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國那天起,方渝幾乎沒睡過一個整覺。這才回去一個禮拜不到,方渝每天白天醫院、公司兩頭跑,夜晚伏案看財報與審計文件,身心疲憊到極點。
現實比她想象中殘酷得多——父親的病情惡化得比醫生預估還快,而公司也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模樣。她現在才剛回國一周,處理的事務就好像有兩個月那么多。
此刻,方渝正坐在父親的病房里,看著病床上憔悴的父親。方志遠原本是個高大威嚴的男人,現在卻瘦得脫了形,輸液管從他蒼白的手背穿過,滴答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小渝,你又熬夜了吧?“父親的聲音很輕,但眼神依然犀利,“眼圈都黑了。”
方渝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看了點資料。爸,你感覺怎么樣?醫生說你昨天的檢查結果還可以。”
方志遠緩緩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小渝,公司的事情不要勉強。如果實在撐不住,該放手就放手。”
“爸,你別說這種?話。“方渝握住父親的手,那只手瘦得只剩皮包骨頭,“公司會好起來的,你的病也會好起來的。”
方志遠看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知道女兒為了他和公司犧牲了多少,放棄了在波士頓的學業,放棄了和那個叫顧希聲的男孩的感情。作為父親,他既心疼又無奈。
“小渝,你還年輕,不要把自己綁在這里。如果有機會,你還是回去完成學業吧。”
方渝搖頭:“爸,我們不說這個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公司看看。”
離開醫院后,方渝的司機小張已經在門口等著。小張是跟了父親十多年的老人,忠誠可靠,這段時間成了方渝最信任的人之一。
“方小姐,周董事長讓我轉告您,今天下午三點有個重要會議,關于下個季度的資金安排。“小張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方渝靠在后座上,閉著眼睛。周國良是父親的老搭檔,在公司里威望很高,但最近方渝總感覺他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變化。不是明顯的敵意,而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仿佛在觀望什么。
“還有其他董事會參加嗎?”
“聽說秦氏集團的人也會來。”
方渝睜開眼睛:“秦氏?”
“是的,秦家的獨子秦楓最近回國,聽說他們在看能源版塊的投資機會。周董事長說這是個機會,如果能拉到秦氏的投資,公司的資金問題就能緩解很多。”
秦楓,方渝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秦氏是老牌財閥,涉足能源、地產、物流,幾乎在全國布了天羅地網。秦楓是秦家第三代的獨子,年紀輕輕已經在公司擔任副總裁,據說手段老辣,眼光獨到。
回到公司,方渝直接去了頂層的董事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里已經坐了幾個人,周國良坐在主位上,旁邊是幾個熟悉的董事面孔。而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坐著一個年輕男人。
那就是秦楓。
他看起來三十出頭,身材頎長,五官端正,穿著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當方渝走進會議室時,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文件。
“方小姐來了。“周國良起身,“來,我介紹一下,這是秦氏集團的副總裁秦楓先生。秦先生,這是我們渝豐集團的方渝小姐,志遠的女兒。”
秦楓站起身,朝方渝微微頷首:“久仰大名,方小姐。”
“秦先生好。“方渝禮貌地回應,心中卻在快速分析眼前這個男人。從他的舉止和氣質來看,確實不是個簡單人物。
會議正式開始后,周國良首先介紹了公司目前的狀況。財務總監拿出一堆圖表,詳細解釋了資金缺口和未來的資金需求。方渝注意到,在介紹過程中,幾個董事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刻意強調公司的困難。
“所以,我們現在急需外部資金注入。“周國良最后總結道,“秦先生,不知道貴公司對我們的項目是否有興趣?”
秦楓放下手中的文件,緩緩開口:“渝豐集團的基礎還是不錯的,但目前的困難也很明顯。我們秦氏確實在考慮能源板塊的投資,但投資不是慈善,我們需要看到回報。”
“當然,當然。“周國良連忙點頭,“我們可以給出很優厚的條件。”
“條件是一方面,“秦楓的目光轉向方渝,“更重要的是合作伙伴。方小姐很年輕,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經驗來處理這樣復雜的商業合作?”
這話帶著明顯的質疑,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幾個董事面面相覷,顯然沒有預料到秦楓會如此直接。
方渝深吸一口氣,直視著秦楓的眼睛:“秦先生的擔心可以理解。確實,我剛從學校回來,經驗有限。但渝豐集團不是我一個人的公司,我們有經驗豐富的管理團隊,有穩定的業務基礎。而且,年輕也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和創新思維。”
“創新思維?“秦楓微微一笑,那笑容讓人捉摸不透,“能具體說說嗎?”
方渝知道這是個考驗。她在心中快速整理思路,然后說道:“傳統的能源行業確實面臨轉型壓力,但危機中也蘊含機遇。我們可以考慮新能源的布局,比如風電、太陽能,甚至儲能技術。這些領域雖然投入大,但長遠來看前景廣闊。”
秦楓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聽起來不錯。不過,理念是一回事,執行是另一回事。方小姐有沒有具體的規劃?”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方渝和秦楓就各種商業細節進行了深入討論。從市場分析到財務規劃,從技術路線到風險控制,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方渝發現,秦楓的商業嗅覺確實敏銳,提出的問題都直擊要害。
而在這個過程中,方渝也注意到一個細節:周國良和其他幾個董事似乎更傾向于支持秦楓的觀點,即使在一些明顯應該站在公司立場的問題上,他們也顯得曖昧不明。
會議結束后,秦楓起身準備離開:“今天的討論很有收獲。方小姐,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單獨和你再聊聊。”
“當然。“方渝點頭,“什么時候方便?”
“今晚八點,半山會所,可以嗎?”
方渝略作思考,點頭同意。她知道這種商務晚餐是商界的常態,而且如果能真的拉到秦氏的投資,對公司來說意義重大。
秦楓離開后,周國良走到方渝身邊:“小渝,秦先生對你的印象不錯。今晚的飯局很重要,你好好準備一下。”
“周叔叔,“方渝看著周國良,“我感覺今天的會議氣氛有些奇怪。”
周國良的表情微微一僵:“哪里奇怪?”
“大家似乎都很急于促成這次合作,甚至不太在意具體的條件。“方渝直言不諱,“這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商業談判。”
周國良沉默了幾秒,然后嘆了口氣:“小渝,現在公司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確實沒有太多選擇。有時候,商場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利益的權衡。”
這話讓方渝心中警鈴大作。她忽然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簡單的投資談判。
下午回到家中,方渝仔細研究了秦氏集團的資料。這個家族企業有著復雜的歷史,在過去的幾十年里通過各種手段擴張,其中不乏一些灰色地帶的操作。而秦楓本人,雖然年輕,但傳言中他的手段頗為強硬,曾經通過一系列并購將幾個競爭對手收入囊中。
方渝越看越覺得不安。她開始懷疑,這次所謂的投資,可能根本就是一個陷阱。而周國良和其他董事的態度,也讓她感到背后有更深層的算計。
傍晚時分,方渝正在為晚上的飯局做準備,手機響了。是顧希聲的視頻通話。
看到屏幕上熟悉的臉龐,方渝心中涌起一陣暖流。顧希聲還是那樣,清爽的短發,溫和的笑容,背景是他在波士頓的宿舍。
“渝渝,你看起來很累。“顧希聲擔憂地說道,“這幾天都沒怎么跟我聯系,是不是很忙?”
“嗯,公司的事情比較復雜。“方渝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你呢?項目進展怎么樣?”
顧希聲的眼睛亮了起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們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導師說如果順利的話,我可能提前半年畢業。”
“真的嗎?那太好了!“方渝由衷地為他高興,但心中也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顧希聲的學業進展順利,而她卻深陷家族企業的危機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到他身邊。
“我想早點畢業,這樣就能去找你了。“顧希聲的聲音充滿期待,“或者我們可以一起申請其他地方的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方渝看著屏幕上的他,心中五味雜陳。她多么希望能告訴他所有的煩惱,多么希望能像以前那樣依靠在他懷里,讓他的溫暖驅散內心的寒意。但現在的她,肩負著太多的責任,面臨著太多的未知。
“希聲,“方渝輕聲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遠,你會等我嗎?”
顧希聲愣了一下,然后堅定地說道:“當然會等你。不管多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渝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如果需要幫助,你一定要告訴我。”
方渝的眼眶微微濕潤:“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專心做研究,不要為我擔心。”
掛斷視頻通話后,方渝在鏡子前整理儀容。她選擇了一套保守的深色套裝,化了淡妝,看起來專業而得體。但內心深處,她有一種預感,今晚的飯局不會簡單。
臨出門前,她給顧希聲發了條信息:“今天要開個重要的會,可能會比較晚。你早點休息,晚安。”
然后,她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家門。
半山會所位于城市的制高點,是本市最高檔的私人會所之一。這里聚集著各界精英,是重要商務活動的首選場所。方渝曾經跟父親來過幾次,對這里的環境還算熟悉。
到達會所時,秦楓已經在包廂里等著她。包廂布置典雅,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秦楓換了一身休閑西裝,看起來比下午的會議時輕松了一些。
“方小姐,請坐。“秦楓起身示意,“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么遠。”
“沒關系。“方渝坐下,環顧四周,“這里的環境不錯。”
秦楓為她倒了一杯紅酒:“這是法國酒莊送來的,希望你會喜歡。”
方渝禮貌地點頭,但只是淺嘗了一口。從小跟父親參加各種商務活動,她早就學會了在這種場合保持清醒。
“下午的會議很有趣,“秦楓開門見山,“方小姐的表現讓我印象深刻。不過,我有個疑問。”
“請說。”
“以方小姐的學歷和能力,為什么要回來接手一個危機四伏的家族企業?在國外繼續學業,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這個問題很直接,也很尖銳。方渝沉思了片刻,然后說道:“因為這是我的責任。父親把一生都獻給了這個企業,現在他病了,我不能讓他的心血毀在我手里。”
“責任?“秦楓若有所思,“這是個沉重的詞。有時候,承擔責任也意味著要做出犧牲。方小姐準備好了嗎?”
方渝感覺這話里有話:“秦先生想說什么?”
秦楓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我調查過渝豐集團的情況。坦白說,問題比表面看起來嚴重得多。不僅僅是資金問題,還有管理問題,市場問題,甚至…人的問題。”
秦楓的嘴角浮現一絲微笑:“我對這種把戲沒有興趣。商場上確實殘酷,但我更喜歡光明正大的競爭。而且,“他頓了一下,“我覺得你比他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方渝的心中五味雜陳。感激、憤怒、失望、恐懼,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回國后面臨的困難,遠比想象中復雜。
“那你的真實目的是什么?“方渝直視著秦楓的眼睛,“秦氏真的想投資渝豐嗎?”
秦楓沉默了幾秒,然后說道:“投資是可以考慮的,但不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方小姐,如果你真的想拯救家族企業,首先要清理內部。否則,再多的資金也只是杯水車薪。”
“你能幫我嗎?“這話脫口而出,連方渝自己都有些意外。
秦楓看著她,眼神變得深邃:“幫你是可以的,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方小姐準備付出什么代價?”
這個問題讓方渝陷入沉思。她知道,和秦楓這樣的人合作,必然要承擔風險。但現在的她,似乎別無選擇。
“我需要時間考慮。“方渝最終說道。
“當然。“秦楓點頭,“不過時間不多。據我所知,董事會下周就要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公司的未來。如果你不能在那之前采取行動,可能就來不及了。”
晚餐接近尾聲時,秦楓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他看了看來電顯示,眉頭微皺。
“不好意思,方小姐,我需要接個重要電話。”
方渝點頭示意理解。秦楓走到包廂外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從他緊繃的表情可以看出,這通電話并不愉快。
幾分鐘后,秦楓回到包廂,臉色比剛才沉重了幾分。
“出什么事了嗎?“方渝關切地問道。
秦楓沉默了幾秒,然后苦笑道:“家族企業的煩惱,方小姐應該能理解。有時候,最大的敵人不是外面的競爭對手,而是內部的質疑聲音。”
“怎么了?”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長相與秦楓有幾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銳利和挑釁。
“哥哥,原來你在這里。“來人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諷刺,“我還以為你又在和哪個男性’朋友’私會呢。”
這就是秦越。方渝立刻明白了他話中的暗示。
秦楓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秦越,注意你的言辭。”
“我只是關心哥哥的私生活嘛。“秦越的目光轉向方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咦,這次居然是個女人?不錯嘛,看來哥哥也不是完全沒有’正常’的一面。”
方渝感到自己被侮辱了,正要開口反駁,秦楓卻先她一步站了起來。
秦越似乎很享受這種緊張的氣氛:“別這么激動嘛,哥哥。我只是來確認一下,你真的在和這位美麗的方小姐約會嗎?”
秦楓沉默了幾秒,然后忽然伸手握住了方渝的手。方渝想要掙脫,但他握得很緊。
“是的,我們在約會。“秦楓的聲音很平靜。
秦越的眼神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停留了幾秒,然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有問題,當然沒有問題。只是希望哥哥這次能夠…持久一點。”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包廂,但那個嘲諷的笑容仍然在方渝腦中揮之不去。
秦楓松開了方渝的手,臉色蒼白得有些可怕。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方渝坐在書房里,面前攤著公司的各種文件,但她的思緒卻無法集中。手機上有顧希聲發來的晚安信息,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她感到一陣溫暖。
她拿起手機,想要回復什么,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最終,她只是發了一個心形表情符號,然后快速收起了手機。
第二天上午,方渝正在醫院陪伴父親時,收到了秦楓的短信:“今晚七點,華庭酒店商業晚宴。我會安排司機接你。”
她看著短信,心情復雜。昨晚答應的事情,現在就要開始執行了。
“小渝,你在看什么?“父親注意到她的表情。
“沒什么,公司的事情。“方渝收起手機,“爸,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方志遠仔細觀察著女兒的表情:“小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你從小就是這樣,有心事的時候眉頭會微微皺起。”
方渝心中一驚。她忘了父親對她太了解了,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真的沒什么,只是公司的合作談判比想象中復雜。“她勉強笑道,“不過都在可控范圍內。”
方志遠點了點頭,但眼神中仍然帶著擔憂:“小渝,商場上的水很深,你要小心。有些人表面上幫你,實際上可能另有目的。”
這話像一根針一樣刺痛了方渝的心。父親的話簡直像是預言,但她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下午,方渝回到公司處理一些緊急事務。周國良找到她,詢問昨晚與秦楓會面的結果。
“怎么樣?秦先生對投資有興趣嗎?“周國良的眼神中透著急切。
“他表示愿意進一步了解。“方渝模糊地回答,“今晚還有個商業活動,我會繼續跟進。”
周國良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太好了!小渝,這次機會很難得,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方渝點頭,但心中卻五味雜陳。她知道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會讓公司內外的人產生各種猜測和議論。
晚上六點半,秦楓的司機準時到達方家別墅門口。方渝穿了一件優雅的黑色晚禮服,化了精致的妝容,看起來像是要參加重要的社交活動。
到達華庭酒店時,秦楓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整個人顯得英俊而優雅。看到方渝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你很美。“他伸出手臂,做出紳士的邀請姿勢。
方渝猶豫了一下,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臂。這個簡單的動作,標志著她正式開始了這場表演。
酒店的宴會廳里人聲鼎沸,匯聚了本市商界的精英人士。當方渝和秦楓聯袂出現時,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是秦氏的少東家吧?旁邊的女孩是誰?”
“好像是渝豐集團的繼承人方渝。”
“他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各種竊竊私語在宴會廳里此起彼伏。方渝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讓她感到不自在。
秦楓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緊張,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放輕松,就當是普通的商業活動。”
他的聲音很溫和,呼吸輕拂過她的耳畔,從外人看來,這是一個典型的戀人間的親密舉動。
整個晚上,秦楓都表現得像一個體貼的男朋友。他為她介紹商界朋友,幫她拿飲料,在她感到疲憊時主動提議休息。他的演技如此自然,幾乎讓方渝忘記了這只是一場表演。
最關鍵的時刻發生在晚宴中途。秦氏集團的幾位董事會成員也在現場。
就在這時,秦越出現了。他端著一杯香檳,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哥哥,看來你今晚很開心啊。“他走到兩人面前,“方小姐,你真的很漂亮。我哥哥的眼光一直很…獨特。”
話里的暗示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秦楓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但他努力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秦越,你喝多了。”
“沒有啊,我很清醒。“秦越的目光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停留了幾秒,“我只是好奇,哥哥和方小姐是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秦越一邊說,一邊向方渝舉杯,方渝不知從何說起她和秦楓的“戀情”,不知不覺間就喝多了。
酒會過半,紅酒后勁上來了,方渝有些暈。就聽見有人說讓我的好哥哥送方小姐回去吧,反正他們倆已經在一起了。
第二天清晨。
酒店房間安靜得過分,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道灰白的光從縫隙中斜斜落下,灑在腳邊的地毯上。
方渝猛地坐起身,呼吸一滯。
她的長裙被換成了酒店浴袍,扣子系得不緊,露出鎖骨和一點肩膀,皮膚上有幾道紅痕,不深,卻恰到好處地讓人想入非非。床單凌亂,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一點曖昧殘留的氣息。
地上,秦楓的西裝外套胡亂丟著,扣子解了一半,褲子搭在椅背上,隱隱約約顯得昨夜激情肆意。
她整個人像被雷劈中,怔住,不敢相信。
“醒了?”
浴室的門打開,秦楓穿著酒店浴袍,頭發微濕,手里擦著毛巾。他走出來時神情如常,沒有絲毫慌亂或負疚。
方渝瞬間退后了幾步,臉色煞白:“……昨晚……我們?”
秦楓看著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笑。
秦楓遞給方渝一片避孕藥,還有一杯水,和方渝說“喝了它”。
這一小片避孕藥給了方渝重重一擊,把她所有的僥幸都擊碎。她沒有做完的任何記憶,但這片避孕藥卻好似確認了所有的荒唐。
她死死咬住唇,嗓子干得像被火燒過,眼圈倏地紅了:“你……你明知道我喝醉了,而且我們說好了只是合作,我假裝你的女朋友。”
這是敲門聲響了,是秦越的聲音。秦楓打開門,秦越迫不及待進來,方渝急忙用被子蓋住自己。
“喲,昨晚過得不錯嘛秦楓?嘖嘖…看看這地上…”
她感到羞恥、憤怒、錯愕、痛苦,全都堵在胸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方渝意識到,她只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在秦楓受到威脅的時候可以用來抵擋的工具。她想起昨天是秦越讓人送秦楓和她回的酒店,所以是秦楓怕被人知道所以才…
方渝的指節死死收緊,冷汗從背脊流下。
她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已無路可退。她記得那張撕開的包裝袋,記得自己醒來時身上的紅痕,記得那些“證據”一樁樁,像釘子一樣,將她釘進這場局中局。
方渝拿起手機想打車,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這被秦楓瞥見,他整理了下衣服,留下一句“我已經打電話給昨晚你們公司來的負責人,你的司機應該已經在樓下等了。”
方渝渾渾噩噩走出酒店房間,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司機小張已經在酒店門口等著她了。她不知道小張說了什么,只是憑著本能坐上車,讓小張把她送回了方家別墅。
方渝剛回到家,徑直進了浴室,什么都沒有思考,什么都沒有想,只是讓水淹沒了自己。過了好一會,才給手機充上電。一開機就顯示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和幾十條微信,全都是顧希聲的。
“渝渝你還好嗎?”
“我打你電話怎么一直關機?”
“你今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渝渝,我真的有點擔心你,哪怕你發個句號也好。”
“他急壞了吧?我一晚上沒有開機。可是我該怎么面對呢?”方渝喃喃自語,不知道如何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告訴顧希聲。
方渝望著那一條條消息,眼前發酸,心口也像被尖銳的東西頂著。她很想告訴他真相,很想大哭一場,然后讓他抱著她說“都過去了”。
但她說不出口。事情已經偏離了她所計劃的。
方渝沉默良久,在屏幕上按下并發送“昨天開了好幾個會,太累了”。
然后,她又補了一句:
——“沒事,一切還好,別擔心。”
不到半分鐘,顧希聲的消息就彈了回來。
“你沒事就好。真的嚇死我了。”
“你不要太辛苦,好嗎?海城的事情解決完了就回來,我想你。”
方渝看著屏幕,眼睛微微濕了。她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幾秒,最終只回復了一個:“嗯。”
她沒有告訴他任何事,沒有說酒店、秦楓,也沒有說那些污穢復雜的算計。也沒有提分手。
她想保留最后一絲美好給顧希聲,哪怕只是暫時的幻覺。
只是她不知道,這種謊言,能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