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抽打在鎮國公府高聳的朱漆大門上,發出噼啪的碎響。汀蘭院內,炭火燒得正旺,暖意融融,卻驅不散沈清辭眉宇間那層凝重的霜色。
她端坐于書案前,面前攤開的并非賬冊,而是一卷詳細繪制著京畿及周邊郡縣糧倉分布、歷年存糧數額、漕運路線的輿圖。指尖蘸著朱砂,在一個個標注著“永豐倉”、“常平倉”的墨字旁,落下刺目的紅點。這些紅點,如同噬血的傷口,大多集中在柳家勢力盤踞的州郡。
“小姐,”錦書捧著一盞新沏的云霧茶,輕手輕腳地放在案角,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柳家米行那位姓何的二掌柜,按您的吩咐,東西已經送到了。”
沈清辭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朱砂在“濟北倉”旁洇開一小團。她抬眸,眼中并無意外,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靜。“人呢?”
“沒敢多留,東西交到后角門張婆子手里,便立刻走了,很小心。”錦書低聲道,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深灰色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扁平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沈清辭面前的輿圖上。
粗布解開,露出里面一本邊緣磨損、紙頁泛黃的線裝簿冊。封面沒有題字,只潦草地畫著一個模糊的糧斗圖案。一股陳年米糧的霉味混雜著劣質墨水的酸澀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
沈清辭放下朱筆,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輕顫,緩緩翻開簿冊的第一頁。
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蠅頭小楷記錄的日期、倉名、入糧數目。字跡潦草,卻透著一種底層賬房特有的、帶著油滑的精明。起初幾頁,數目尚算清晰,出入有據。然而,翻過十數頁后,字跡陡然變得凌亂,涂抹修改的痕跡增多。最關鍵的是,那些記錄“損耗”、“鼠耗”、“霉變”的條目,開始以一種詭異而穩定的頻率出現,數目更是觸目驚心!
“景泰三年,臘月初七,濟北倉,入新粳米一千三百石。臘月十五,報鼠耗、霉變計……二百八十石?”
“景泰四年,三月初九,永豐倉,入陳米八百石。三月廿三,報倉廩漏雨,水浸霉變……一百五十石?”
“景泰四年,七月初一,常平倉,入……”
一筆筆,一樁樁!那些被冠以“損耗”之名的糧食,數目之大,遠超常理!沈清辭的目光越來越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在那些被涂改過的數字和被刻意模糊的日期上反復逡巡。她的指尖劃過一頁頁紙,最終停留在簿冊中段,一處被墨跡反復涂抹、幾乎看不清原始記錄的地方。旁邊,一行歪歪扭扭的批注小字,如同毒蛇留下的印記:
“**臘月廿三,濟北倉,出糧八百石,柳記米行何二經手,入……暗庫甲字七號。無憑。**”
“暗庫甲字七號……”
沈清辭無聲地咀嚼著這六個字,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柳家!果然是柳家!通過這個叫何二的米行掌柜,與各地糧倉的蠹蟲勾結,以虛報損耗為名,大肆侵吞官糧!這簿冊上記錄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這“暗庫甲字七號”,便是那龐大貪墨網絡的其中一個隱秘節點!這些被侵吞的官糧,最終去了哪里?是囤積居奇,待價而沽?還是……流向了某些更不可告人的去處?
前世,父親被構陷通敵,其中一條“鐵證”,便是鎮北軍“倒賣軍糧,資敵養寇”!當時只覺得荒謬絕倫,如今看來,這盆潑天的污水,其源頭,恐怕就深埋在這層層盤剝、蛀空國本的官糧貪墨之中!柳家,便是趙衡手中那把挖空大胤根基、同時又能隨時栽贓嫁禍給政敵的毒鏟!
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殺機在胸中翻涌。她“啪”地一聲合上賬冊,那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內格外刺耳。這本簿冊,是柳家貪墨的鐵證,是懸在柳家頭頂的鍘刀!但此刻,還不是落下的時候。她需要順著“何二”和“暗庫甲字七號”這條線,挖出更多,挖得更深!直到能將柳家,連同他們背后的趙衡,連根拔起!
“錦書,”沈清辭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把這冊子,用油紙包好。連同我妝匣最底層那方‘春山煙雨’的舊硯臺一起,裝進那個不起眼的樟木書箱里。書箱……就放在我內室書架最底層,和那些蒙塵的舊書放在一處。”
錦書心頭一凜,立刻明白了小姐的用意。那方舊硯臺是沈清辭生母遺物,等閑不會動用,更無人會翻看。樟木書箱毫不起眼,混在舊書堆里,是最安全的掩護。“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辦!”
錦書抱著簿冊和硯臺匆匆轉入內室。沈清辭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張被朱砂點染的輿圖上,濟北倉、永豐倉、常平倉……一個個紅點如同泣血的傷口。她提筆,蘸飽了墨,在輿圖下方空白處,開始謄抄簿冊中那些關鍵的時間、倉名和龐大的“損耗”數目。字跡工整清晰,一絲不茍,仿佛在謄寫某種莊嚴的祭文。
時間在筆尖沙沙的輕響中流逝。窗外,天色愈發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雪。
就在沈清辭即將謄抄完最后一筆關鍵數據時——
“砰!砰!砰!”
鎮國公府厚重的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三聲沉重而極具穿透力的叩擊聲!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勢,如同重錘砸在鼓面,瞬間打破了府邸的寧靜,也震得沈清辭筆尖一顫,一滴濃墨“啪”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暈開一片刺目的污跡。
緊接著,前院隱約傳來門房帶著驚慌的詢問聲,以及一個中氣十足、帶著宦官特有尖細腔調的宣喝:
“靖王殿下駕到——!”
靖王?趙衡?!
在這個風雪欲來的黃昏,他怎么會突然造訪?!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脊椎!獵場瘋馬、祠堂夜探、柳家賬冊……趙衡的每一次出現,都伴隨著致命的危機!
她霍然起身!幾乎在同時,內室的錦書也臉色煞白地沖了出來,手里還拿著包了一半的油紙,眼中滿是驚惶:“小姐!靖王……靖王他……”
“慌什么!”沈清辭厲聲低喝,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眼神銳利如電,“賬冊放好沒有?”
“放……放好了!按小姐說的,硯臺壓著,在書箱最底下!”錦書的聲音帶著哭腔。
“好!”沈清辭深吸一口氣,瞬間做出決斷。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份剛剛謄抄完、墨跡未干的紙張,看也不看,三下兩下揉成一團,毫不猶豫地投入了身旁燒得正旺的炭盆!
“嗤——!”
火焰猛地躥高,貪婪地吞噬著紙張,橘紅色的火苗映照著沈清辭冰冷決絕的臉龐。墨跡在高溫下迅速扭曲、焦黑、化為灰燼。那份剛剛誕生的、記錄著柳家罪證關鍵數據的紙,頃刻間化為烏有!
“小姐!”錦書失聲驚呼,心疼那耗費的心血。
“顧不得了!”沈清辭的聲音斬釘截鐵,“趙衡此時登門,絕非善意!絕不能讓他抓到任何把柄!”她飛快地掃了一眼炭盆,確認那紙團已徹底焚毀,連一絲紙灰的形狀都看不出,才猛地轉身,目光如炬地盯住錦書,“聽著!你現在立刻去前院!告訴當值的管事,就說我昨日受了風寒,剛剛喝了安神湯睡下,被驚醒了,正在梳洗更衣,請靖王殿下在花廳稍候!記住,神色要穩,語氣要恭敬中帶著惶恐!快去!”
“是!是!”錦書被沈清辭眼中的厲色震懾,不敢有絲毫猶豫,拔腿就往外跑。
打發走錦書,沈清辭立刻沖到妝臺前。鏡中的少女,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她飛快地拆散原本綰得一絲不茍的發髻,讓幾縷烏發散亂地垂落頰邊。又拿起妝臺上備著的濕帕子,用力在臉頰和脖頸處擦拭了幾下,制造出剛睡醒的潮紅和薄汗。最后,她脫下身上略顯正式的外衫,換上一件素凈寬松、家常的月白軟緞寢衣,外面隨意披了件厚實的銀狐裘披風,將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透著一股病弱和慵懶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不過短短數十息。她對著鏡子最后確認了一眼,那副驚魂未定、病弱西子的模樣,足以迷惑絕大多數人。隨即,她定了定神,攏緊披風,腳步虛浮卻帶著一絲刻意的急促,朝著前院花廳的方向走去。
剛穿過連接內院的月亮門,便聽到花廳方向傳來一個溫潤含笑、卻帶著無形威壓的熟悉男聲:
“國公不必多禮。本王今日在宮中陪父皇議事,恰好得了一件稀罕的暖玉‘五福捧壽’擺件。父皇言道此玉溫潤養人,最是安神定驚。本王想著清辭妹妹前些日子受了驚嚇,又逢年關忙碌,心神難免耗損,便特意向父皇討了來,給妹妹壓壓驚,添添福氣。”
趙衡!
他的聲音如同裹著蜜糖的毒藥,聽在沈清辭耳中,卻只覺遍體生寒!送暖玉?壓驚添福?鬼才信!他此時登門,目的絕不單純!
沈清辭腳步未停,臉上卻已瞬間換上了一副帶著病容的蒼白和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她步入花廳,只見父親沈威正陪著趙衡說話,臉上帶著武將面對皇子時固有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趙衡一身紫貂裘常服,玉冠束發,面如冠玉,嘴角噙著溫雅的笑意,正將一個尺余見方、用明黃錦緞覆蓋著的錦盒放在桌上。那錦盒雕工精美,一看便知是御賜之物。
“臣女沈清辭,參見靖王殿下。”沈清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虛弱,盈盈拜下,姿態柔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不知殿下駕臨,未曾遠迎,更衣來遲,請殿下恕罪。”她微微咳嗽了兩聲,氣息有些不穩。
趙衡的目光瞬間落在了沈清辭身上。那雙慣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帶著審視,帶著探究,更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玩味,在她蒼白的面容、散亂的鬢發和那件明顯是寢衣外罩的披風上緩緩掃過。
“清辭妹妹快快請起!”趙衡的聲音依舊溫潤,甚至帶著幾分刻意的疼惜,“是本王來得唐突,擾了妹妹清靜才是。看妹妹這氣色……唉,定是前番驚嚇未消,又為府中事務操勞所致。快坐下說話。”他示意一旁的侍女給沈清辭看座。
沈清辭依言坐下,垂著眼睫,雙手攏在披風里,微微顫抖,將一個病弱受驚的閨閣女子演得惟妙惟肖。“勞殿下掛心,臣女……臣女只是偶感風寒,并無大礙。”她聲音細弱。
“風寒也需好生將養,萬不可大意。”趙衡關切地說著,目光卻狀似無意地掃過花廳角落那盆枝繁葉茂的四季海棠,“說來也是巧,本王今日入宮,聽聞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趣事。”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閑聊的隨意,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鎖定了沈清辭低垂的面龐。
“哦?不知殿下聽聞何事?”沈威接口問道。
“聽說,戶部清點濟北等幾處官倉的存糧,以備來年青黃不接時平抑糧價。這一清點不打緊,竟發現有些倉廩的損耗,大得有些……不合常理。”趙衡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帶著點笑意,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軼聞。然而,“濟北倉”、“損耗”、“不合常理”這幾個字,卻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向沈清辭緊繃的神經!
他知道了!他果然是為了那本賬冊而來!柳家那邊……還是何二那邊……終究是走漏了風聲?!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沈清辭攏在披風下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她猛地抬頭,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茫然和困惑:“損耗不合常理?這……這可是大事。官倉存糧,關系國本民生,豈能兒戲?殿下,不知是哪些倉廩出了紕漏?可查出緣由了?”她的語氣帶著對國事的天然關切,眼神清澈無辜,仿佛真的只是第一次聽聞此事。
趙衡看著沈清辭那張寫滿純然困惑和一絲憂慮的臉,桃花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卻也更冷了些。他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撥弄著浮沫,慢條斯理地道:“緣由嘛……尚在追查。不過,據下面的人報上來的只言片語,似乎與倉吏虛報鼠耗、霉變有關,更牽扯到一些……地方上的米糧商行。”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沈清辭臉上,帶著一種洞悉的壓迫,“說來也怪,這些損耗巨大的倉廩,多集中在北地幾州。清辭妹妹久在京城,不知對北地的米糧行市……可有耳聞?”
試探!赤裸裸的試探!
他將“米糧商行”和“北地”這兩個詞咬得極重,目光更是緊緊鎖住沈清辭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慌亂或破綻!
花廳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沈威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眉頭微蹙,看向女兒的目光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沈清辭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頂而來!趙衡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每一寸偽裝。冷汗,幾乎要浸透里衣。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抬手掩唇,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那咳嗽聲撕心裂肺,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蒼白的臉頰瞬間涌上病態的潮紅,整個人蜷縮在寬大的披風里,顯得更加柔弱不堪。
“清辭!”沈威見狀,立刻站起身,臉上滿是焦急。
錦書也連忙上前,替沈清辭拍背順氣,帶著哭腔:“小姐!小姐您怎么樣?快喝口水順順!”她手忙腳亂地倒了杯溫水。
沈清辭就著錦書的手,勉強喝了幾口水,咳嗽才漸漸平息。她抬起淚光盈盈、咳得通紅的眼眸,看向趙衡,氣息微弱,帶著濃濃的歉意和病弱的楚楚可憐:“殿……殿下恕罪……臣女失儀了……咳咳……北地……北地米糧行市……臣女……臣女久居深閨,只知……只知家中日常采買,都是管事們經手……實在……實在不知外間行市如何……更不知……官倉損耗這等大事……”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病中的氣虛和茫然,將無知閨秀的形象演繹到了極致。
趙衡看著沈清辭咳得梨花帶雨、氣息奄奄的模樣,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精心拋出的試探,如同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對方要么是真的懵懂無知,要么……就是偽裝得天衣無縫!
他放下茶盞,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溫雅依舊,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冷意:“是本王問得唐突了。妹妹身子要緊,這些外間俗務,原不該擾你清聽。”他站起身,指了指桌上那個明黃錦緞覆蓋的錦盒,“這暖玉擺件,是父皇所賜,溫養心神,妹妹好生收著。年關將近,諸事繁雜,妹妹還需好生保重身體才是。”
“謝……謝殿下恩典……”沈清辭掙扎著想起身行禮,卻被錦書死死按住。
“國公,清辭妹妹好生休養,本王就不多打擾了。”趙衡對著沈威微微頷首,目光卻若有深意地再次掃過沈清辭蒼白的面容和那件厚實的披風,隨即轉身,帶著隨從,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花廳。
直到那紫貂裘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花廳內那令人窒息的威壓才驟然散去。
沈清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著,后背的冷汗早已濕透了寢衣。方才那一番交鋒,耗盡了她的心力。
沈威走上前,看著女兒虛脫的模樣,眉頭緊鎖,沉聲道:“清辭,靖王他方才……”
“父親,”沈清辭打斷他,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絲不容置疑的凝重,“殿下所言官倉損耗之事,絕非空穴來風。此事……恐怕牽連甚廣。我沈家……更要謹言慎行,約束下人,莫要與任何米糧商行有過密往來,尤其……是柳家!”
沈威看著女兒眼中那深沉的憂慮和警告,心頭也是一凜,重重地點了點頭。
“錦書,”沈清辭的目光轉向桌上那個明黃錦緞的錦盒,眼神冰冷,“把這‘恩典’,好好收起來。放到庫房最角落的樟木箱子里,和那些用不著的舊物放在一起。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準動!”
“是,小姐。”錦書連忙應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錦盒,只覺得那明黃的錦緞,此刻如同烙鐵般燙手。
沈清辭獨自坐在漸漸冷寂下來的花廳里,窗外,風雪終于呼嘯而至,撲打著窗欞,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她望著趙衡離去的方向,攏在披風下的手,緩緩攤開。
掌心,一片被汗水浸透的濡濕,還有四個被指甲掐出的、深深陷進皮肉里的月牙形血痕。
她緩緩收緊手指,將那點刺痛死死攥住。
趙衡……這盤棋,才剛剛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