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剛敲過，石絳姝就被院墻外的打斗聲驚醒。

她光腳貼門縫窺看——巷子里，一個波斯裝束的高大男人正被五名地痞圍攻。彎刀在他手中翻出銀光，卻明顯收著力道，刀背將撲來的混混拍飛三尺。晨霧中，他靴筒上暗紅的“大食囚痕“刺目如血。

“滾出來！“男人突然朝廢宅厲喝。

石絳姝的腳趾不受控制地踮起，胡旋步法帶著她旋出門外。混混們的棍棒掃來，她本能地展臂后仰，腰肢彎出反彈琵琶的弧度。

“粟特舞姬？“波斯武士怔住，刀勢微滯。

一根包鐵棍趁機砸向他后腦！

“小心！“石絳姝的尖叫脫口而出。武士卻像背后長眼，反手一刀劈斷木棍。斷裂聲驚飛檐上麻雀，混混們終于倉皇逃竄。

廢宅里，秋娘顫抖著煮開一鍋止血湯藥。

“阿羅憾。“武士將彎刀橫放膝頭，刀身“大食國戰俘營“的銘文在火光中猙獰，“姑娘的胡旋步，是跟誰學的？“

石絳姝捏緊搗藥的銀杵。她總不能說這是現代芭蕾混肌肉記憶。

“娜娜女神顯圣。“曹念念突然插話，圣火銀飾在鬢角閃光，“絳姝阿姊跳舞時，壁畫會發光。“

阿羅憾的指尖撫過刀痕，突然掀開衣襟——古銅色胸膛上，竟紋著與廢宅灶臺一模一樣的娜娜女神像！

“三年前一次馬匪劫掠。“他聲音沙啞，“我護送的曹國商隊全軍覆沒，唯有個小女孩被漢人織女抱走...“

石絳姝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破碎記憶里閃過婦人染血的襦裙、北邙山的荒冢，還有腕間突然發燙的漢玉鐲——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正在蘇醒！

正午，阿羅憾揮刀劈柴，震落槐花如雪。念念踮腳將花串系上圣火鏈，銀鈴與落花齊顫。

“波斯人管這叫‘以血養刃’。“他削著板凳腿，刀鋒在木料上刮出清冽松香，“姑娘的足尖...“

石絳姝猛地縮回腳。“足踝結痂處泛出新肉粉紅，旋身時仍如針扎”，她今早偷偷用井水沖洗時差點疼暈過去。

彎刀突然橫在她眼前。

“我的刀隨商隊走過敦煌，見過千佛洞殘壁上的舞姿圖譜。”“阿羅憾割斷自己一截袍角，“真正的胡旋女，不會任腳傷爛掉。“

浸了藥酒的布料纏上傷處時，石絳姝疼出眼淚。恍惚看見他腕甲內側刻著小字——竟是漢詩“可憐無定河邊骨“！

暮色染紅院墻時，四人圍坐在新打的胡桌旁。

阿羅憾掏出行囊里的戰備干糧：羊肉餡的胡麻餅。念念掰開面皮，驚咦出聲——每塊餅里都有一顆棗核！

“戰時要讓同袍吃得體面。“武士將品相最好的胡餅推給石絳姝，“就像...“

“就像碎葉城的酒肆。“石絳姝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這是原主的記憶！

阿羅憾的刀尖突然挑起她腰間銀幣袋：“三十枚迪爾汗銀幣？姑娘知道這在粟特夠買什么嗎？“

“一座酒肆。“他自問自答，刀光映亮灶臺斑駁的娜娜女神像，“帶地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