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飛陽躺在另一側床榻上,臉色蒼白中透著殘余的青黑,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肩頭的傷口不再滲出膿血,但深可見骨的創面和周圍皮膚傷痕發出的色澤依舊觸目驚心。銀藍色的勁裝破損染血,更添幾分脆弱感。
就在這時,仿佛被窗外殘留的冰冷殺意所刺激,也或許是體內殘存的瘴毒再次被那雷澤氣息引動,昏迷中的御飛陽身體猛地一顫!
“呃……”一聲壓抑著痛苦的呻吟從他緊咬的齒關中溢出。
這聲呻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鳳千儀猛地轉頭看向他,疲憊的金眸中滿是緊張。勾玉更是渾身一顫,幾乎要沖過去。
御飛陽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著,似乎在與沉重的黑暗和劇痛搏斗。在意識掙扎著回歸軀殼的混沌邊緣,他口中溢出的,不是痛苦的囈語,也不是對自身傷勢的擔憂,而是兩個模糊卻異常清晰、帶著深切牽掛的音節:
“千……儀……?”
聲音沙啞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寂靜的房間里!
鳳千儀身體微微一震,手掌不自覺地收緊。龍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復雜。浩承也愕然地看向御飛陽。
勾玉在聽到那兩個字時,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那股支撐著她不顧傷痛也要守候的熱切,瞬間凍結。她眼中的擔憂和心疼依舊,卻瞬間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黯然。她默默低下頭,看著自己還在滲血的指尖,那尖銳的疼痛仿佛此刻才清晰地傳達到心底,提醒著她某種無望的距離。他即使在生死邊緣掙扎,潛意識里呼喚的,依然是那個他拼死也要守護的人的名字。
御飛陽的眉頭皺得更緊,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又仿佛在無邊的黑暗中急切地尋找著什么。他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睜開了眼睛。眸子不復往日的清亮銳利,充滿了迷茫、痛苦和深深的虛弱。視線模糊地晃動,本能地、急切地在昏暗中搜尋,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幾乎刻入骨髓的執念。
最終,那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穿透屋內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了離他幾步之遙、同樣透支虛弱卻依舊挺直脊背的鳳千儀身上。
當確認了那道金色的身影安然無恙地站在那里,雖然疲憊染血,但那雙金眸依然明亮如初時,御飛陽緊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那緊鎖的眉頭仿佛也舒展了一瞬,眼底深處翻涌的痛苦和不安,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如海般的安心和……溫柔所取代。仿佛只要確認她在,只要她安好,那么他承受的所有痛苦和代價,都變得微不足道。這份深埋心底、甘愿付出一切守護其周全的情感,在劫后余生、意識初醒的這一刻,終于無法掩飾地流露出來,清晰得令旁觀者心驚。
然而,這份安心和溫柔只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他渙散的視線無意中掃過一個身影——那個臉色慘白、雙手染血、正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以減少存在感的勾玉。當看到她指尖刺目的傷口和手臂上被毒氣侵蝕的痕跡時,御飛陽的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自責和內疚瞬間沖散了眼底的溫柔,化作濃重的痛楚和擔憂。他掙扎著想說什么,想動一動,卻牽動了傷口和殘毒,劇烈的咳嗽猛地爆發出來,整個人痛苦地蜷縮起來。
“飛陽師兄!”勾玉再也忍不住,不顧自己的傷痛,踉蹌著撲到御飛陽身邊,淚水瞬間涌出。她顫抖著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他,只能無助地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心碎欲裂。
鳳千儀迅速上前一步,再次用盡力氣將一股溫熱的金焰渡入御飛陽體內。她的動作沉穩依舊,但看向御飛陽的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她看到了他醒來時第一眼的尋找,聽到了他無意識呼喚的名字,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瞬間流露的、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深沉情感。這份情意,沉重如山,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
“別說話,別動!”鳳千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命令道,“毒素未清盡,心神激蕩只會讓它反撲得厲害!”她轉頭看向龍耳和掙扎著想站起的浩承,“龍耳,你靈力損耗也大,先調息。浩承,你剛驅除魔種,神魂不穩,躺好!勾玉……”她的目光落在勾玉血肉模糊的指尖和被毒氣灼傷的手臂上,金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和不容置疑,“你的傷口...靈力反噬加上一絲腐仙瘴的余毒,余毒雖然還微小,但必須趁現在拔除!”
混亂的局面漸漸穩住,進入了緊張而有序的療傷階段。
龍耳盤膝調息,星輝微弱地亮起。
浩承依言躺下,目光卻仍忍不住追隨著鳳千儀指揮若定的身影。
勾玉被鳳千儀嚴厲的語氣驚醒,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雙手,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鉆心的疼痛。她不敢再耽擱,含著淚,手忙腳亂地翻找藥囊,開始笨拙地處理自己的傷口。每一次觸碰帶來的劇痛,都讓她忍不住看向御飛陽的方向,看到他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那份心疼便蓋過了自身的痛楚,也讓她將剛剛感受到的失落更深地埋進了心底。
鳳千儀則一邊護住御飛陽的心脈,壓制他體內殘余無幾的腐仙瘴毒,一邊迅速查看花虎的狀況。花虎氣息平穩了許多,但肩胛處那紫黑色的傷口依舊猙獰,殘留的毀滅性雷勁蟄伏著,是個巨大的隱患。她眉頭緊鎖,雷澤……這麻煩比預想的來得更快,也更兇險。花虎的重傷,就是最直接的警告。
疲憊與傷痛交織,劫后余生的慶幸被窗外殘留的紫色電光陰影和體內蟄伏的隱患沖淡。而在這混亂與療愈之中,幾段不同的情愫,也在無聲地流淌、碰撞、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