了上去。
狹窄的車廂內,消毒水氣味混合著緊張的汗味。醫護人員快速進行著基礎檢查,血氧儀夾上書妤冰涼的指尖,發出規律的滴答聲,但那數字卻讓左霖意的瞳孔驟然緊縮。
血壓計的袖帶緊緊裹住她纖細的手臂,加壓時她不適地低哼了一聲,無意識地往擔架深處縮了一下。左霖意猛地伸出手,隔著一層薄毯,輕輕覆蓋住她冰涼的手背,試圖傳遞一點熱度。
“心率過快,高燒脫水明顯!建立靜脈通路,準備物理降溫!”醫護簡短專業的指令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冷酷。消毒棉球擦過皮膚時帶來的涼意,讓昏迷中的書妤發出微弱的抽噎,眉頭痛苦地緊蹙。
左母坐在旁邊的折疊椅上,整個人蜷縮著,目光緊緊膠著在護士手中的穿刺針上。當那冰冷的針尖刺破書妤蒼白的皮膚時,她身體劇烈地一顫,嘴唇翕動著,幾乎要驚叫出聲,卻又用力咬住下唇,壓抑成一聲破碎的嗚咽。
看著淡黃色的藥液順著透明的管子緩緩流入書妤青色的血管,左母的眼淚終于決堤,大顆大顆砸落在她緊緊交握的雙手上。
左霖意感覺到覆蓋下的那只手在輸液進入時微弱地掙扎了一下,他的心猛地揪緊,幾乎喘不過氣。
他俯下身,湊到她耳邊,低沉的聲音努力壓制著翻涌的恐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一遍遍固執地低語:“阿妤,別怕,我在這兒?堅持一下,很快到醫院了?聽話,阿妤,看著我”
他的呼吸拂過她滾燙的耳廓,灼熱的氣息混合著他聲音里的焦灼,試圖穿透那厚重的、被高燒隔絕的意識迷霧。
救護車高速行駛,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灰暗的流線。每一次顛簸,都讓擔架上的書妤輕輕晃動,左母的心也跟著懸起落下。她終于無法忍受,伸出手,顫抖著隔著一層毯子,極輕極輕地搭在書妤裹著厚重衣服的腿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感受那微弱生命的存在。那點微不足道的碰觸,是她此刻唯一的確認和慰藉。
左霖意沒有移開覆著書妤手背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替她掖緊了身上左母匆忙裹上的厚外套,連帶著把冰冷的輸液管也裹了進去。車窗外,被鳴笛劃破的晨光漸漸有了微弱的暖意,透過車窗玻璃,斜斜地照在書妤緊閉的雙眼上。長久的意識昏沉中,眼臉下的眼球似乎極為緩慢地滾動了一下,睫毛極其微弱地、幾乎不可察地顫動了一瞬。
車終于抵達醫院急診中心。刺眼的藍白色燈光下,喧器如同驟然卷起的風暴,將擔架上的書妤瞬間吞沒。嘈雜的人聲、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器械碰撞聲...昏迷中的書妤似乎被這強烈的感官刺激侵擾,喉嚨里溢出更加痛苦的呻吟,無意識地試圖蜷縮起身體,像受驚的小獸想躲回安全的角落。
“高燒急診!39.8度!伴有咳嗽、脫水、意識不清!”
護送的醫護快速報出關鍵信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迅速圍攏過來,利落的動作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這邊,急救5床!”護士揚高聲調引導著。
護士麻利地將心電監護儀的夾子扣上書妤冰涼的指尖和腳踝,冰冷的觸感讓她在昏迷中也不由自主地瑟縮。護士剛要掀開書妤的衣領放置胸前導聯,左霖意的眼神一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步上前,用自己堅實的肩膀隔開了護士的手。
他動作極快,卻異常輕柔地代替護士,小心地解開書妤領口的幾顆紐扣,輕輕撥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一小塊皮膚。然后,他才側身讓開,向護士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放置了,全程目光都帶著警覺的保護欲。
護士微微一愣,隨即理解地點點頭,迅速將導聯貼片安置好。
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讓人心悸的“嘀?嘀?嘀?”聲。
熒光屏上,代表心跳的綠色線條急促地上下跳躍,像繃緊的琴弦。
醫生快速查看著書妤的瞳孔反應,指尖在她掌心劃動測試反應。體溫計再次壓到腋下時,她身體又是一陣細細的抽搐。醫生的聽診器冰涼的探頭落在她胸前,聽診時,那每一次因高熱和肺部痙攣而異常粗重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左母被醫護人員無形的屏障隔絕在稍外圈,只能像被釘在了原地,雙手緊緊絞在胸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雙眼赤紅,死死盯著醫生每一個檢查動作,每一次細微的表情變化。每當書妤因不適而發出一點聲音或扭動一下,她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探一下身子,喉嚨里發出壓抑的、窒息般的抽氣聲。
自責已經將她整個人淹沒:“都怪我.那碗姜茶?肯定有問題?水沒燒開?還是還是…”
“初步判斷病毒性感染引發的高熱驚厥傾向!伴有肺部輕微羅音!血常規、血氣、胸片準備!開通第二路靜脈通道擴容補液!物理降溫加大力度!”醫生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冰冷的藥液源源不斷地輸入書妤纖細的血管,生理鹽水和營養液如同生命的涓流試圖對抗肆虐的高熱。護士更換了新的冰袋,更大塊、包裹得更嚴密,敷在書妤滾燙的額頭、脖頸和腋下。這強烈的冷刺激讓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嗚咽起來,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著抖。
左霖意立刻察覺,他毫不猶豫地解開自己外套的扣子,脫下來,顧不上看上面是否沾著灰塵或汗漬,小心翼翼地將書妤正在劇烈發抖、掛著一瓶生理鹽水的右臂輕柔地攏了進來,用自己的體溫和外套覆蓋住那只冰冷的、正在顫抖的手和冰涼的輸液瓶體,試圖隔絕一部分來自外界的刺骨寒意。那只握著她輸著另一袋藥液左手的手,也收得更緊了些,掌心干燥滾燙,包裹住她冰涼顫抖的手指。
就在這時,左母終于突破了內心的樊籠,猛地撲到床尾。她不敢碰觸那些繁復的管線,只能一把抓住毯子下書妤冰涼的雙腳,顫抖著用手心一遍遍、笨拙又急切地搓揉著那雙冰冷刺骨的腳,試圖將自己那點可憐的體溫傳遞過去。冰袋和搓揉形成的矛盾觸感讓書妤在混沌中發出一聲更加清晰的泣音。
“別..”左母觸電般停止了動作,抬頭驚恐地看向兒子。
左霖意深吸一口氣,看著護士忙碌地準備各類檢查和繼續加強物理降溫的設備,眼神沉黯如風暴前夕的海:“媽,出去等。”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的緊繃感,“醫生要檢查。”
左母還想說什么,對上兒子眼中那深不見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的赤紅,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她頹然地松開手,任由護士將她輕輕推到急救室外。門在她身后關上,隔絕了內里讓人心碎的場景,只留下冰冷的塑料長椅和無邊無際的恐懼與自責。
狹小的急救隔間里,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冰袋融化時的細微滴水聲、醫護人員短促的指令聲…還有左霖意固執地握緊書妤的那只手,和她細微痛苦的嚶嚀交織在一起的聲音。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護在她身邊,體溫在隔著外套與她高燒的肌膚、冰冷藥液之間碰撞、交融。窗外,天徹底亮了,陽光無情地灑落在急診室冰冷的地磚上,照亮了一片混亂和未知的寂靜。診斷單上,“疑似病毒性肺炎/高熱驚厥”幾個字被筆尖重重地寫定,像等待宣判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