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汀蘭院的書房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驅不散沈清辭眉宇間凝結的寒意。她端坐于紫檀書案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觸手溫潤的羊脂白玉佩。玉佩形制古樸,正面浮雕著盤踞的螭龍,龍睛處一點天然沁色,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淚。這是幾日前,隨同蕭燼嚴自漠北傳回的玄甲軍例行密報一同送至她手中的。
密報是周闖親筆所書,字跡剛勁有力,帶著邊關特有的風沙氣息。內容簡潔,只言邊關風雪酷烈,北狄游騎近日騷擾加劇,但玄甲軍防線穩固如磐石,七殿下一切安好。末尾一句,墨跡似有瞬間的凝滯:“殿下囑卑職轉告小姐,京中諸事,務必慎之又慎。小姐所憂之事,玄甲軍雖遠,耳目未絕。”隨信附上的,便是這枚螭龍玉佩,再無只言片語解釋。
沈清辭的目光落在“耳目未絕”四字上,心頭微震。蕭燼嚴在告訴她,即便遠隔萬里烽煙,他依然在關注著京城的風吹草動,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枚玉佩,是信物?是警示?還是……某種她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承諾?那滴血沁般的龍睛,仿佛正冷冷地凝視著她,提醒著她那張催命符的存在,也提醒著她與那個邊關煞神之間,那根無形卻無比堅韌的絲線。
她將玉佩小心地收入貼身的荷包,感受著那一點溫潤抵在胸口。這枚玉佩,如同蕭燼嚴本人,帶著冰冷的溫度,卻莫名地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穩。至少,在趙衡這條毒蛇環伺的黑暗中,她并非全然孤立無援。
思緒被門外錦書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打斷。
“小姐,大少爺來了。”錦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請大哥進來。”沈清辭迅速收斂心神,將案頭幾份關于京郊田莊收成的賬冊攤開,做出正在理事的模樣。
沈清珩一身雨過天青色錦袍,步履匆匆,眉宇間帶著壓抑不住的振奮和一絲凝重。他進門后,錦書立刻機警地退至外間,輕輕帶上了房門。
“小妹!”沈清珩幾步走到書案前,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激動,“成了!昨夜都察院錢御史,以雷霆之勢突查了戶部倉場司!重點便是核查去年秋賦入庫的底檔和軍糧調撥的憑據!”
沈清辭霍然抬頭,眼中精光一閃:“結果如何?”
“果然如你所料!”沈清珩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倉場司那份關于‘冀州秋糧因災減收、需調用軍倉存糧以平京畿糧價’的奏報,時間上根本對不上!奏報是臘月十二遞上去的,批文也是臘月十二當日就下了!可冀州所謂的‘災情’急報,卻是臘月十五才送到通政司!足足晚了三天!”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冰冷的嘲諷,“更可笑的是,戶部存檔的冀州秋糧入庫憑證,數量與倉場司賬目嚴重不符,憑空少了近三成!而那批被‘調用’的軍糧,賬目上寫得清清楚楚,是撥給了靖王殿下督辦的京畿‘惠民倉’,用以平抑糧價!可京畿各處的‘惠民倉’,年前年后,糧價飛漲之時,何曾見過一粒低價糧放出?!錢御史當場就拍了桌子,怒斥其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戶部倉場司幾個主事的官,當場就被摘了頂戴花翎,下了都察院大獄!”
沈清辭靜靜地聽著,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輕輕劃過。臘月十二……正是她通過大哥,將那份精心整理、看似無意中發現的“冀州秋糧入庫憑證存疑”線索,巧妙地透露給與太子走得極近、且素來以耿直敢言聞名的錢御史的日子。時間、地點、人證、物證……環環相扣,完美地指向了趙衡利用職權,在軍糧上做手腳、侵吞國帑、哄抬糧價的罪行!這一擊,快、準、狠!打了趙衡一個措手不及!
“陛下震怒!”沈清珩繼續道,聲音帶著一絲快意,“今日早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申斥靖王‘督管糧務不力,識人不明,以致宵小有機可乘,損及國本’!雖未直接言明是靖王授意,但誰聽不出這弦外之音?靖王……哼,臉都綠了!散朝時,陛下還特意留下他,在御書房足足訓誡了半個時辰!聽說靖王出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
沈清辭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申斥、訓誡……這還遠遠不夠!對于趙衡這種野心勃勃、臉厚心黑的人來說,這點挫折,不過是皮外傷。但這一擊,意義重大。它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撕開了趙衡那層道貌岸然的偽裝,將他和他手下那幫蠹蟲暴露在陽光之下!它向朝野上下傳遞了一個清晰的信號:靖王并非無懈可擊!他并非如表面上那般清廉勤勉,愛民如子!他掌控的糧道,也并非鐵板一塊!更重要的是,它成功地挑起了太子一派對趙衡的警惕和敵意!錢御史此番出手,背后豈能沒有太子的默許甚至授意?趙衡苦心經營的形象和勢力,已然出現了一道深刻的裂痕。
“大哥辛苦了。”沈清辭的聲音平靜無波,“此事能成,多虧大哥從中周旋,將線索不著痕跡地遞到錢御史手中。”
沈清珩擺擺手,臉上露出一絲凝重:“都是為沈家,何談辛苦。只是小妹,此事雖成,卻也徹底激怒了趙衡。此人睚眥必報,手段陰狠。我們斷了他一條重要的財路,他必定會瘋狂反撲!更要緊的是,”他壓低了聲音,“都察院抓進去那幾個倉場司的官,雖非趙衡核心心腹,但也知道不少內情。我擔心……趙衡會狗急跳墻,殺人滅口!”
沈清辭眸光一凝。殺人滅口?以趙衡的心性,完全做得出來!那幾個獄中的蠹蟲,就是隨時可能引爆的雷!一旦他們在獄中“畏罪自盡”或“暴病而亡”,趙衡就能將此事定性為“胥吏貪墨,靖王失察”,把損失降到最低,甚至還能博取幾分“用人不明”的可憐分!而她和大哥暗中推動此事的行為,也極有可能被趙衡順藤摸瓜查出來!
一股寒意瞬間爬上脊背。她低估了趙衡的狠辣和反應速度!
“大哥提醒得是!”沈清辭眼神銳利起來,“我們必須要快!要搶在趙衡動手之前,拿到更致命的證據,讓他無法輕易脫身!那幾個獄中之人,或許就是突破口!他們貪生怕死,若知自己已成棄子,未必不會反咬趙衡一口!都察院大獄看守森嚴,趙衡想動手,也需尋得契機。我們……”
她的話音未落,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錦書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傳來:“小姐,大少爺,前院管事來報,靖王府……靖王府剛剛派了人來,說是靖王殿下得了兩盆極品的十八學士茶花,念及與國公爺同朝為臣,又值寒冬,特送來請國公爺和小姐賞玩品鑒,聊表心意。送花的人……是靖王府的長史,正在前廳候著。”
送花?十八學士?
沈清辭和沈清珩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和警惕!趙衡剛被皇帝申斥,丟了軍糧這條財路,顏面掃地!此刻不閉門思過,反而大張旗鼓地給政敵送名貴茶花?這絕不是示好!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聊表心意?”沈清珩冷哼一聲,“我看是包藏禍心!想借此探聽虛實?還是想麻痹我們?”
沈清辭心中念頭飛轉。趙衡此舉,用意極深!一來,可顯示其“大度”,淡化被申斥的影響,做給皇帝和朝臣看。二來,借送花之名,派心腹長史登門,必是想近距離觀察鎮國公府的反應,尤其是她沈清辭的反應!三來……茶花嬌貴,需精心照料,這花一旦進了府,就成了一個隨時可以借題發揮的由頭!若花養死了,便是沈家不領情,藐視親王;若花出了什么“意外”,更是可以大做文章!
“父親如何回應?”沈清辭沉聲問錦書。
“國公爺……國公爺正在前廳待客,尚未明確答復。但看臉色……似有不豫。”錦書答道。
“不能收!”沈清珩斷然道,“這是禍水!找個由頭,婉拒了便是!”
沈清辭卻緩緩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不,大哥。花,要收下。而且,要收得大大方方,感恩戴德。”
“小妹?!”沈清珩不解。
“趙衡想探我們的虛實,我們何嘗不能借機,探探他的虛實?”沈清辭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寒意的弧度,“他既想演這兄友弟恭、禮賢下士的戲碼,我們便陪他演下去!錦書,你去前廳,當著那長史的面,替我回稟父親:靖王殿下厚愛,清辭感激不盡。如此名品,清辭定當親自照料,置于汀蘭院暖閣之中,日夜觀賞,不負殿下美意。請父親務必代清辭,向殿下表達最誠摯的謝意。”她刻意加重了“親自照料”、“日夜觀賞”幾個字。
錦書雖不明就里,但見小姐神色篤定,立刻應聲而去。
沈清珩看著妹妹,眉頭緊鎖:“小妹,你這是……”
“趙衡送花,意在試探,更在安插耳目。”沈清辭聲音冰冷,“他必會派人暗中關注這兩盆花在府中的情形。我將其置于汀蘭院,置于我的眼皮底下,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收了,我‘珍視’了!同時,也把他可能安插的‘眼睛’,局限在我可控的范圍之內!更重要的是……”她眼中寒光一閃,“這兩盆花,或許能成為我們釣出趙衡下一步動作的……香餌!”
沈清珩看著妹妹冷靜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心中凜然。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妹妹,心思之深沉,手段之果決,已遠超他的想象。
***
靖王府,聽濤軒。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去了所有腳步聲,室內只余下銀霜炭在錯金螭龍熏爐中燃燒發出的細微噼啪聲,以及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靖王趙衡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扳指,俊美的臉上再無半分平日的風流倜儻,只剩下山雨欲來的陰沉。他面前的烏木嵌螺鈿矮幾上,散亂地攤著幾份密報。
“啪!”
一聲輕響,趙衡手中的白玉扳指被生生捏碎!細碎的玉屑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好……好一個沈清辭!”他的聲音如同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寒意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怒,“好一個鎮國公府!本王倒是小覷了你們!”
軍糧這條線被斬斷,損失慘重尚在其次,關鍵是皇帝那番申斥和訓誡,如同當眾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苦心經營多年的“賢王”形象,瞬間蒙塵!而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都察院抓人的時機、切入的角度,精準得令人發指!絕非錢御史那個老古板能獨立謀劃!背后必有高人指點!而這個高人,聯想到那封“無意”落到錢御史手中的關鍵憑證線索,以及沈清辭近來的種種反常……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殿下息怒。”一個穿著深灰色布袍、面容普通得丟進人堆就找不到的中年文士垂手侍立在一旁,聲音平靜無波,正是趙衡最為倚重的幕僚,人稱“鬼狐”的莫先生。“此番失利,根源在于我們太過輕敵,未能料到對手竟能從最不起眼的入庫憑證入手,且出手如此迅捷狠辣。沈家那位大小姐……確實不簡單。”
“不簡單?”趙衡猛地坐直身體,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芒,“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能洞悉戶部倉場運作的關竅?如何能拿到那些陳年憑證?又如何能精準地遞到錢老匹夫手中?!莫先生,你告訴本王,是她沈清辭有通天的本事,還是……我們這靖王府里,出了內鬼?!”最后三個字,他幾乎是咆哮而出,聲音在空曠的軒室內回蕩,帶著濃烈的殺意!
莫先生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依舊平穩:“殿下明鑒。沈大小姐是否有通天的本事,尚未可知。但內鬼……確有可能。軍糧調撥之事,雖由倉場司經辦,但具體經手人,除了那幾個下獄的蠢貨,府中知曉全盤計劃的,不過寥寥數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矮幾上的密報,“而據我們在鎮國公府的眼線回報,事發前幾日,國公世子沈清珩,曾頻繁出入翰林院,與幾位清流官員,尤其是與太子門下的錢御史……有過數次‘偶遇’和‘清談’。”
沈清珩!
趙衡的瞳孔驟然收縮!沈清辭的同胞兄長!那個看似溫潤如玉、只知讀書的翰林院編修!是他?!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間沖昏了趙衡的頭腦!他猛地抓起矮幾上一個鈞窯茶盞,狠狠砸在地上!
“砰!”
名貴的瓷器瞬間粉身碎骨,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
“沈家!好一個沈家!本王待你們不薄!沈清辭!你竟敢如此算計本王!”趙衡英俊的面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恨意,“還有沈清珩!好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大才子!原來一直在扮豬吃老虎!本王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殿下息怒,此刻沖動,于事無補,反會授人以柄。”莫先生冷靜地勸道,“沈家兄妹此舉,雖重創我軍糧一途,但也徹底暴露了他們與太子一系勾連的事實,更將自身置于明處。當務之急,是兩件事。”
趙衡強行壓下翻騰的殺意,喘著粗氣,盯著莫先生:“說!”
“其一,斷尾求生。”莫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冷酷,“倉場司那幾個廢物,不能再留了。他們知道的太多。必須在都察院撬開他們的嘴之前,讓他們永遠閉嘴。此事,屬下已有安排,今夜子時之前,必有結果。”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
趙衡臉色稍緩,點了點頭。殺人滅口,雖然風險不小,但此刻已是必須。
“其二,”莫先生的聲音更沉了幾分,“開源!軍糧之利雖巨,但已不可復得。殿下欲成大事,錢糧乃命脈,不可一日或缺。前番殿下命屬下籌謀的‘津港’那條線……時機已到,不能再等了!”
“津港?”趙衡眼中精光爆射!那是他暗中經營的另一條更為隱秘、利潤也更為驚人的財路——利用漕運之便,夾帶私鹽、鐵器,甚至……與海外私商交易!這條線一旦啟動,收益遠非軍糧可比!只是風險也極大,他一直猶豫是否要在此時啟用。
“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莫先生加重了語氣,“沈家與太子既已亮劍,殿下便再無退路!唯有掌握足夠的力量,方能立于不敗之地!津港之利,可解燃眉之急,更可為殿下積蓄起事之資!且津港守備副將,乃殿下門人,水路暢通。只要計劃周密,動作迅捷,待朝中反應過來,生米早已煮成熟飯!屆時木已成舟,些許非議,殿下大可從容應對!”
趙衡眼中光芒急劇閃爍,貪婪與野心最終壓倒了謹慎。他猛地一拍矮幾:“好!就依先生之計!立刻傳令津港,按乙字三號預案,啟動‘海東青’!第一批貨,務必在十日內離港!要快!要隱秘!”
“是!”莫先生躬身領命,眼中閃過一絲得計的光芒。
“還有!”趙衡叫住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沈家那邊,也不能讓他們太清閑!本王送去的‘十八學士’,沈清辭不是‘感恩戴德’地收下了嗎?很好!給本王盯死了汀蘭院!本王倒要看看,她沈清辭,是真喜歡那花,還是……另有所圖!另外,”他眼中殺機畢露,“給沈清珩也找點事情做做!他不是喜歡結交清流嗎?本王就送他一份‘大禮’!聽說他下個月要去江南督辦一份古籍修復的差事?江南……可是個容易出‘意外’的好地方!”
“屬下明白!”莫先生心領神會,身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聽濤軒內,重歸死寂。趙衡獨自坐在榻上,看著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流淌的水漬,眼神陰鷙得如同深淵。他緩緩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那是一枚小巧玲瓏、用上等和田白玉雕成的鳳紋玉佩,玉質溫潤,雕工精湛,一看便知是女子貼身之物。
“沈清辭……”趙衡的手指用力摩挲著玉佩光滑的表面,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中翻涌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扭曲的占有欲,“你以為,扳倒了柳氏,斬了本王一條臂膀,就能高枕無憂了?你以為,攀上了太子那條船,就能跟本王叫板了?呵……賤人!本王會讓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的命,連同你沈家滿門的命,遲早都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他猛地攥緊玉佩,冰涼的玉質硌得掌心生疼,卻絲毫無法熄滅他心中那熊熊燃燒的毒火。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徹底陰沉下來,鉛云低垂,預示著又一場猛烈的風雪即將降臨。
而遠在汀蘭院的沈清辭,正站在暖閣窗前,靜靜地看著內侍小心翼翼搬進來的兩盆枝繁葉茂、含苞待放的“十八學士”茶花。嬌艷欲滴的花苞在陰沉的天光下,透著一股妖異的美感。
她伸出手指,輕輕拂過一片油亮的葉片,指尖冰涼。
“風雨欲來啊……”她低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窗外的寒風卷著雪沫,猛烈地拍打著窗欞,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與此同時,一封以特殊藥水書寫的密信,被縫進一件不起眼的棉襖夾層里,由一名喬裝成貨郎的玄甲軍暗衛,混在出城的人流中,悄然離開了帝都。信的內容,只有寥寥數語:
“靖王斷糧道,圖窮匕見。疑啟津港暗渠,代號‘海東青’。沈氏收‘禮’,似有備。京畿欲雪,邊關寒否?螭龍佩安,耳目未絕。盼歸期。”
信箋的末尾,畫著一個極其微小的、盤踞的螭龍圖案,龍睛處一點朱砂,殷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