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抽打在飛檐斗拱、金碧輝煌的宮墻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通往梅苑的宮道兩側,積雪已被宮人清掃堆砌,露出冰冷光滑的青石板。朱紅的高墻在鉛灰色天幕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厚重森嚴,無聲地訴說著皇權的至高與冷酷。
沈清辭裹緊了身上那件銀狐裘鑲邊的月白錦緞斗篷,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靜如寒潭的眼眸。她跟在引路宮娥身后,步履從容,踏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輕微而規律的聲響。錦書緊隨其后,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如同護主的幼獸。
昨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將整個帝京染成一片素白。然而,皇后娘娘一道懿旨,卻似暖陽破開冰封,令沉寂的宮廷瞬間沸騰起來——于梅苑設宴,邀宗室勛貴、三品以上誥命及適齡閨秀,共賞這雪后寒梅的凜冽風姿。
賞梅是假,為太子遴選良娣、為幾位適婚皇子相看正妃,才是這盛宴之下涌動的真正暗流。一時間,各府馬車絡繹不絕,駛向那深宮禁苑。珠翠環繞,香風陣陣,嬌聲軟語交織著虛偽的寒暄,將梅苑妝點得比那傲雪寒梅更為喧囂。
沈清辭踏入梅苑時,園內已是衣香鬢影,人影幢幢。虬枝盤曲的老梅在皚皚白雪中怒放,或紅如烈焰,或白似霜雪,幽冷的香氣在寒風中絲絲縷縷地彌漫。然而,再清冽的梅香,也壓不住這滿園精心雕琢的脂粉氣和暗藏的機鋒。
她甫一露面,便吸引了諸多目光。有好奇的打量,有善意的微笑,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審視、嫉妒,以及那隱藏在華麗宮裝和得體笑容下的、冰冷刺骨的敵意。
“喲,這不是鎮國公府的清辭小姐嗎?今日瞧著氣色倒好,前些日子獵場受驚,可算是緩過來了?”一個穿著桃紅遍地金纏枝牡丹紋宮裝、梳著高髻的年輕貴婦率先開口,聲音嬌脆,正是太子的表妹,承恩公府的二少奶奶李氏。她笑意盈盈,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細細密密地扎過來。
沈清辭腳步未停,只微微側首,對著李氏的方向略一頷首,聲音平靜無波:“勞李少夫人掛念,已無大礙。”語氣疏離客氣,毫無攀談之意。
李氏討了個沒趣,臉上笑容僵了僵,隨即被旁邊另一位貴婦扯開話題:“清辭小姐今日這身月白斗篷,襯著這雪中寒梅,倒真是清雅脫俗,別有一番風骨呢。”
“是啊,只是不知,清辭小姐可備下了什么才藝?今日皇后娘娘設宴,各家小姐可都鉚足了勁,要在殿下和各位娘娘面前露臉呢。”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帶著看好戲的促狹。
沈清辭恍若未聞,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一張張或明艷、或清秀、卻都寫滿了算計的臉龐。她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那被簇擁在梅林暖閣之中的皇后身上。皇后一身明黃鳳穿牡丹常服,雍容華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煦笑意,正與幾位一品誥命夫人閑話。太子趙燁侍立一旁,身著杏黃四爪蟒袍,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和不易察覺的焦躁,目光時不時掠過滿園春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靖王趙衡則坐在稍遠些的位置,一身石青色云錦蟒袍,姿態閑適,正與身旁一位宗室子弟談笑風生,桃花眼含情,風流倜儻。然而,當沈清辭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他時,他那看似含笑的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卻冰冷刺骨的陰鷙,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閃而逝。
沈清辭心頭微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她尋了個靠近暖閣、卻又相對僻靜的角落坐下。錦書立刻為她斟上熱茶。
“小姐……”錦書壓低聲音,帶著擔憂,“奴婢瞧著,靖王殿下看您的眼神……不太對勁。”
“無妨。”沈清辭端起溫熱的茶杯,指尖感受著瓷壁傳來的暖意,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碧綠茶芽上,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今日這梅苑,本就是龍潭虎穴。靜觀其變便是。”
她話音剛落,暖閣那邊,皇后溫婉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雪中賞梅,雅則雅矣,只是干坐著也未免無趣。本宮聽聞各家閨秀今日都備了拿手才藝,不如就請諸位姑娘一展所長,也為這雪景梅韻,添幾分靈動生氣,如何?”
此言一出,滿園閨秀頓時精神一振,躍躍欲試。很快,絲竹聲起,暖閣前臨時清出的空地上,便有貴女開始獻藝。或撫琴,或作畫,或吟詩,或輕歌曼舞,一時間,梅苑內絲竹悅耳,舞姿翩躚,倒真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沈清辭安靜地坐在角落,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她并未準備任何才藝,也無意在今日出頭。她的目光看似專注地欣賞著場中表演,實則眼角的余光,始終留意著暖閣內外的動靜,尤其是太子趙燁那越來越焦躁不安的神色,以及趙衡看似隨意、實則不斷掃視全場的目光。
時間一點點流逝,場中表演已過大半。就在一位兵部尚書家的千金獻上一曲《梅花三弄》,贏得滿堂彩,皇后也含笑點頭稱贊時——
“啊——!”
一聲凄厲尖銳、充滿驚恐的尖叫,如同裂帛般,猛地撕裂了梅苑內和諧的氛圍!
尖叫來自暖閣內!是皇后身邊一個負責添茶的小宮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只見那小宮女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如篩糠,手指顫抖地指著暖閣內皇后鳳座后方那尊半人高的紫檀木雕花落地大花瓶,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調:“蛇……蛇!有蛇!從……從花瓶里……鉆出來了!”
“蛇?!”
“梅苑里怎么會有蛇?!”
“護駕!快護駕!”
驚叫聲四起!暖閣內外瞬間亂作一團!女眷們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向后退縮。侍衛們反應迅速,立刻拔刀沖入暖閣,將皇后和太子護在身后,警惕地盯著那尊巨大的花瓶。
花瓶靜立在那里,并無異樣。方才尖叫的小宮女已被嚇得癱軟在地,語無倫次。
“胡言亂語!驚擾鳳駕,該當何罪!”皇后身邊的掌事嬤嬤厲聲呵斥,臉色鐵青。
“不……不是……真的有……”小宮女涕淚橫流,指著花瓶底座,“奴婢……奴婢方才添茶時,分明看到……看到一條黑色的影子,從那花瓶底座的鏤空花紋里……鉆了進去!好……好大一條!黑乎乎的!頭……頭是三角的!”
三角頭?毒蛇?!
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皇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太子趙燁猛地揮手:“搜!給孤仔細搜!任何角落都不許放過!把那花瓶給孤搬開!”
侍衛領命,小心翼翼地上前。就在兩名侍衛合力搬動那沉重的紫檀木花瓶時——
“哐當!”
一個約莫半尺高、用粗糙麻布縫制的丑陋人偶,從花瓶后方因搬動而露出的空隙里滾落出來!人偶身上,赫然穿著一件明黃色的、用劣質布料裁剪成的簡陋“龍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人偶的心口位置,密密麻麻地扎滿了細長的銀針!而人偶的背后,貼著一張泛黃的符紙,上面用刺目的朱砂,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生辰八字!
“巫蠱!是巫蠱厭勝之術!”一個見多識廣的老嬤嬤失聲尖叫,聲音充滿了驚恐!
整個梅苑,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個穿著“龍袍”、心口扎滿銀針的恐怖人偶身上!那朱砂寫就的生辰八字,在慘白的雪光映襯下,紅得如同凝固的鮮血!
厭勝之術!詛咒君王!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皇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晃了晃,被身旁的嬤嬤死死扶住。太子趙燁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殺意!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瞬間掃過暖閣內外所有臉色煞白的女眷!
“查!給孤徹查!”趙燁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是誰?!是誰竟敢在母后宮中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妖人給孤揪出來!”
侍衛們立刻如狼似虎地撲向那尊花瓶,將周圍翻了個底朝天。很快,一個侍衛從花瓶底座的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縫隙里,掏出了一小截東西——那是一小段只有寸許長、極其纖細的、泛著清冷光澤的銀灰色絲線!
“殿下!發現此物!”侍衛將那截銀絲呈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截銀絲上。那光澤……那質地……分明是極其名貴的冰蠶絲!而整個帝京,能用得起如此品相冰蠶絲的人家,屈指可數!
太子趙燁接過那截銀絲,指尖捻動,眼神陰鷙如鷹隼,緩緩掃視全場。他的目光,帶著冰冷的審視,最終,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竟越過慌亂的人群,精準地、毫不掩飾地落在了角落處,那個穿著月白斗篷、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少女身上!
“鎮國公府沈小姐,”趙燁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梅苑上空,“孤聽聞,你素喜調香,尤擅用冰蠶絲做香囊內襯,以保香氣清冽持久。不知沈小姐身上,可攜有此物?能否……取出一觀?”
轟——!
如同平地驚雷!
所有的目光,瞬間如同聚光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沈清辭身上!震驚、懷疑、恐懼、幸災樂禍……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瞬間將她籠罩!
沈清辭端坐在那里,兜帽下的臉龐被陰影籠罩,看不清表情。只有錦書,能感覺到自家小姐放在膝上的手,瞬間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冰蠶絲……香囊……
她今日確實佩戴了一個素色的驅蟲香囊,里面為了隔絕藥材氣味沾染衣物,確實墊了一層薄薄的冰蠶絲內襯!這并非秘密,甚至曾是她被京中閨秀艷羨的“雅致”之舉!
趙燁!好毒的計!一環扣一環!先用毒蛇制造混亂恐慌,再引出巫蠱人偶這誅心之物,最后用這截“恰好”發現的冰蠶絲,將她沈清辭釘死在“詛咒君王”的斷頭臺上!人證(小宮女目睹蛇鉆入花瓶,引出人偶),物證(人偶、生辰八字、冰蠶絲),動機(鎮國公府手握兵權,或有“不臣之心”?)——簡直是天衣無縫的死局!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沈清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她能感覺到太子那如同毒蛇般鎖定她的目光,能感覺到皇后驚疑不定的審視,更能感覺到趙衡那隱藏在人群后、帶著一絲玩味和冰冷殺意的注視!
怎么辦?!
否認?那截冰蠶絲就是鐵證!強行辯解只會顯得心虛!
承認?無異于自認其罪!
交出香囊?那更是授人以柄!香囊落入他們手中,誰知道里面會被塞入什么“證據”?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念頭在沈清辭腦中瘋狂閃過!她強迫自己冷靜!越是絕境,越不能亂!對方處心積慮,必有破綻!
“太子殿下明鑒。”沈清辭緩緩站起身,動作從容不迫,甚至抬手,輕輕摘下了兜帽。清麗絕倫的容顏暴露在冰冷的空氣和無數道目光之下,臉色雖有些蒼白,眼神卻沉靜如水,不見絲毫慌亂。她的聲音清晰而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下了園內的竊竊私語。
“臣女確實曾用冰蠶絲做過香囊內襯。此物雖珍貴,卻也并非臣女獨有。”她目光坦蕩地迎向太子趙燁那咄咄逼人的視線,“殿下手中那截絲線,可否容臣女近前一觀?冰蠶絲雖名貴,但產地、批次不同,紋理光澤亦有細微差別。若真是臣女所用之物,臣女……絕不敢推諉。”
她選擇了主動出擊!以退為進!要求驗看證物!這看似順從的舉動,實則是在爭取時間,尋找對方偽造證據的破綻!冰蠶絲確實有細微差別,普通宮人侍衛或許難以分辨,但宮中織造局的老師傅定能看出端倪!
趙燁顯然沒料到沈清辭會是這般反應,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他捏著那截銀絲,眼神陰沉地審視著沈清辭,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的虛實。
就在這氣氛凝滯、一觸即發的當口!
“啊——!”
又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這次,聲音來自暖閣外不遠處,一個負責擺放茶點的宮女!
“蛇!真的有蛇!黑色的!好大!朝……朝沈小姐那邊去了!”宮女驚恐地指著沈清辭所站方向旁邊的梅樹叢!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再次引開!混亂再起!
只見一道細長的、通體漆黑如墨的影子,正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從梅樹根部的積雪中蜿蜒竄出!三角形的蛇頭高昂,猩紅的蛇信快速吞吐,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它似乎被混亂的人聲驚擾,又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驅使,竟真的朝著沈清辭所站的角落方向,疾射而去!
“保護沈小姐!”有侍衛驚呼著拔刀沖來。
然而,那黑蛇速度奇快,如同黑色的閃電!幾個起落便已竄至沈清辭腳邊!冰冷陰毒的氣息撲面而來!
沈清辭瞳孔驟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但腳下是厚厚的積雪,行動受阻!眼看那猙獰的蛇口張開,露出森白的毒牙,就要噬咬上她的小腿!
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道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厲嘯,撕裂了混亂的空氣!比聲音更快的,是一道烏黑如墨、裹挾著無匹殺氣的流光!
噗嗤!
一聲沉悶的穿透聲!
那疾射向沈清辭的黑色毒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細長的身軀猛地一僵,隨即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帶飛,重重地釘在了沈清辭身旁不遠處一株粗壯的老梅樹干上!
一支通體烏黑、唯有箭簇閃爍著死亡寒光的玄鐵重箭,貫穿了蛇頭,深深沒入堅硬的樹干!箭尾兀自劇烈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蛇身痛苦地扭曲纏繞了幾下,便徹底癱軟,墨黑的蛇血順著樹干緩緩流下,在潔白的雪地上洇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死寂!
比剛才發現巫蠱人偶時更加徹底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精準狠辣到極致的一箭驚呆了!目光順著那支索命之箭射來的方向望去——
梅苑入口處,風雪卷起漫天雪沫。一道玄色的高大身影,如同撕裂風雪而來的遠古煞神,正緩緩放下手中那張巨大猙獰的黑色鐵弓。他身披玄甲,肩頭落滿未化的雪花,墨發以一根簡單的黑色發帶束在腦后,露出冷硬如刀削斧鑿的臉部輪廓,薄唇緊抿,周身散發著一種剛從尸山血海中踏出的、令人窒息的凜冽殺伐之氣!
七皇子,蕭燼嚴!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遠在千里之外的烽火邊關,與北狄鐵騎浴血廝殺嗎?!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席卷了整個梅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男人!
太子趙燁的臉色在看清蕭燼嚴的瞬間,由陰沉轉為極致的驚愕,隨即是翻涌的怒火!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拔高到尖利:“蕭燼嚴?!你……你竟敢擅離職守?!邊關軍情如火,父皇命你死守雁門關!你竟敢私自回京?!你眼里還有沒有軍法!有沒有父皇!”他厲聲質問,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之怒!
私自回京,擅離邊關重鎮!這是足以抄家滅族的死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在太子和玄甲染血的七皇子之間驚疑不定地逡巡。梅苑內,氣氛瞬間從巫蠱案的肅殺,轉向了皇子擅離職守、可能引發朝堂地震的巨大危機!
沈清辭站在毒蛇尸體旁,心臟依舊在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著那支釘死毒蛇的玄鐵重箭,又看向風雪中那個如山岳般屹立的玄色身影,那雙沉靜的眸子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他回來了!在這個最不可能的時刻,以最震撼的方式,悍然闖入了這殺機四伏的棋局!不僅救了她一命,更用他“擅離職守”的驚天之舉,瞬間轉移了所有人的焦點,將太子精心布置的巫蠱殺局,硬生生攪得天翻地覆!
然而,沈清辭的心,卻沒有半分劫后余生的輕松。只有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緊迫感!蕭燼嚴為何會突然回京?邊關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張催命符……那句“其命,歸汝”……他此刻的出現,對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她下意識地攏緊了斗篷,指尖隔著厚實的衣料,觸碰到袖袋深處——那里,除了常備的驅蛇藥粉,還有一封被她用特殊藥水處理過、隱去了字跡的密信。那是昨夜,她安插在靖王府外圍的眼線,冒死傳遞出來的最后一條關于趙衡近期異常調動府中死士的消息!她本想在今日伺機處理掉,卻不想……
剛才毒蛇襲來時,她倉促閃避,似乎……似乎感覺到袖袋被蛇信或飛濺的毒液掃到了一點?那封密信……
一絲極其細微的、帶著腥甜氣息的濕潤感,隔著衣料,若有若無地傳來。
沈清辭的臉色,在漫天風雪和蕭燼嚴帶來的巨大震撼之下,瞬間變得慘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