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的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時間仿佛被拉長。她看著那些血滴飛向銅鏡,銅匕首在她右手中突然變得滾燙,發出刺眼的金光。
“不!“那個占據周教授身體的怪物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慘叫的混合體。它扭曲著試圖后退,但為時已晚。
第一滴血落在銅鏡表面。
鏡面如同被石頭擊中的冰層,瞬間裂開無數細紋。從那些裂紋中滲出黑色粘稠的液體,同時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仿佛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鏡中世界遭受酷刑。
林小雨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但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爺爺的警告在她腦海中回響:“這會讓你忘記一切——關于鏡子,關于詛咒,甚至關于我。“
“我不能忘記,“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忘記爺爺...“
怪物倒在地上翻滾,周教授的身體像破布娃娃一樣被無形力量撕扯。他的皮膚下鼓起一個個腫塊,那些腫塊蠕動著,似乎想要突破皮肉的束縛。他的臉不斷變換著各種面容——有老人,有青年,甚至有幾張她在家譜照片上見過的面孔。
林小雨注意到其中一張年輕的臉特別痛苦,那雙眼睛充滿哀求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她確信那就是爺爺的弟弟——1985年消失的林文浩。
“救...我們...“那個年輕的面容掙扎著說出幾個字,隨即又被其他面孔淹沒。
銅鏡的裂紋越來越多,黑色液體已經流滿了地下室的地面,像有生命般向林小雨腳邊蔓延。她后退幾步,背抵上了墻上的家族圖譜。
眩暈感越來越強,林小雨感到記憶正在被一點點抽離。她拼命回憶爺爺的樣子,但那張熟悉的臉在腦海中已經變得模糊。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血親之血可破鏡,但代價是記憶。“她重復著爺爺筆記上的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如果她忘記一切,詛咒可能并未真正解除,只是暫時被壓制。
黑色液體已經漫到她的腳邊。林小雨抬起腳,看到鞋底被腐蝕得嘶嘶作響。她必須做出決定——要么徹底摧毀鏡子,冒著失去所有記憶的風險;要么尋找其他方法,但機會渺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注意到地下室角落里的那個小神龕開始發光。那是她之前看到的有干涸血跡的瓷碗所在之處。現在,瓷碗上方浮現出一行半透明的文字,像是用光編織而成的:
“記憶可存于血,血脈不斷,記憶不滅。“
林小雨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直覺告訴她這是關鍵。她沖向神龕,黑色液體像有意識般試圖阻攔,形成一道道粘稠的墻壁。她揮舞銅匕首,金光所到之處,黑墻如同遇到火焰的蠟一般融化。
瓷碗旁邊,她發現了一個小巧的玉墜,形狀像一滴血。沒有時間思考,她抓起玉墜按在自己流血的手掌上。
一陣劇痛從掌心直沖腦門,林小雨眼前閃過無數畫面——爺爺在書房教導她認字、在花園里告訴她花草的名字、在雷雨夜抱著被嚇醒的她輕聲安慰...這些記憶如潮水般涌入,然后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流向玉墜。
玉墜漸漸變成血紅色,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與此同時,銅鏡發出一聲震耳欲裂的爆響,鏡面中央出現了一個黑洞般的漩渦。周教授的身體被無形力量拉扯著向漩渦移動,他掙扎著,發出非人的嚎叫。
“小雨!救我!“他突然用周教授原本的聲音喊道,“我不是自愿的!它控制了我多年!“
林小雨猶豫了。如果那真的是周教授的意識在求救呢?但下一秒,那張臉又變成了無數陌生面孔的扭曲混合體。
“說謊!“她咬牙道,握緊玉墜和銅匕首。
漩渦越來越大,開始吸扯地下室里的物品。紙張、小物件紛紛飛向鏡子,被黑洞吞噬。林小雨抓住沉重的木桌才沒被吸過去。
周教授的身體終于被拉入鏡中,但在最后一刻,一只手突然伸出鏡面,抓住了地下室的門框。那只手蒼白得不似人類,指甲漆黑尖利。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那個多重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完全來自鏡中,“百年的詛咒不會這么容易破除,林小雨。我們會再見面的,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
林小雨沒有回答,她用盡全力將銅匕首擲向鏡子。匕首在空中旋轉,金光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正中鏡面中心。
一陣刺目的白光爆發,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碎裂聲。林小雨下意識閉上眼睛,感到一陣強烈的沖擊波將她掀翻在地。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地下室一片狼藉,但鏡子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地上的一堆黑色灰燼。銅匕首插在灰燼中央,刀刃上沾滿了黑色物質,那些物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消失。
林小雨癱坐在地上,精疲力竭。她看向手中的玉墜,驚訝地發現它現在變成了深紅色,內部似乎有液體在流動。當她觸碰它時,爺爺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回腦海。
“記憶可存于血...“她喃喃自語,終于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玉墜保存了她的記憶,而她的血液激活了它。
樓上突然傳來敲門聲,一個陌生的男聲喊道:“有人嗎?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接到鄰居報警說這里有異常聲響!“
林小雨掙扎著站起來,將玉墜戴在脖子上,藏進衣領。她撿起銅匕首,用布包好塞進口袋。在警察進來前,她必須整理好這個爛攤子。
當她走上樓梯時,回頭看了一眼地下室。墻上的家族圖譜依然在那里,但所有被標記為“祭品“的名字旁邊,那些注釋都消失了,只剩下干凈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包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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