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議事大帳內,十二盞青銅燈盞的火光搖曳不定,將十二位長老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帳壁上,如同張牙舞爪的猛獸,隨著火苗的跳動而變幻形態。帳內彌漫著酥油燈特有的焦糊味,混合著皮革與汗水的腥膻,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氛圍。
赫連朔端坐在首位,指節有節奏地敲擊著面前的矮幾,發出沉悶的“咚咚“聲。他手中把玩著一支箭矢——箭桿上刻著細密的中原文字,是昨夜從部落外圍抓到的探子身上搜出的。箭簇泛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是淬了劇毒。帳內氣氛凝重得能聽見燈芯燃燒的“噼啪“聲,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第三批了。“赫連朔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極地的冰,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這個月已經抓到三個中原探子。“他將箭矢重重插在木案上,力道大得箭尾劇烈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誰能告訴我,他們為何對赫連部落突然這么感興趣?“他的目光如刀般掃過每一位長老的臉,在火光映照下,那雙眼睛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琥珀色,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
長老們面面相覷,眼神閃爍不定,像是被逼到墻角的獵物。老巴圖咳嗽一聲,花白的胡須隨著動作微微抖動:“族長,自從...雪夫人來到部落后...“他的聲音因為年邁而略顯嘶啞,語速緩慢,像是每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
“砰!“
赫連朔的拳頭砸在案上,力道大得茶碗震得跳了起來,碗中的奶茶濺出,在案幾上留下深色的污漬。他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如同盤踞的虬龍:“巴圖長老,你是在暗示什么?“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帳簾突然被掀開,帶進一股刺骨的寒風。雪清瀾端著一壺冒著熱氣的奶茶走了進來,纖細的手指被銅壺燙得微微發紅。所有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像是被利劍斬斷的絲線。她穿著赫連部落傳統的毛皮長袍,腰間系著象征族長夫人的銀腰帶,但那張清麗的面容和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依然與草原女子截然不同。
她平靜地為每位長老斟茶,動作優雅而精準,滾燙的奶茶劃出優美的弧線,準確落入每個茶碗,沒有一滴濺出。走到托雷身邊時,她敏銳地發現他的茶碗下壓著一角信紙,紙張的邊緣隱約可見暗紅色的紋印。
“夫人。“赫連朔向她伸手,掌心向上,做出邀請的姿勢,聲音中的冷硬瞬間軟化了幾分,“坐我旁邊。“這個舉動讓幾位長老皺起眉頭——按照草原傳統,議事時婦人不得入席,更遑論參與決策。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卻又不敢直言反對,只能將情緒壓抑在緊抿的嘴角和緊繃的肩膀中。
雪清瀾搖搖頭,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火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我去看看小卓瑪。“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臨走時,她狀似無意地碰翻了托雷的茶碗,滾燙的奶茶瞬間浸濕了那角信紙。
“哎呀,抱歉。“她連忙用袖子去擦,趁機瞥見了信紙上露出的蟠龍紋印——那是太子府的專屬印記!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但面上依然保持著鎮定,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內心的震驚。
托雷猛地推開她,力道大得讓她踉蹌后退幾步,險些撞到身后的燈架。他的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不加掩飾的憎惡:“不長眼的中原女人!“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略顯尖銳,在寂靜的大帳中格外刺耳。
帳內瞬間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赫連朔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帳壁上投下巨大的陰影,眼中的風暴終于爆發:“托雷長老,你剛才稱呼我的夫人為什么?“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嚴,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托雷這才意識到失言,喉結上下滾動,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火光下閃閃發光。但為時已晚,赫連朔已如猛虎般撲來,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力道大得將老人整個人提離地面:“道歉!“他的怒吼震得帳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族長息怒!“其他長老慌忙勸阻,卻無人敢上前拉開他,只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這一幕。他們的聲音因為恐懼而略顯顫抖,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托雷卻獰笑起來,露出殘缺的黃牙,臉上的皺紋因為扭曲的表情而更加深刻:“怎么,我說錯了嗎?“他的聲音嘶啞而惡毒,像是毒蛇吐信,“自從她來了,中原探子、黑狼部落的襲擊、孩子的怪病...哪件不是她招來的禍事?“他猛地扯開衣領,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陳年傷疤,疤痕呈現出不自然的紫紅色,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劃過,“二十年前中原軍隊屠殺我們牧民時,你怎么不叫他們道歉?“他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
赫連朔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怒火稍稍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情緒。二十年前那場沖突,托雷失去了妻兒,這是整個部落都知道的傷痛。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了幾分:“托雷,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雪清瀾突然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托雷長老,您恨中原人,我理解。“她的指尖輕輕撫過腕間的疤痕,那里正微微發燙,提醒她眼前的老人并無惡意,只有深深的傷痛,“但您與太子的勾結,又算什么?“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什么?!“帳內一片嘩然,長老們震驚地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的目光在雪清瀾和托雷之間來回游移,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托雷臉色大變,原本蠟黃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你胡說什么!“他的聲音因為驚慌而略顯尖銳,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雪清瀾從袖中取出那角被奶茶浸濕的信紙,紙張已經有些發皺,但上面的蟠龍紋印依然清晰可見:“這是剛才從您茶碗下掉出來的,上面有太子府的印記。“她轉向赫連朔,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認得這個紋樣,絕不會錯。“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某種宣判。
赫連朔接過信紙,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的臉色越來越沉,眉頭緊鎖,在眉心刻出一道深深的溝壑。雖然只有一角,但上面清晰寫著“按計劃行事...等信號...“等字樣,字跡工整有力,顯然是出自訓練有素的文書之手。
“托雷,“赫連朔的聲音危險地低沉,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你最好解釋清楚。“他的目光如刀般鋒利,直刺老人心底,像是要看穿他所有的秘密。
托雷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瞳孔劇烈收縮,像是受驚的野獸。但很快,他又鎮定下來,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栽贓!這是那中原女人的詭計!“他的聲音因為強裝的鎮定而略顯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刀,像是隨時準備拔刀相向。
“夠了!“赫連朔暴喝一聲,聲音如同雷霆炸響,震得帳內的燈火都晃動起來,“來人!搜托雷的帳篷!“他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劍,不容置疑。
十名親衛立刻領命而去,皮靴踏在凍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火盆中的木炭偶爾發出“噼啪“的爆裂聲。長老們交換著不安的眼神,卻無人敢出聲,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半個時辰后,親衛捧著幾封密信和一塊蟠龍令牌回到大帳。令牌通體漆黑,上面盤踞著一條五爪金龍,龍睛處鑲嵌著兩顆紅寶石,在火光下泛著妖異的光芒。赫連朔一封封看完密信,臉色陰沉得可怕,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與太子密謀顛覆部落...許諾事成后讓你當族長...好,很好。“他猛地將信拍在案上,力道大得案幾裂開一道縫隙,“托雷,你還有什么話說?“他的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而略顯嘶啞,像是砂紙摩擦發出的聲響。
托雷見事情敗露,索性撕破臉,臉上的皺紋因為猙獰的表情而更加深刻:“是!我就是想借太子的力量除掉這女人!“他瘋狂地指向雪清瀾,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你們知道她父親是誰嗎?雪明河!那個下令屠殺赫連牧場的鎮北將軍!“他的聲音因為歇斯底里而略顯尖銳,在帳內回蕩,像是厲鬼的嚎叫。
雪清瀾臉色煞白,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身體微微晃動,像是隨時會倒下:“不可能!我父親一生主張與草原和平共處!“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略顯尖銳,眼中閃爍著不可置信的光芒,“他從未下令屠殺牧民!“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紅痕,卻渾然不覺疼痛。
“謊言!“托雷歇斯底里地大笑,笑聲中帶著瘋狂和絕望,像是瀕死野獸的最后掙扎,“二十年前的春天,我親眼看見他率軍燒了我們的牧場!我妻子和兩個孩子...就死在我面前!“他的眼中涌出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縱橫的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匯成一條小溪。
赫連朔突然打斷他,聲音如同寒冰:“二十年前?春天?“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關鍵信息。
老巴圖也猛地抬頭,花白的眉毛因為震驚而高高揚起:“族長,那年春天...“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略顯顫抖,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雪將軍根本不在北疆!“赫連朔厲聲道,聲音如同雷霆炸響,“那年他奉皇命去西南平叛,直到秋天才回!這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的!“他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像是要將一切謊言焚燒殆盡。
托雷如遭雷擊,身體劇烈晃動了一下,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不...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他的聲音因為震驚而略顯嘶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赫連朔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魔神降臨:“你看見的是誰的臉?“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是某種不容抗拒的審判。
托雷突然語塞,額頭滲出冷汗,在火光下閃閃發光:“當時...那人戴著面甲...但旗號分明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成了氣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旗號可以偽造。“雪清瀾輕聲說,聲音柔和卻堅定,像是黑暗中的一線光明,“我父親從不戴面甲,他說將領應當與士兵同甘共苦。“她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像是要驅散所有的謊言和誤解。
托雷踉蹌后退,像是突然老了十歲,佝僂的背脊幾乎彎成了弓形:“那...那是誰...“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深深的困惑和痛苦。
赫連朔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個殘酷的弧度:“問問你的太子主子吧。二十年前,他還是個急于立功的皇子。“他的聲音如同冰刀,直刺人心,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帳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這個可怕的猜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如果真是太子假扮雪將軍挑起仇恨...長老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押下去。“赫連朔揮手,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嚴加看管!“他的命令簡短有力,如同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親衛將癱軟的托雷拖走后,赫連朔轉向其他長老,眼中的怒火已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現在,誰還對雪夫人的身份有異議?“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某種最后的通牒。
長老們紛紛低頭,不敢與他對視。老巴圖顫巍巍地站起身,蒼老的面容上寫滿了愧疚和悔恨:“族長,我們都被蒙蔽了。“他轉向雪清瀾,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動作因為年邁而略顯遲緩,“雪夫人,請您原諒我們的愚昧。“他的聲音因為真誠而略顯顫抖,眼中閃爍著愧疚的淚光。
雪清瀾搖搖頭,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仇恨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她的聲音柔和而堅定,像是春風化雨,驅散了帳內的陰霾,“現在最重要的是...“
急促的號角聲突然打斷了她。那聲音尖銳刺耳,如同利劍劃破長空,在黎明前的寂靜中格外刺耳。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沖進大帳,皮甲上滿是刀痕,左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已經骨折:“族長!黑狼部落和...和中原軍隊聯手攻過來了!前鋒已到十里外!“他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略顯尖銳,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赫連朔與雪清瀾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托雷被抓,太子提前發動了攻擊!他們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無聲地傳遞著某種默契和決心。
“備戰!“赫連朔的吼聲震徹營地,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喚醒沉睡的戰士,“所有婦孺撤往圣山!戰士們跟我來!“他的命令簡短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營地里瞬間亂作一團,婦女們手忙腳亂地收拾細軟,孩子們驚恐的哭喊聲此起彼伏。戰馬的嘶鳴和戰士的呼喝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氛圍。
雪清瀾卻逆著人流奔向醫帳,動作敏捷得像只靈巧的貓。她的裙擺因為急促的步伐而翻飛,露出下面沾滿泥土的靴子。她迅速打包藥材和繃帶,動作熟練而精準,像是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小卓瑪的母親蘇雅沖進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和恐懼:“夫人!快走吧!中原人見您會下死手的!“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略顯尖銳,眼中閃爍著恐懼的淚光。
“我是醫者。“雪清瀾頭也不抬地繼續收拾,聲音平靜而堅定,像是暴風雨中的燈塔,堅定不移,“傷員需要我。“她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卻依然有條不紊地將各種藥材分類打包。
“可是...“蘇雅還想說什么,卻被雪清瀾堅定的眼神制止。
“蘇雅,“雪清瀾突然抬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毅,像是下定了某種不可更改的決心,“幫我個忙——把部落里所有會用藥的婦女召集起來,我們得建個臨時醫營。“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像是某種不容拒絕的命令。
遠處已經傳來隱約的喊殺聲,如同悶雷般在草原上回蕩。蘇雅咬了咬牙,眼中的恐懼逐漸被堅定取代:“好!“她的聲音因為決心而略顯顫抖,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當雪清瀾抱著藥箱沖出帳篷時,赫連朔已經全副武裝,正在指揮戰士們列陣。陽光照在他的鎧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讓他整個人如同天神下凡般耀眼。看到她跑來,他臉色大變,眼中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你怎么還在這里?快跟其他人撤!“他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略顯嘶啞,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
“我來幫忙。“雪清瀾簡短地說,聲音平靜而堅定,像是某種不可更改的誓言,“我在后方設了醫營。“她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容動搖。
赫連朔張嘴想反對,卻看到她眼中的決絕。最終,他狠狠將她摟進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在她耳邊低語:“活著。否則我殺光所有中原人給你陪葬。“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是某種不容違背的誓言,帶著令人膽寒的力量。
雪清瀾在他唇上輕啄一下,動作輕柔卻堅定:“我會等你回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像是某種承諾,又像是某種誓言。
赫連朔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像是演練過千百次。他的彎刀在朝陽下閃著寒光,刀身上的紋路清晰可見,顯示出不凡的工藝:“赫連氏的勇士們!“他的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在草原上回蕩,“今日我們不為榮耀而戰,不為草場而戰,只為保護身后的妻兒老小!“他的話語簡短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點燃了每個戰士心中的熱血。
戰士們齊聲怒吼,聲震云霄,連大地都為之震顫。他們的眼中燃燒著戰意,像是被激怒的狼群,隨時準備撕碎來犯之敵。
雪清瀾站在營地中央,看著那個如戰神般的男人率領鐵騎沖向煙塵滾滾的遠方。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讓他整個人如同從神話中走出的英雄。她知道,這一戰將決定整個草原的命運——也決定著她與赫連朔的未來。她的指尖輕輕撫過腕間的疤痕,那里正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她某種不可逃避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