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房的錢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暫時穩住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但三百萬債務的陰影依舊沉沉壓在每個成員心頭。外公外婆在老城區租下兩居室。墻壁斑駁,家具老舊,卻干凈、安靜。沒有陳建國的咆哮,沒有催命般的午夜電話(律師暫時擋住了騷擾),空氣里只有外婆煮粥的米香和一種小心翼翼的平靜。
陳默的房間很小。她把NOIP省賽的金色獎杯擺在書架最顯眼處,冰冷的觸感是她唯一的榮光。她用獎金買了部最基礎的非智能機,小心藏在書包夾層——這是她通往競賽“諾亞方舟”的船票,連接江逾白和代碼世界的臍帶。
林芳出院了。身體傷口在愈合,精神卻被更深地凍住。她沉默得像尊雕像,眼神空洞,對外界毫無反應。醫生診斷:嚴重PTSD伴隨重度抑郁,康復遙遙無期。外婆成了她的影子,耐心哄她張嘴吃飯、吞藥,攙扶她做痛苦的復健。外公則扛起所有對外重擔:和律師磨債務重組,向學校解釋陳默情況,確認陳建國處理結果(拘留期滿+保護令)。
陳念安被接回,睡在外婆房間小床上。驕縱褪盡,只剩怯生生的茫然。她緊緊抱著陳建國買的昂貴洋娃娃,仿佛那是唯一依靠。一次,陳默看見她抱著娃娃,偷偷靠近發呆的林芳房門,卻被母親空洞的眼神嚇得猛縮回來,蹲在墻角無聲掉淚。陳默心里像被針扎。她第一次蹲在妹妹面前,聲音干澀:“安安,媽媽病了要靜養。娃娃…給姐姐看看?”陳念安猶豫著遞過去。陳默接過,一言不發塞進衣柜深處。陳念安扁扁嘴,竟沒哭鬧。
新家有了秩序,但舊傷痕仍在滲血:在林芳空洞的凝視里,在陳念安壓抑的抽泣中。陳默翻開江逾白用紅筆圈出的競賽題集,筆尖沙沙作響。這是她通往未來的獨木橋,必須死死抓住。窗外霓虹閃爍,卻照不亮她心底的幽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