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也該好好介紹一下蘇棠這一大家子才是。
當家的蘇老栓和妻子李氏膝下共有五個孩子,兩女三兒,兩個女兒蘇草、蘇木早已嫁人,如今逢年過節才回趟娘家。
大兒子就是蘇光,娶妻云鎮趙家村的趙蘭心,夫妻倆育有三個女兒,分別是蘇槿、蘇棠、蘇葵。
大房沒兒子,在鄉下難免被人說閑話,趙蘭心沒少受氣,連帶著三個閨女也不怎么受蘇老栓待見。
二兒子蘇宗,娶妻同樣是長家灣的彭氏彭花,育有二子,分別是蘇茂、蘇盛。
二房有兒子傍身,彭花在婆家腰桿挺得直,平日里沒少擠兌大房。
小兒子蘇耀最有出息,娶了魯鎮鎮上開雜貨鋪的李家獨女李桐,直接住進了岳家,幫著打理鋪子,育有二子,分別是蘇清、蘇河。
三房在鎮上過活,很少回村,但每次回來都穿得體面,帶些稀罕點心,惹得蘇老栓眉開眼笑,二房的兩個小子更是圍著三叔三嬸打轉。
眼下住在長家灣老宅的,主要是蘇光、蘇宗兩兄弟。
一大家子擠在一個院里,大房老實肯干卻不受重視,二房仗著有兒子明里暗里占便宜,三房則像半個“城里親戚”,偶爾回來一趟,反倒成了香餑餑。
趙蘭心帶著三個孩子回來,蘇老栓已經帶著蘇宗一家把飯吃完了,見了趙蘭心回來,也只是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回來了啊,飯在鍋里,你們自己盛。”
蘇老栓說完,就準備拿著煙桿兒出門去。
蘇老栓自認年紀大了,這幾年都開始不干活了,每日吃了飯就出去溜達,或是躺在椅子上。
總之怎么悠閑怎么來,反正家里少誰吃的,也不會少他的。
彭花倚在門框上,臉上堆著假笑:“大嫂回來了?今兒家里事多,忙久了些,就沒去地里,大嫂不會怪我吧?“
趙蘭心掃了眼屋里——蘇宗正翹著二郎腿剔牙,兩個半大小子癱在椅子上打飽嗝。她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沒事。“
轉頭對正要出門的蘇老栓道:“公,大郎有事去縣里了,今天地里的活怕是干不完。“
蘇老栓眉頭一皺,煙桿在門框上敲得梆梆響:“他沒事往縣里跑什么?有事讓三郎幫忙不就成了?“
趙蘭心硬邦邦地頂了句:“有事。“心里暗想:指望蘇耀?那在鎮上當掌柜的小叔子,怕是連鋤頭怎么握都忘了。
彭花在旁邊陰陽怪氣地插嘴:“哎喲,大哥也真是的,地里活都不顧就往外跑......“
蘇槿端著豁了口的粗瓷碗走進來,碗里稀湯寡水的粟米粥晃蕩著,零星幾粒帶殼的粟米沉在碗底。
蘇棠跟在后面,盯著碗里的“飯“,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趙蘭心接過碗,冷笑一聲:“看來家里是真揭不開鍋了。公,三郎這個月是不是既沒送糧也沒送錢回來?“
蘇老栓最聽不得人說小兒子不好,煙桿往桌上重重一磕,轉頭就把火撒在彭花身上:“你個懶婆娘!要是連頓飯都煮不好,以后就讓你大嫂來掌勺!“
彭花臉色頓時鐵青——家里每日給的那把粟米,熬粥都不夠墊鍋底的,這會兒倒怪起她來了。她攥著衣角,咬著后槽牙道:“爹,您給的粟米就那么多……”
“放屁!“蘇老栓瞪著眼:“你當老子不知道你偷偷給你那兩個崽子開小灶?“
蘇老栓說完,還笑呵呵地對趙蘭心說話,一副和事佬的模樣:
“大郎婦啊,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三郎在鎮上也不容易,樣樣都要花錢不是?你們多體諒體諒。大郎去縣里就去了吧,待會兒讓二郎和二郎婦幫著把地里的活兒干了就是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嘛!“
蘇棠聽了,小嘴撅得老高。
她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原主平日里過得渾渾噩噩,記憶也是零零碎碎。直到今天,她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個小家的處境有多艱難,就碗里這點兒稀湯寡水的粟米粥,別說等會兒還要下地干活,就是不干活,怕是沒一會兒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彭花一聽公爹兩句話就把活兒推給了他們二房,頓時急了。
這天一天比一天熱,她可一點兒都不想去地里曬太陽,她一個勁兒地給蘇宗使眼色,指望自己男人能說句話推脫一下。
蘇宗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對他爹說:“阿爺,我等會兒有事。“
蘇老栓連問都懶得問,擺擺手道:“那就二郎婦去吧。好了,我也有事,先出去了。“說完就叼著煙桿晃出了門,壓根不給彭花說話的機會。
彭花氣得直跺腳,轉頭看向兩個兒子——大兒子蘇茂比蘇棠還大幾個月,這會兒卻縮著脖子躲開她的視線:“阿娘,隔壁村大龍說帶我去逮麻雀,等我逮著了,拿回來給您加餐!“
彭花一聽,頓時感動得眼眶發紅:“好好好,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至于小兒子蘇盛?那小子早溜得沒影了。
趙蘭心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等人都走光了,才慢悠悠道:“他嬸,我等會兒也有事,地里你就先忙活著吧。碗筷這些,回頭我來收拾。“
彭花張了張嘴,卻發現連個推脫的借口都找不出來,最后只能咬著牙,獨自扛著鋤頭往地里走。
院子里終于清靜下來。
蘇棠扒著門縫往外瞧,確認彭花真走遠了,才蹦跳著跑回來:“阿娘,咱們現在是不是能......“
趙蘭心一把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小點聲!“轉頭對大女兒道:“槿丫頭,去把門閂上。“
蘇葵懵懂地仰著頭:“阿娘,我們也要去逮麻雀嗎?“
“我們吃饅頭,”蘇棠從屋里摸出兩個三合面饅頭,還沒等趙蘭心開口詢問,就搶先解釋道:“這是昨兒我跟人換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故意說得含含糊糊,生怕娘親追問細節。
趙蘭心餓得前胸貼后背,也顧不上多問,她接過饅頭,利落地掰成兩半,將半個小心包好:“這一半留著給你們阿爺。“
剩下的一個半再分成四份,娘幾個就著涼水,幾口就咽了下去。
趙蘭心知道,裴硯肯定給了蘇光幾文錢讓他在縣里買吃的,但以蘇光那摳搜性子,這錢八成是要原封不動帶回來的。
趙蘭心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灶房收拾得干干凈凈,她擦了擦手,目光在三個閨女身上轉了一圈:“走,去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