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剛灑落在草原上，雪清瀾就已經忙碌起來。今天是部落每月一次的大集市，周邊幾個小部落的牧民都會趕來交易。作為智慧長老，她負責組織婦女們展示這幾個月來改良紡織技術的成果。
“烏仁大嬸，那匹靛藍染的羊毛布放在最前面。“雪清瀾指揮著幾個年輕姑娘布置攤位，“對，就是那匹。還有格日勒爺爺織的混紡毯子，那可是用上了中原的織法...“
婦女們手腳麻利地按她的吩咐擺放著各種織物。自從雪清瀾改良了紡車和織機，赫連部落的紡織品質量大幅提升，成為集市上最搶手的貨物之一。她看著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各色布料，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雪姑娘，“小托婭氣喘吁吁地跑來，“東邊來了一支商隊，說是從西域來的，帶了好多新奇玩意兒！“
雪清瀾眼睛一亮。西域商隊很少來這片草原，他們的貨物向來珍貴稀奇。“我去看看，你們繼續擺。“她整理了一下頭巾，跟著托婭向營地東門走去。
遠遠地，她就看見一支由十幾頭駱駝組成的商隊正緩緩進入營地。商人們穿著色彩鮮艷的異域服飾，駱駝背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包裹和箱子。牧民們好奇地圍在四周，議論紛紛。
雪清瀾正要上前，突然在人群中瞥見一抹熟悉的紅色——阿茹娜！她不是三天前就隨父親離開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阿茹娜似乎也看到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消失在人群中。雪清瀾心頭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商隊的到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很快被眼前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了目光。
“這位姑娘，“一個西域商人用生硬的草原話招呼她，“看看這絲綢，上好的中原貨！“
雪清瀾摸了摸攤開的絲綢，確實是上等的江南織品，光滑如水。“多少錢？“她問道，想著可以買些來做嫁衣的襯里。
商人說了個價格，貴得離譜。雪清瀾搖搖頭，正要還價，身后突然傳來阿茹娜的聲音：“這位可是赫連族長的未婚妻，你們西域人不是最會做生意的嗎？怎么連個折扣都不給？“
雪清瀾驚訝地回頭，阿茹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臉上帶著看似友善的微笑。西域商人一聽是族長未婚妻，態度立刻恭敬起來，價格也降了三成。
“謝謝。“雪清瀾對阿茹娜點點頭，雖然心中疑惑，但表面仍保持著禮貌。
阿茹娜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別客氣。那天是我太沖動了，回去后父親狠狠訓斥了我。“她的聲音充滿歉意，“我想通了，朔哥...赫連族長選擇了你，我應該祝福你們。“
雪清瀾不太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但也不好當面質疑：“你能這么想，我很高興。“
“來，我帶你看看他們帶來的香料。“阿茹娜拉著她走向另一個攤位，“有一種西域的安神香，對睡眠特別好。“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阿茹娜表現得異常友好，帶著雪清瀾逛遍了整個商隊，介紹各種新奇貨物。她似乎對西域文化很了解，能說出許多香料的用途和來歷。漸漸地，雪清瀾放松了警惕，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阿茹娜。
“嘗嘗這個，“阿茹娜從一個小瓶里倒出幾粒深褐色的種子，“叫'快樂籽'，西域人喝茶時喜歡放一兩粒，能讓人心情愉悅。“
雪清瀾接過一粒，放在鼻下聞了聞，有股淡淡的甜香。“真的有用？“
“當然！“阿茹娜自己也含了一粒，“我每次心情不好時就吃一粒，立刻感覺好多了。你最近不是壓力很大嗎？試試看。“
雪清瀾猶豫了一下，但看到阿茹娜坦然的樣子，還是把那粒種子放進了嘴里。味道先是微甜，隨后變得苦澀，最后舌頭發麻。
“怎么樣？“阿茹娜熱切地問。
“有點怪...“雪清瀾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阿茹娜的臉忽遠忽近，耳邊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雪姑娘？你沒事吧？“阿茹娜的聲音里帶著虛假的關切，“哎呀，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白？“
雪清瀾想回答，卻發現舌頭不聽使喚。她的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周圍的人聲越來越遠，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快來人啊！雪姑娘暈倒了！“阿茹娜高聲呼喊，引來一群人圍觀。
雪清瀾感到有人扶住了她，但視線已經模糊得看不清是誰。她的心跳得厲害，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呼吸越來越困難。
“她怎么了？“有人問。
“不知道啊，“阿茹娜的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擔憂，“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是舊疾復發？“
雪清瀾想反駁，想告訴人們是那粒種子的問題，但嘴唇顫抖著發不出聲音。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來，放在某個柔軟的墊子上。
“讓開！讓開！“阿茹娜指揮著，“快去找巫醫！“
混亂中，雪清瀾感覺有人解開了她的衣領，冰涼的空氣接觸到發燙的皮膚。耳邊傳來竊竊私語：“看她這樣子，像是中毒了...““聽說中原人身子骨弱...““族長怎么會娶這樣的女子...“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心上。雪清瀾拼命想解釋，想告訴人們是阿茹娜害她，但藥物已經完全控制了她的身體，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咦？這是什么？“阿茹娜突然提高聲調，“大家快看！“
雪清瀾感覺有人掀開了她的袖子，露出小臂內側一個淡紅色的印記——那是她小時候種過牛痘留下的疤。
“這是...瘟疫印記！“阿茹娜驚恐地喊道，“我在西域見過，得這種病的人身上都會有這種紅疤！“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尖叫著后退：“瘟疫？！““天啊，她會傳染給我們嗎？““快把她趕出營地！“
雪清瀾在心中吶喊：不是的！那不是瘟疫！但她發不出聲音，只能無助地聽著阿茹娜繼續散布謊言。
“大家冷靜！“阿茹娜假惺惺地說，“雪姑娘肯定不知道自己有病。但這種瘟疫在西域奪走了成千上萬人的性命，我們必須馬上隔離她！“
“對！隔離！“人群開始附和。
雪清瀾感到自己被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營地外移動。恐懼如潮水般涌來——被驅逐出營地在草原上等同于死刑，尤其是她現在這種狀態。赫連朔在哪里？為什么不來救她？
就在絕望之際，一個如雷般的怒吼壓過了所有嘈雜聲：“放下她！“
雪清瀾的心猛地一跳——是赫連朔！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她感到自己被輕輕放在地上，隨后一雙熟悉的大手托起了她的頭。
“清瀾？能聽見我說話嗎？“赫連朔的聲音近在咫尺，充滿焦急。
雪清瀾用盡全身力氣眨了眨眼，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動作。
“族長小心！“阿茹娜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身上有瘟疫印記，會傳染的！“
“閉嘴！“赫連朔厲聲喝道，“那是牛痘疤，中原人從小就要種的，為了預防天花。我在金帳汗國就見過！“
人群中傳來恍然大悟的聲音。雪清瀾感到一陣欣慰，赫連朔知道真相！
“那她為什么會突然昏倒？“有人問。
赫連朔的聲音冰冷如鐵：“這得問問阿茹娜小姐給她吃了什么。“
一陣沉默。雪清瀾想象著阿茹娜此刻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我...我什么都沒給她吃啊！“阿茹娜的聲音明顯慌了，“她自己突然暈倒的！“
“是嗎？“赫連朔的聲音更加危險，“那為什么你的手指上有'迷魂籽'的粉末？那種西域毒藥的氣味，我在十步外就聞到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阿茹娜還想狡辯，但赫連朔已經不給她機會：“巴圖！把阿茹娜關起來，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再發落！“
“你不能這樣對我！“阿茹娜尖叫起來，“我父親是烏恩部落的首領！“
“那他就該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赫連朔怒喝，“帶走！“
隨著阿茹娜的哭喊聲遠去，赫連朔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雪清瀾身上：“巫醫馬上就到，堅持住，親愛的。“
雪清瀾感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臉上——是赫連朔的眼淚。這個鐵血漢子，竟然為她流淚了。她多想抬手擦去他的淚水，告訴他自己沒事，但該死的藥物仍然控制著她的身體。
巫醫很快趕到，檢查后確認是迷魂籽中毒。“不算太嚴重，“老人的聲音透著安慰，“藥效過了就好。我給她熬些解毒湯，能好得快些。“
雪清瀾感到自己被小心地抱起來，熟悉的懷抱讓她安心。赫連朔的氣息環繞著她，強健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像是最安心的催眠曲。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帳篷里。油燈的光芒柔和地照亮了四周，母親正坐在床邊打盹，而赫連朔則守在門口，像一尊守護神。
“水...“雪清瀾艱難地擠出第一個字。
赫連朔立刻沖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將一碗溫水送到唇邊。“慢點喝。“
清涼的水滋潤了干渴的喉嚨，雪清瀾感覺好多了。“阿茹娜...“她虛弱地問。
“關在懲戒帳里。“赫連朔的表情陰沉下來，“哈斯首領已經派人來接她了。聽說她根本沒跟商隊回烏恩部落，而是半路折返，就為了...“
“陷害我。“雪清瀾替他說完，心中一陣苦澀。
赫連朔握住她的手：“我早該看出她的意圖。今早商隊來時我就該起疑，西域商隊很少走這條路線...“
“不怪你。“雪清瀾搖搖頭，“她偽裝得太好了。“
雪母被他們的談話聲驚醒，見女兒醒了，立刻端來一碗藥湯：“喝下去，能清除體內余毒。“
藥湯苦得雪清瀾直皺眉，但她還是乖乖喝完了。赫連朔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塊蜂蜜糖，塞進她嘴里，沖淡了苦澀。
“部落里的人...“雪清瀾有些擔憂地問。
“都知道真相了。“赫連朔安慰她，“巴圖把阿茹娜使用西域毒藥的事告訴了所有人。現在大家只擔心你的身體，沒人相信什么瘟疫的鬼話。“
雪清瀾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哈斯首領會善罷甘休嗎？我們這樣關押他的女兒...“
“他不敢怎樣。“赫連朔冷笑一聲，“用毒藥陷害族長未婚妻，放在哪個部落都是重罪。哈斯不僅不會追究，還得帶著厚禮來道歉，否則烏恩部落就別想再參加草原上的任何集市了。“
雪清瀾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她本不想挑起部落間的矛盾，但阿茹娜的做法實在太過分了。
“別想這些了。“赫連朔輕輕撫平她皺起的眉頭，“你現在需要休息。婚禮還有七天，我要我的新娘健健康康地站在祭壇前。“
雪清瀾微笑著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商隊...我們的布料...“
“賣得很好。“赫連朔笑道，“你昏睡時，烏仁大嬸帶著婦女們把貨全賣出去了，價格是往常的三倍。西域商人還下了明年的訂單。“
這個好消息讓雪清瀾精神一振。至少她這幾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婦女們的紡織技術得到了認可。
夜深了，赫連朔和雪母都勸她再睡會兒。雪清瀾躺下后，赫連朔在床邊守了很久，直到確認她睡熟才悄悄離開。
第二天清晨，雪清瀾感覺好多了，只是四肢還有些無力。她剛吃完早飯，帳篷外就傳來嘈雜的聲音。掀開簾子一看，十幾個部落婦女站在外面，手里都捧著各種禮物——新鮮的牛奶、剛烤的餅、手織的圍巾...
“雪姑娘！“烏仁大嬸走上前，“我們來看你了。這些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雪清瀾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婦女們一個接一個上前，有的道歉說昨天不該懷疑她，有的感謝她教的紡織技術讓家里多了收入，還有的單純來表達關心。
小托婭捧著一束野花鉆到前面：“雪姐姐，這是我早上特意去采的，能驅邪避災！“
雪清瀾接過花束，輕輕擁抱了小姑娘：“謝謝你們，我已經好多了。“
人群后方，巴圖押送著被捆綁的阿茹娜走向營地門口，那里有一隊烏恩部落的騎士在等候。阿茹娜看到被眾人圍繞的雪清瀾，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但當她注意到赫連朔就站在不遠處時，立刻低下頭，匆匆被帶走了。
“她終于走了。“赫連朔走到雪清瀾身邊，攬住她的肩膀。
雪清瀾望著阿茹娜遠去的背影，心中卻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絲淡淡的惆悵。阿茹娜對赫連朔的執念毀了一段本該珍貴的友誼，也差點毀了她自己的名譽。
“別為她難過。“赫連朔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雪清瀾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陽光溫暖地灑在兩人身上，驅散了最后一絲陰霾。婚禮前的這場風波，反而讓他們的心貼得更近了。
“七天。“赫連朔在她耳邊輕聲說，“還有七天，你就正式成為我的妻子了。“
雪清瀾微笑著點頭，心中的幸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無論阿茹娜還是其他什么困難，都無法阻止那一天的到來。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潔白的云朵像新娘的面紗，輕輕拂過太陽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