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與欺詐】
結界之外,一片陰冷潮濕、布滿巨大詭異菌類的幽暗森林。空氣中彌漫著腐敗和硫磺的味道。浩承半跪在地,左手小臂自手肘以下已變得漆黑如墨,肌肉僵硬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覺。劇痛如毒蛇般噬咬著他,冷汗浸透了額發。
“呃啊!”浩承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迅速變黑、失去知覺的左臂。那陣痛來得詭異而猛烈,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骨縫里鉆動。
綠龜懸停在半空,綠豆大的金瞳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慢悠悠地說:“嘖嘖,小子,你運氣真背。剛出來就碰上‘腐骨魔瘤’的毒涎噴濺。你現在是仙靈之體,這魔毒對仙體侵蝕最快,不消半日,你這胳膊就得爛掉、枯萎,徹底廢掉!”
“廢掉?!”浩承瞳孔驟縮,一股寒意比臂上的劇痛更甚地竄上脊梁。失去手臂,還談什么尋找真相、探索外界?“那…那怎么辦?”他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恐慌和急切。
綠龜綠豆眼珠滴溜溜一轉,露出一個極其人性化的貪婪笑容,伸出短小的爪子指向浩承的胸口:“簡單。把你脖子上那個寶貝項鏈給我,老祖我心情一好,立刻告訴你解毒之法!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浩承心頭一緊。項鏈!又是項鏈!母親守護它,綠龜覬覦它,父親因它被鎖魔淵!它到底是什么?此刻它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強壓下翻涌的思緒,臉上擠出一個混雜著痛苦和“認命”的訕笑:“好…好!給你!只要能救我的手臂!”他顫抖著右手,費力地將青銅項鏈從脖子上摘下。項鏈吊墜古樸黯淡,在幽暗的光線下毫無光澤。他攤開手掌,將那對他而言小巧、但對綠龜來說卻如同巨物的項鏈托到綠龜面前。“喏,給你。不過…這么大的項鏈,你這巴掌大的身子,怎么拿?別是又耍我吧?”
【虛與委蛇與反向利用】
綠龜看著近在咫尺的項鏈,金瞳中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它發出一陣得意的低笑:“嘿嘿,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它身體猛地開始高速旋轉,帶起一股小小的腥風,龜殼上那些奇異的符文微微亮起,一股微弱的吸力試圖牽引項鏈。它顯然是想用某種秘法收取項鏈。“老祖自有妙……嗯?”
就在綠龜旋轉到最快、心神完全沉浸在即將得手的喜悅中時,浩承眼中精光一閃,手腕猛地一翻,瞬間將項鏈緊緊攥回手心,同時身體向后急退半步!
綠龜的旋轉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懸浮在半空,綠豆眼瞪得溜圓,充滿了錯愕和被愚弄的狂怒:“小子!你敢耍詐?!快把項鏈給我!不然你就等著變獨臂大仙吧!”
浩承忍著左臂鉆心的痛楚和毒素蔓延帶來的陣陣眩暈感,將項鏈死死攥在手里,背到身后。他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銳利,死死盯著綠龜,聲音因疼痛而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耍詐?跟你學的!剛才那魔瘤的攻擊,是不是你故意引我過去的?!想用毒逼我就范?哼!想要項鏈?可以!但你必須先證明你的話是真的!告訴我,解毒的法子是什么?或者,出口在哪里?別想用模糊的話搪塞我!”
綠龜被戳中心思,氣得在空中直打轉,龜殼上的符文明滅不定,顯然怒極。但它深知浩承此刻已是驚弓之鳥,硬搶未必能成,而且那項鏈似乎有些古怪。它綠豆眼珠一轉,強壓怒火,陰惻惻地道:“好!好個牙尖嘴利的小滑頭!算你狠!出口?哼,就在那魔瘤后面!看到沒,那堆巨大的、流著膿血的瘤體根部,有一條被藤蔓遮住的縫隙!一直往北走!記住,一直往北!走錯一步,嘿嘿,旁邊那條更寬的路,可是直通‘赤練老妖’的蛇窟!那老妖最喜歡你這樣細皮嫩肉、還帶著仙氣的小點心了!”它故意加重了“赤練老妖”和“蛇窟”幾個字,帶著濃濃的恐嚇意味。
【決裂與伏筆】
浩承強撐著,拖著麻木沉重的左臂,踉蹌著挪到那巨大、散發著惡臭的腐骨魔瘤旁。他忍著惡心撥開濕滑黏膩的藤蔓,果然看到一條狹窄、幽深、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而旁邊不遠處,確實有一條看起來更“好走”一些的、蜿蜒向下的通道,洞口隱約可見一些褪色的、鱗片狀的巖石紋理,洞口深處似乎有陰冷的腥風陣陣吹出,還夾雜著極其細微、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這景象,與綠龜描述的“蛇窟”不謀而合。
綠龜見浩承找到了縫隙,立刻飛到近前,語氣急切又帶著威脅:“看到了?出口就在眼前!快!把項鏈給我!老祖我保證你平安過去!”它伸出爪子,幾乎要碰到浩承攥著項鏈的手。
就在這一刻,浩承腦中警鈴大作!綠龜的急切、它對蛇窟描述的過于“生動”、以及它眼神中對這條北向縫隙深處一閃而過的忌憚……這一切都太可疑了!這縫隙真是出口?還是另一個更致命的陷阱?把項鏈給它,自己就徹底失去了依仗!
“不!”浩承猛地后退一步,遠離綠龜,也遠離了那條未知的縫隙。他背靠著冰冷濕滑的魔瘤壁,劇烈地喘息著,左臂的麻木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膀,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悶痛,毒素開始影響臟腑。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緊握的、似乎毫無用處的青銅項鏈,心中涌起巨大的懊悔:不該輕信這妖龜!不該如此沖動地闖出來!母親……母親的擔憂是對的!外面果然步步殺機!可是,現在回去?結界已破,守界之神可能正在追殺他,而且回去就意味著永遠被囚禁,永遠無法知道真相!他該怎么辦?
“該死的小雜種!你竟敢……”綠龜見浩承再次反悔,而且似乎識破了它的意圖,徹底暴怒了!它綠豆眼瞬間變成血紅色,龜殼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如同燒紅的烙鐵般亮起刺目的血光!整個小小的身軀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敬酒不吃吃罰酒!老祖我……”
然而,綠龜的狠話還沒說完,異變突生!
嗡——!
浩承手中的青銅項鏈,似乎感應到他瀕臨絕境時強烈的求生意志和體內因劇毒沖擊而變得紊亂、卻又隱隱試圖反抗的力量,或許是那被封印的“天命”的一絲躁動,驟然變得滾燙無比!一道極其微弱、卻蘊含著至高無上法則氣息的波動,猛地從項鏈中擴散開來!
這道波動掃過綠龜的瞬間,它龜殼上那沸騰的血色符文如同被澆了冰水,瞬間黯淡、熄滅!綠龜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仿佛受到了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重創!它那小小的身體劇烈抽搐,血紅的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端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不!不可能!這是……啊——!”
綠龜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它身體周圍的空間突然像破碎的鏡子般裂開無數細小的黑色縫隙!一股無形的、強大的排斥力瞬間將它吸了進去!在它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浩承仿佛看到它龜殼上某個極其古老、深奧的符文,在空間亂流中亮了一下,隨即徹底湮滅。綠龜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原地一絲微弱的空間漣漪和那聲慘絕人寰的余音在幽暗的森林里回蕩。
【赴未知】
浩承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劫后余生的慶幸與更深的恐懼交織。項鏈……果然不簡單!它剛才爆發了什么?竟然直接抹除了那老謀深算的綠龜?但綠龜最后那驚恐的眼神和消失的方式,又讓他感到一種不寒而栗的詭異。這背后牽扯的東西,似乎遠超他的想象。
左臂的劇痛和麻木感將他拉回現實。毒素在蔓延,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看了一眼那陰森恐怖的蛇窟入口,又看了看綠龜指出的、同樣幽深莫測的北向縫隙。綠龜的話是真是假?北邊真的是出路?還是比蛇窟更可怕的絕地?
懊悔如同毒藤纏繞心臟:為什么要出來?為什么要信那妖龜?現在身中劇毒,孤立無援,前路渺茫。母親的淚眼仿佛就在眼前,讓他心如刀絞。但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咆哮:回去?甘心嗎?父親在魔淵受苦,項鏈的秘密,自己的“天命”……這些謎團難道就這樣放棄?不!絕不!
一股倔強和孤注一擲的狠勁壓倒了恐懼和悔意。他咬緊牙關,用還能活動的右手,艱難地從破爛的衣襟上撕下一條布,將中毒的左臂緊緊纏住,試圖延緩毒素擴散,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綠龜消失的地方和那令人心悸的蛇窟入口,眼神變得決絕而堅定。
“北……”他喃喃自語,拖著沉重麻木的身體,毅然決然地側身擠進了那條狹窄、黑暗、散發著霉味和未知危險的縫隙。他選擇了獨自面對這囚籠之外的黑暗,即使代價可能是粉身碎骨。項鏈在他緊握的右手中,依舊殘留著一絲滾燙的余溫,仿佛是他唯一的火種。
幽深的縫隙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森林中魔瘤散發的腐臭和那尚未散盡的空間漣漪,預示著風暴才剛剛開始。而那條通往蛇窟,赤蛇洞的岔路,在陰風中,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靜靜等待著迷途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