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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璇塵燼:天寶胡姬商行錄

第十六章胡旋破金籠

旌善坊剛下過秋雨,空氣清冽。碎葉春的地窖里,新釀的“符火”酒封在壇中,靜悄悄的。但那特別的香氣,混著沙棗的辛和酒曲的烈,還是絲絲縷縷地透出封泥,在酒肆里飄散。這味兒太沖,太特別,惹得每個進來的客人都不由得多嗅幾下,目光好奇地往后院探。

“掌柜的,那新酒…‘符火’?”一個體面商人忍不住問,指著柜臺后新掛的檀木小牌——杜小郎親筆寫的“符火一盞,百五十文”,墨跡還沒干透。

石絳姝光腳站在柜臺后,腳踝上羊皮護踝下的舊傷,被酒氣和秋涼一激,隱隱作痛。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點點頭:“窖藏時間不夠,還得等?!甭曇舨桓?,卻透著不容置疑。她目光掠過門前,李白題寫的那塊詩板“霓裳自舞洛陽春”在秋陽下格外顯眼。盧衡那天馬車停駐的影子,仿佛還壓在心上。

商人面露失望,只好訕訕坐下,點了碗常漿,眼睛仍忍不住往后院瞟。

壹:金樽燃暗火

正午,碎葉春來了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客人。

盧府的管家,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銳利,裹著上好的青鼠皮裘,步子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壯仆,抬著一只蒙著錦緞的沉重漆盒。酒肆里頓時安靜下來,連趙承嗣那桌漕工劃拳的喧鬧都低了。

管家目光準確地落在石絳姝身上,微微躬身,姿態恭敬,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矜持:“石掌柜,我家郎君聽說貴店新得了‘符火’佳釀,特意派我來,愿出高價,求一盞嘗嘗新,解解饞。”說著,示意壯仆揭開錦緞。

漆盒里,紅絨襯底,躺著一套流光溢彩的琉璃酒具(明顯比碎葉春那套更好,接近波斯貢品)。最顯眼的是一對高腳金樽,杯壁薄得透光,刻著繁復的纏枝蓮紋,在秋陽下閃著晃眼的光。旁邊還有一只小巧的玉盞,溫潤潔白。

“嘶——”店里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這套酒具,怕是把整個碎葉春賣了也抵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石絳姝身上。秋娘緊張地攥緊衣角,腰間的粗鹽符硌得生疼。阿羅憾抱著彎刀,無聲地往前挪了半步。角落里,那個靛藍布衣、抱著篳篥布囊的身影,帽檐壓得更低了。

石絳姝光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腳踝的刺痛在盧府管家那看似恭敬實則居高臨下的目光里,化作一股灼熱的倔強。她沉默片刻,唇角竟緩緩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盧公子好意,碎葉春不敢當?!彼曇羟辶?,打破沉寂,“只是‘符火’剛成,性子太烈,窖藏還不穩,怕污了這金玉器物,更辜負公子厚望。”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華美的酒具,最終落回管家臉上,“公子若不嫌棄,碎葉春有粗陶碗盞,可以盛酒,驗個真假?!?/p>

拒絕!明明白白的拒絕!用粗陶碗盛一百五十文一盞的符酒,簡直是當面打盧衡的臉!

管家臉上的恭敬瞬間凍住,眼底掠過一絲陰沉。他盯著石絳姝那雙沉靜卻毫不退縮的眼睛,片刻,忽然扯出一絲僵硬的笑:“石掌柜…好骨氣。也罷,粗陶質樸,更顯酒的本味。就依掌柜的。”他揮揮手,示意壯仆收起那套華美的酒具,只留下一個空位。

石絳姝不再多說,轉身親自下窖。片刻后,她捧著一只再普通不過的粗陶碗回到柜臺。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只淺淺鋪滿碗底,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濃烈異香,在秋陽下折射出流動的金色光暈,與粗糲的陶碗形成刺眼的對比。

“符火一盞,百五十文?!彼€穩將碗放在管家面前。

管家盯著碗里在粗陶中流淌著金光的酒液,眼神復雜。他慢慢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數出足額的銅錢,一枚一枚,緩慢而清晰地排在柜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每一聲,都像敲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

付完錢,他端起粗陶碗,沒立即喝,而是湊近深深嗅了一口。那濃烈沖鼻的異香鉆進鼻腔,他眉頭猛地一皺,隨即又強行舒展開。他抬眼,目光如毒蛇般纏住石絳姝:“石掌柜,我家郎君還有句話——金籠再貴,鎖不住野雀。可風霜刀劍,最容易折翅。你好自為之?!?/p>

說罷,他仰頭,將那淺淺一盞符火一飲而盡!

“唔!”酒液入喉,管家身體猛地一震!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瞬間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那酒像一道燒紅的鐵水滾入腹中,隨即又轟然炸開!極致的辛辣、暴烈的力道、沙棗的異香、陳醅的厚重…種種極端的滋味在口中、喉間、胸腹瘋狂沖撞!他踉蹌一步扶住柜臺,臉色由紅轉白又涌上潮紅,額角青筋直跳,半晌才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一聲帶著顫音的喟嘆:“…好霸道的…符火!”

他放下碗,碗底殘留的酒液在粗陶上洇開一小片深琥珀色。他不再看任何人,帶著一身濃烈的酒氣和眼底未散的驚悸,轉身大步離去。那背影,竟有幾分狼狽。

酒肆里死寂片刻,隨即爆發出壓抑的驚呼和議論!

“老天!一百五十文!真有人喝!”

“盧府的管家都扛不住!這酒得多烈?”

“石娘子硬氣!金樽玉盞都不要,就用粗陶碗!”

石絳姝卻像沒聽見。她低頭看著柜臺上那堆排得整齊、還帶著管家體溫的銅錢,又看了看那只殘留著符酒痕跡的粗陶碗。腳踝處的痛楚在剛才的對峙中似乎忘了,此刻又清晰地傳來,提醒著她真實的處境。盧衡的“金籠”已明晃晃地擺在面前,這“符火”燃起的第一縷光,究竟是希望,還是引火燒身的開端?

貳:暗巷血光寒

符火驚市的消息,半天就傳遍了南市。黃昏時分,碎葉春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人潮,寒門學子、行商小販,甚至幾個平日眼高于頂的胡商,都擠在狹小的店面里,不為喝酒,只為聞聞那傳說中的異香,看看那盛過符火的粗陶碗。

石絳姝忙得不可開交,秋娘腳不沾地。阿羅憾守在門邊,像尊門神,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影。趙承嗣帶著幾個相熟的漕工,自發地幫忙維持秩序,粗聲大氣地吆喝著:“排隊排隊!都別擠!讓秋娘喘口氣!”王鐵柱更是緊緊跟在秋娘身后,笨拙地幫她遞碗收錢,目光卻總忍不住落在她腰間晃動的鹽符上。

喧鬧中,無人注意角落那個靛藍身影悄然起身,抱著篳篥布囊,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門外漸起的暮色里。

直到戌時打烊,喧囂才漸漸散去。石絳姝揉著酸痛的腰背,正想關門,坊墻外幽深的窄巷里,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如同野獸瀕死的痛苦呻吟和凌亂的腳步聲!

“趙頭兒!撐??!”

“快!抬去碎葉春!找秋娘姐!”

阿羅憾反應最快,一個箭步沖了出去!石絳姝心頭一沉,緊跟其后。

巷口昏暗的燈籠光下,幾個漕工正七手八腳地抬著一個人。被抬著的正是趙承嗣!他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浸透了頭發和衣襟。最嚇人的是他的右腿——褲管撕開,小腿肚上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著暗紅的血,把半條褲腿都染深了!斷裂的森白骨茬隱約可見!

“怎么回事?!”阿羅憾厲聲喝問,一把接過趙承嗣沉重的身軀。

“是…是滾木!”一個漕工帶著哭腔,渾身發抖,“卸…卸糧時,棧橋上的滾木突然就塌了!趙頭兒為了推開柱子…被…被砸了個正著!”

棧橋滾木?石絳姝腦中瞬間閃過盧府管家那句陰冷的“風霜刀劍,卻最易折翅”!一股寒意順著脊梁竄上!她猛地抬頭看向巷子深處,昏暗中,似乎有黑影一閃而沒。

“快!抬進去!”她壓下驚疑,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碎葉春內頓時亂作一團。趙承嗣被平放在兩張拼起的胡桌上,濃重的血腥氣瞬間蓋過了酒香。秋娘臉色煞白,卻強自鎮定,一邊指揮人取來干凈的布巾和井水,一邊飛快地解開自己腰間那塊舊醋布——此刻它已不是調味之物,而是救命的繃帶!

“按住他!”秋娘聲音發顫,卻異常清晰。她將醋布撕成長條,用井水浸濕(冷水可收縮血管),顫抖著雙手,緊緊勒壓在趙承嗣小腿傷口上方的大腿根部!暗紅的血流被暫時扼住,但斷骨處猙獰的傷口和慘白的骨茬,依然觸目驚心。

“藥…藥…”秋娘急得快哭出來,碎葉春根本沒有像樣的傷藥!

石絳姝猛地轉身,沖向后院角落的葡萄架下。那里堆著些之前釀酒剩下的干草藥渣。她光腳踩過冰冷的泥地,不顧腳踝劇痛,發瘋般在草藥堆里翻找!止血的茜草根!消炎的蒲公英!還有…阿羅憾之前采來治她腳傷的不知名草葉!

“搗藥杵!念念!”她嘶聲喊道。

曹念念飛快地捧來那只龜茲銀杵。石絳姝抓起一把混雜的草藥塞進石臼,用盡全身力氣瘋狂搗碾!銀杵撞擊石臼,發出急促刺耳的“叮當”聲,在彌漫著血腥與酒香的酒肆里,敲擊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秋娘用浸濕的醋布小心清理傷口周圍的污血和木屑。趙承嗣在劇痛中猛地抽搐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痛哼。

“趙頭兒!撐住!”王鐵柱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虎目含淚。

石絳姝將搗爛的、混著草汁的糊狀藥泥捧到桌邊。那藥泥散發著刺鼻的青草氣和淡淡的苦澀。她看著秋娘。

秋娘深吸一口氣,接過藥泥,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用木片挑起藥泥,小心翼翼地、盡可能厚地覆蓋在那猙獰的斷骨傷口上!藥泥剛接觸血肉,趙承嗣身體猛地一挺,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慘嚎!

就在這混亂與劇痛的頂點,一陣極其輕微、卻帶著徹骨寒意的腳步聲,停在了碎葉春緊閉的門板之外。

緊接著,清寒幽咽的篳篥聲,如同裹挾著霜風的嗚咽,穿透門板縫隙,絲絲縷縷地鉆了進來。

是《雨霖鈴》。

曲調凄清、破碎、如寒蛩泣露,又如秋雨打殘荷。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冰冷的濕意,纏繞著酒肆內的血腥與痛楚,更指向巷子深處那未曾散盡的陰謀氣息。

石絳姝猛地抬頭,望向緊閉的店門,光腳踩在冰冷的地面,腳踝的痛楚與心頭的寒意交織,仿佛被那篳篥聲凍住。符火燃起的第一縷光,引來的不僅是覬覦,更有淬毒的暗箭。而門外那篳篥的嗚咽,是哀鳴,更是無聲的證言。

一個胖貓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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