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個站在張媽身邊、同樣穿著丫鬟服飾、眼神躲閃的圓臉女孩(春桃)猛地抬起頭,尖聲打斷:“小翠!你血口噴人!我…我什么時候看見了?明明就是你手腳不“”干凈!太太,您別聽她胡說!”春桃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急于撇清的驚恐,眼神卻不敢看小翠。
“哼!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攀咬!”一個顴骨高聳、眼神刻薄的中年婦人即張媽,冷哼一聲,指著從一個小布包里抖落出來的、那支碧綠通透的玉簪,“太太您看!這就是從她枕頭底下搜出來的!這死丫頭,嘴硬得很!不打不成器!”太太厭煩地揮揮手:“拉下去!關柴房!餓她三天,看她還嘴硬!”幾個粗壯的婆子上前,粗暴地拖起哭喊掙扎的小翠。
畫面一轉
陰暗潮濕的柴房,散發著霉味和老鼠的騷氣。小翠蜷縮在冰冷的稻草堆里,又冷又餓,臉頰腫痛,心如死灰。門外傳來婆子們的呵斥和其他丫鬟刻意放大的竊竊私語:
“看不出來啊,平時挺老實的…”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張媽都說了,早就看她不對勁!”
“活該!偷主家的東西,打死都不過分!”
那些聲音如同毒針,扎進她早已破碎的心。巨大的冤屈、她曾視春桃如姐妹背叛的劇痛、以及孤立無援的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一個無比清晰、帶著血淚的念頭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中凝固、燃燒——“為什么不信我?為什么要冤枉我?春桃…你為什么要害我?!我好恨…好恨啊!”
絕望最終化為冰冷的死寂。她顫抖著解下腰間的布帶,踩上冰冷的板凳…眼前是柴房腐朽的房梁…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最后的意識里,只剩下那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我不甘心!我要他們知道!我是冤枉的!”
“呃啊——!”喬瑜身體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豆大的冷汗瞬間布滿額頭,通靈玉變得滾燙無比,內部的血絲紋路瘋狂搏動、延伸,貪婪地汲取著那洶涌而來的怨毒恨意,試圖將喬瑜徹底同化!
強烈的冤屈感和冰冷的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灌入她的四肢百骸,幾乎讓她窒息!
沈行昭指根處那灼燙的戒指更讓他感到一絲不祥,“鏡框!定!”一聲斷喝如同九天驚雷,瞬間炸響在喬瑜瀕臨崩潰的意識海!同時,他并指如劍,隔空點向喬瑜眉心!一股磅礴、溫厚、充滿勃勃生機的純陽真炁如同金色的暖流,自印堂穴洶涌注入!
這股力量強大而溫和,瞬間沖散了那侵入的冰冷絕望!喬瑜瀕臨破碎的心鏡,在這股強大外力的滋養和支撐下,硬生生止住了崩裂的趨勢!
借著這寶貴的喘息之機,喬瑜爆發出靈魂深處的吶喊!她緊咬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雙目圓睜,用盡全身意志力,在心中厲喝:“剝離!我是喬瑜!所見非我!定——!”
她抬起頭,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清亮,帶著劫后余生的銳利和一種洞悉真相的明悟。她看向沈行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顫抖,卻無比清晰、堅定地將所見所感和盤托出:
“她叫小翠!是被冤枉的!偷太太碧玉簪子的是張媽!她讓小翠送去清洗,卻栽贓給小翠!人證物證都是假的!春桃…春桃當時可能看到了真相,但她害怕張媽,不敢說實話,反而作偽證指認了小翠!小翠百口莫辯,被太太下令關進了柴房…其他人都嘲笑她,沒人信她…她太絕望了…最后…在柴房…用腰帶…自盡了…”
“塵歸塵,土歸土。冤屈已明,執念當消!”沈行昭不再猶豫,雙手快速變幻,結出一個繁復玄奧的引渡法印!口中念誦起古樸悠揚、充滿安撫力量的安魂引渡咒文: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冤屈昭雪,執念冰消…脫離苦海,轉世成人…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隨著他莊嚴的咒語,那道籠罩著虛影的金色光柱驟然光芒大盛!符文化作無數細碎溫暖、如同實質的金色光點,紛紛揚揚地灑向角落那個顫抖的、充滿怨恨的虛影!
同時,沈行昭對著那虛影,也對著這片被怨念糾纏的空間,用清晰而蘊含力量的聲音宣告:
“小翠!聽真!知你冤屈,道明清白,碧玉簪物歸原主,沈家添你之名,張媽晚年,惡疾纏身,子嗣不孝,孤苦而終,此乃其栽贓構陷之報應!春桃一生,愧疚難安,夜不能寐,未得善終,此乃其懦弱偽證之代價!執念當消!汝之清白,天地可鑒!塵緣已了,引魂歸虛,安息吧——!”
喬瑜清晰地“感”到,她臉上那濃重的怨毒與絕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是巨大的釋然和解脫!兩行晶瑩的、如同淚水般的光點從她臉頰滑落。
虛影停止了哭泣,她對著沈行昭的方向,也對著喬瑜的方向,無比鄭重地行了一個舊時女子最恭敬的萬福禮。她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輕盈,如同晨曦下的薄霧,逐漸消散而去。
一切結束
沈行昭走到喬愉身邊,蹲下身,遞過一杯早已備好的、溫熱的水,水面漂浮著幾片寧神的草藥。他的目光落在喬瑜蒼白卻眼神清亮如洗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做得很好。心鏡雖受震蕩,然根基未損,反受通靈共感,如刀雙刃,今日已初窺其用,且…用得其所。”
喬瑜接過水,溫熱的觸感透過瓷杯傳來。她小口啜飲著,微苦回甘的液體帶著一股暖流,她看著那空蕩的、此刻卻仿佛充滿了陽光的角落,輕聲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真的解脫了嗎?去…該去的地方了?”
“怨念已消,執念已解,真相大白,魂歸天地,便是真正的解脫與往生。”沈行昭的聲音平靜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