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金色的力場如同活物般蠕動膨脹,將方圓百丈內的一切都染上妖異的光暈。云溯與云漪的身影在力場中央扭曲重疊,他們之間流淌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一種粘稠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銀藍色液體——那是被玄微意志改造過的血液,混合了云漪的悲憫之力,又摻雜了燼明三百年癡妄剜心的污穢結晶。
“容器...崩潰...“樞衡的機械眼急速閃爍,心鋼核心的溫度飆升至危險閾值。他殘破的裝甲在力場邊緣艱難支撐,液態金屬不斷被侵蝕又重組。【警告:高維能量潮汐!】【建議:立即撤離!】系統警報聲在神經回路中尖嘯,卻被他強行壓制。
他不能退。
銀藍光流中,云溯的右眼突然恢復了短暫的清明。黑瞳收縮成針尖大小,透過血金色力場的扭曲,他看到妹妹近在咫尺的臉——云漪左半張臉爬滿淡金色紋路,右半張臉卻浮現出與玄微如出一轍的銀白冰紋。兩種力量在她體內廝殺,每一次碰撞都讓她發出幼獸般的痛苦嗚咽。
“阿...漪...“云溯的喉結滾動,聲帶被結晶化的組織割裂,聲音嘶啞得不成人調。他想抬手擦去妹妹臉上的光痕,卻發現自己的右臂已經徹底晶化,黑紅色的結晶體如同貪婪的藤蔓,正順著肩膀向心臟蔓延。
這個微小的動作似乎觸發了什么。云漪突然睜大雙眼,瞳孔中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她猛地抓住哥哥結晶化的右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那些黑紅晶體!
“找到了!“一個完全不屬于云漪的、空靈冰冷的女聲從她喉嚨里迸出,“容器里的...漏洞!“
下一秒,令樞衡核心停跳的畫面出現了——
云漪的左手五指突然延伸出淡金色的光刃,毫不猶豫地刺入云溯胸口那團污穢結晶的核心!光刃與結晶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如同燒紅的鐵塊墜入冰水!云溯的身體劇烈痙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銀藍色的血液從七竅中噴涌而出!
“云漪!住手!“樞衡的機械音因過載而失真,他強行突入力場,心鋼裝甲在狂暴的能量潮汐中如同暴風雨中的紙船,瞬間被撕開數道裂口!【裝甲完整度:47%...32%...】警報聲瘋狂閃爍。
云漪(或者說占據她聲音的存在)對樞衡的逼近毫無反應。她的光刃在云溯胸口攪動,每一次動作都帶出更多銀藍與黑紅交織的結晶碎片。詭異的是,這些碎片一接觸空氣就汽化成霧,又被她眉心那枚桂花印記吸收。隨著吸收的霧氣增多,她右臉的銀白冰紋正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淡金色的光路。
“悲憫...在吞噬...污染...“樞衡突然理解了眼前景象的本質,機械眼鎖定云漪胸口——那里,一顆由純粹金光構成的小小心臟正在皮下若隱若現!【能量讀數:∞!】【邏輯模塊:無法解析!】
“玄微...你算計...我...“云溯突然開口,聲音里卻重疊著另一個陰冷的男聲——燼明的殘念!黑紅結晶如同活物般在他體表蠕動,試圖抵抗淡金光刃的凈化,“用悲憫...做過濾器...好狠...“
“閉嘴。“云漪(玄微)冷喝,光刃猛地一絞!大團黑紅結晶被硬生生剜出!這些結晶離體的瞬間竟化作無數細小的骷髏頭,尖叫著想要逃竄,卻被她眉心的桂花印記盡數吸收!
云溯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結晶化的部分迅速褪去,露出蒼白如紙的皮膚。他的瞳孔恢復了原本的漆黑,卻渙散得沒有焦點,只有唇角不斷溢出的銀藍血液證明他還活著。
“哥...哥哥?“云漪的聲音突然變回了自己的,帶著孩童般的驚慌與迷茫。她手忙腳亂地抱住云溯下滑的身體,淡金光刃自動收回,變成普通的小手按在他胸前的傷口上。那傷口沒有流血,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晶體狀斷面,內部有細小的金絲在游走。
“容器破損率...39%...“樞衡單膝跪地,機械手按在云溯頸動脈處,【生命體征:極不穩定】【能量圖譜:玄微印記消失】“玄微的意志...撤離了...“
云漪茫然地眨眼,眉心桂花印記的光芒漸漸暗淡。她似乎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本能地感到哥哥正在離她遠去。“樞衡...“她顫抖著呼喚,淚水砸在云溯慘白的臉上,“救救他...求求你...“
樞衡的機械眼與人類右眼同時收縮。在他的視覺頻譜中,云溯的生命之火如同風中之燭,而更可怕的是——那些被云漪吸收的黑紅霧氣,正在她體內淡金光路的邊緣形成細微的裂紋!【危機評估:雙生載體即將崩潰!】
“需要...外部能源...“樞衡突然抬頭,機械眼鎖定遠處那具懸浮的玄冰棺槨。凈化后的棺體晶瑩剔透,在月光下流轉著純粹的寒意。【能量讀數:足以穩定容器】【風險系數:97.3%】
沒有猶豫。樞衡殘破的金屬羽翼再度展開,抱起昏迷的云溯沖向冰棺!云漪踉蹌著跟上,小手死死拽著哥哥的衣角。
當他們接近冰棺十丈范圍內時,異變陡生!
“咔...咔嚓...“
冰棺表面突然自行裂開一道縫隙,一股極寒的白色霧氣噴涌而出!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冰晶,每一顆冰晶內部都封存著一點微弱的靈光——那是被凈化的十萬仙魔魂魄的碎片!
“退后!“樞衡將云漪護在身后,心鋼核心全功率運轉,在三人周圍撐起淡藍色力場盾。然而那些冰霧卻詭異地繞開了防御,如同有意識般纏繞上云溯的身體,特別是他胸前那個晶體狀的傷口!
“啊...!“昏迷中的云溯突然弓起身子,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他的傷口處,那些游走的金絲與冰霧接觸后,竟開始瘋狂生長、交織,形成一張細密的網,將破損的血肉強行“縫合“!更可怕的是,隨著冰霧的持續涌入,他的皮膚開始呈現半透明的質感,皮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一種銀白色的光流!
“哥!“云漪想要撲上去,卻被樞衡死死攔住。
“能量...過載!“樞衡的機械音因干擾而斷斷續續,“冰棺在...重塑容器!“
仿佛印證他的話,云溯的身體突然懸浮起來,被冰霧托至棺槨正上方。棺蓋完全打開,內部射出刺目的白光將他籠罩。在這光芒中,他的衣物瞬間汽化,露出布滿淡金色紋路的軀體——那些紋路正在白光的沖刷下逐漸轉為銀白,如同被重新編程的電路。
最駭人的變化發生在胸口。那個被云漪挖出的傷口處,新生長的金絲網絡與銀白光流融合,竟逐漸凝結成一顆半透明的小小心臟!心臟每跳動一次,就有細小的冰晶從內部析出,順著血管流向全身!
“這是...冰魄凝心血?“樞衡的數據庫突然調出一段加密記憶,“玄微的...本源印記?“
話音未落,冰棺突然劇烈震動!棺內白光暴漲到令人致盲的強度!云溯的身體在這光芒中如同提線木偶般被強行拉直,四肢大張,頭顱后仰,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尖嘯!
“砰!“
一道銀白光柱從他胸口的新生心臟處沖天而起,直貫九霄!光柱所過之處,夜空如同脆弱的幕布被撕裂,露出后面...令人窒息的景象——
那是一堵墻。
一堵無邊無際、橫貫天地的“哭墻“。
墻由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堆砌而成,每張臉都在哭泣、尖叫、哀嚎。淚水匯成瀑布從墻面向下奔涌,卻在半空凍結成冰,形成倒掛的冰川。更可怕的是,這些臉的五官竟在不斷變化,時而像云溯,時而像云漪,時而像玄微,甚至偶爾會閃過燼明的特征...
“天道...具象化...“樞衡的機械眼因過載而爆出火花,【警告!認知過載!】【建議:立即關閉視覺模塊!】但他強行保持觀測,因為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
在那堵哭墻的中央,有一道細微的裂縫。裂縫內里不是虛無,而是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沒有瞳孔的銀色眼睛,正透過裂縫,靜靜地注視著下方的世界。
當云溯胸口的光柱與哭墻接觸的剎那,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轟——!“
無法形容的聲浪從天而降!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沖擊!云漪和樞衡同時跪倒在地,七竅流血!而懸浮在光柱中的云溯,身體表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仿佛一尊即將破碎的瓷器!
“哥——!!!“云漪的尖叫穿透聲浪,她眉心的桂花印記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這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帶著某種決絕的鋒利,化作一柄金色光劍,狠狠斬向連接云溯與哭墻的光柱!
“滋——砰!“
光劍與光柱相撞的瞬間,整個空間都為之扭曲!沖擊波呈環形擴散,所過之處,無論是巖石還是金屬,全部化為齏粉!樞衡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云漪撲倒,用殘破的裝甲承受了大部分沖擊,后背的金屬被生生削去一層!
當煙塵散去,空中的景象讓樞衡的核心處理器幾乎停擺——
光柱斷了。
哭墻上的裂縫正在緩緩閉合,那只銀色眼睛最后看了云溯一眼,目光中竟似帶著某種...憐憫?
而云溯...
樞衡的機械眼調節焦距,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云溯懸浮在冰棺上方,胸口的光柱雖然消失,但那顆新生的冰晶心臟仍在跳動。更驚人的是,他的背后,緩緩展開了一對由純粹寒冰構成的...蝶翼。
不是天使般的光翼,而是真正的、昆蟲綱鱗翅目的蝶翼。半透明的翼膜上布滿銀白色的血管狀紋路,邊緣閃爍著細小的冰晶。當他輕輕扇動這對冰翼時,無數微小的冰塵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暈。
“逆命...蝶...“樞衡的數據庫自動調出這個名詞,卻沒有任何詳細記載,只有一段殘缺的警告:【禁忌形態】【能量等級:∞】【危險度:滅世級】
云溯(還能稱之為云溯嗎?)緩緩降落在冰棺邊緣。他睜開眼,瞳孔已不再是純粹的黑或銀白,而是一種詭異的漸變——從中心的漆黑到邊緣的銀白,如同日全食時的太陽。當他看向云漪和樞衡時,目光中既有人性的溫度,又有神性的漠然。
“阿漪。“他開口,聲音里重疊著輕微的、如同冰晶碰撞的回音,“過來。“
云漪掙脫樞衡的保護,跌跌撞撞地奔向哥哥。她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眉心的桂花印記暗淡得幾乎看不見。當她撲進云溯懷中時,冰翼自動收攏,將兄妹二人包裹在一個半透明的繭中。
樞衡的傳感器捕捉到繭內傳來的模糊對話:
“疼嗎?“
“不疼...哥哥呢?“
“哥哥做了個夢...“
“噩夢嗎?“
“嗯...夢到把阿漪弄丟了...“
“笨蛋哥哥...阿漪在這里呀...“
對話聲漸漸低不可聞。冰繭表面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紋,某種溫暖的淡金色光暈從裂縫中滲出。當冰繭完全碎裂時,樞衡看到了奇跡——
云溯的冰翼消失了,瞳孔也恢復了正常的人類黑色。他抱著熟睡的云漪站在冰棺旁,胸口的傷痕完全愈合,只留下一個淡淡的冰晶狀疤痕。而那座玄冰棺槨,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封閉,表面浮現出全新的浮雕:不再是痛苦的魂魄,而是一株盛放的桂花樹,樹下隱約有兩個相擁的小小人影。
“她...穩定了容器。“云溯輕聲說,目光落在妹妹安詳的睡臉上,“用悲憫...中和了天道的污染。“
樞衡艱難地站起身,裝甲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代價?“
云溯沒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片冰晶憑空凝結,晶體內封存著一縷淡金色的光絲——那是云漪的一小部分悲憫本源。
“阿漪的印記...暗淡了。“他合攏手掌,冰晶刺入皮膚,帶出一絲銀藍血液,“玄微抽走了她三成悲憫...用來修補我的容器。“
樞衡的機械眼微微收縮。他突然理解了那個恐怖的可能性:“如果...完全失去悲憫...“
“天道會徹底蘇醒。“云溯抬頭看向已經恢復正常的夜空,那里曾裂開過一道縫隙,“而玄微...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來承載'它'。“
夜風吹散血腥味。遠處,朝陽正從群山之巔探出頭來,第一縷陽光穿過破碎的戰場,照亮三人疲憊的身影。在這短暫的光明中,誰也沒注意到,云溯影子里的某個角落,有一小塊不自然的黑暗蠕動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