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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記憶裁縫Mia

第一章碎影與針腳

暮色像一塊洇濕的舊布,緩慢地、不依不饒地浸染著“渺然裁縫鋪”窗外的窄巷。日光最后一點暖意被青石板吸盡,巷子沉入一種黏稠的灰藍里。巷口的喧囂——汽車的鳴笛、人聲的嘈雜——傳到這里,只剩下些模糊的、被墻壁揉搓過的回響,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鋪子里卻亮著燈。一盞老式的、燈罩是磨砂玻璃的臺燈,在寬大的木制工作臺上投下一圈柔和的、界限分明的光暈。光暈的中心,是一件展開的舊式婚紗。象牙白的緞子,年代久遠,泛著一點溫潤的米黃,像凝固的月光。胸口和袖口綴著繁復的蕾絲,只是歲月無情,有幾處邊緣已經(jīng)磨損,細小的線頭倔強地翹起,透著一股繁華落盡的寂寥。

蘇渺坐在燈下。她的身影被燈光勾勒得清晰又沉靜。她微微低著頭,濃密的長發(fā)在腦后松松挽了個髻,幾縷碎發(fā)不經(jīng)意地垂落,拂過光潔的側臉。鼻梁秀挺,嘴唇抿成一條專注的線。她的眼睛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安靜的陰影。燈光落在她握著針的手指上,那手指纖細、靈巧,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在光下近乎透明。此刻,那根細小的銀針正牽引著幾乎看不見的絲線,在婚紗胸口那片破損的蕾絲邊緣,精準地跳躍、穿梭。

空氣里有種特殊的味道。舊布料特有的、微帶塵土氣的纖維味,新熨燙過棉布的干燥暖香,還有一絲極其淡薄、幾乎難以捕捉的……消毒水似的冷冽氣息,若有若無地從蘇渺身上飄散出來。很淡,但存在。

她的指尖偶爾會極其自然地拂過婚紗磨損的邊緣,或者那片待修補的蕾絲。每一次觸碰,都極其短暫,像蝴蝶點水。就在這觸碰發(fā)生的瞬間——

片段:一只年輕的手,緊張地、一遍遍撫平婚紗腰腹處并不存在的褶皺。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背景是模糊的歡笑聲和杯盤碰撞的脆響,空氣里彌漫著蛋糕甜膩的香氣和一種……濃烈的香水味。一種混雜著期待與強烈不安的情緒,像細小的電流,順著指尖竄上蘇渺的手臂。

片段:淚水,大顆大顆,滾燙地滴落在婚紗的緞面上,洇開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圓點。視野晃動,只能看到鋪著厚地毯的地板,還有一雙锃亮的黑色男式皮鞋,正冷漠地、一步步地遠離。心臟被攥緊的鈍痛感,真實得讓蘇渺呼吸微微一窒。

片段:黑暗。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床頭柜上一盞小小的、散發(fā)著慘綠色微光的夜燈。冰冷的玻璃藥瓶倒在燈旁,瓶身空空如也。一只涂著蔻丹、卻枯瘦如柴的手,無力地垂在婚紗柔滑的緞面邊緣,指尖微微蜷曲著,像要抓住什么,卻終究徒勞。一種冰冷的、沉入水底般的絕望感瞬間包裹了蘇渺。

這些碎片來得快,去得更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尚未完全蕩開,水面便已恢復了平靜。蘇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有那雙低垂的眼睛深處,瞳孔會極其細微地收縮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針尖刺中,隨即又歸于沉靜。她只是動作極其輕微地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指間的針線依舊穩(wěn)定地游走,將蕾絲破損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收攏、固定。仿佛剛才那些洶涌的悲喜,不過是工作臺上不小心揚起的微塵。

她是在縫合布料,更像是在縫合一段段失控的時光。那些屬于他人的、洶涌的情感碎片,對她而言,不過是工作臺上需要處理的、稍顯復雜的“毛邊”。她熟悉它們,就像熟悉各種布料的經(jīng)緯。她將它們撫平、理順,用最妥帖的針腳隱藏起來,還給物主一個“完整”的假象。

工作臺旁邊的舊木架上,立著一個蒙著薄灰的相框。框里是一張褪色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笑容爽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帶著那個年代特有的質(zhì)樸朝氣。他懷里抱著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羊角辮,對著鏡頭笑得沒心沒肺,露出一口漏風的小白牙。照片背景是模糊的綠樹和陽光。那是蘇渺的父親蘇明遠,和她自己。關于照片之后的一切,關于父親去了哪里,關于自己如何長大,蘇渺的記憶里只有一片茫茫的、抓不住任何線索的濃霧。

她偶爾會停下針,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照片。每當這時,她的指尖會無意識地捻過縫在衣服內(nèi)側、靠近心口位置的一個小小的、硬硬的凸起——那里縫著一枚樣式古樸、磨損嚴重的黃銅鑰匙。這是她唯一記得的、屬于父親的“遺物”,也是她記憶濃霧中唯一能觸摸到的、冰冷的實體。

婚紗的破損處終于被修復一新。那些承載著沉重過去的蕾絲,此刻服帖地覆蓋在緞面上,邊緣被巧妙隱藏,幾乎看不出修補的痕跡。蘇渺輕輕舒了口氣,放下針線,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她拿起桌角那個小巧的白瓷杯,杯子里是溫熱的、顏色深濃的紅茶。裊裊的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她沉靜的眉眼。她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熨帖的暖意,驅散了指尖殘留的、屬于他人記憶的冰涼觸感。

巷子里的光線徹底暗沉下去,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暈開模糊的光斑。就在蘇渺準備收拾工作臺,結束這一天時,掛在門框上的老舊銅鈴,突兀地、尖利地響了起來。

“叮鈴——!”

那聲音在寂靜下來的巷子里顯得格外刺耳,帶著一種不祥的急促感。

蘇渺的動作頓住了,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抬起頭,望向門口。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股濕冷的風裹挾著深秋夜晚的寒氣,猛地灌了進來,吹得臺燈的火苗都搖曳了一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門外所有的光線,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壓迫感十足的輪廓。

那人沒有立刻進來,似乎在適應屋內(nèi)的光線,又像是在謹慎地打量。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他才邁步走了進來。隨著他的動作,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刺鼻的廉價古龍水,像一團粘稠的、打翻的糖漿,拙劣地想要掩蓋什么。但這掩蓋是徒勞的,因為在這股甜膩之下,一股鐵銹般腥甜的氣息,頑固地、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冰冷地鉆進鼻腔。

蘇渺的心臟毫無征兆地猛地一沉。

來人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風衣,領子高高豎起,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部分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甚至帶著點不健康的青灰。他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陰影完全覆蓋了眼睛。只能看到一個線條緊繃、刮得鐵青的下巴。

他沒有看蘇渺,目光徑直落在她剛剛修補好的那件婚紗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奇怪,冰冷,空洞,像兩枚毫無生氣的玻璃珠。然后,他的視線才緩緩移開,落在蘇渺臉上。即使隔著帽檐的陰影,蘇渺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的實質(zhì),像冰冷的蛇信舔過皮膚。

他的聲音響了起來,嘶啞、干澀,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一種竭力壓抑的緊繃感:

“能……修補嗎?”

他抬起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深色紙袋,“咚”的一聲,放在了蘇渺面前的工作臺上。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那紙袋表面,隱約能看到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洇痕。

蘇渺的目光從那張被帽檐陰影遮蔽的臉,慢慢移到自己面前那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紙袋上。甜膩的古龍水和濃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沖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剛才被紅茶熨帖的暖意瞬間消失無蹤,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她沒有立刻去碰那個袋子。她的視線重新回到那男人的臉上,試圖穿透那片濃重的陰影,看清他的眼睛。

“什么東西?”蘇渺的聲音很平靜,但在這過分安靜的小店里,卻清晰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男人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帽檐下的陰影似乎更深了些。他那只戴著皮手套的手,卻猛地抬起,毫無預兆地、重重地按在了紙袋上。動作粗暴,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制力。

“打開。”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嘶啞中透出濃重的不耐煩和一種……焦灼的瘋狂。

蘇渺的呼吸微微一滯。她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無形的、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來。她盯著那只壓在紙袋上的、裹著黑色皮革的手,停頓了大約兩秒鐘。這兩秒鐘里,店里只有墻上老式掛鐘秒針移動的微弱“滴答”聲,以及她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最終,她伸出手,不是去碰那只戴著皮手套的手,而是緩慢地、小心地解開了紙袋封口處纏繞的細繩。細繩粗糙,帶著一種劣質(zhì)的觸感。她一層層剝開厚重的牛皮紙。

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是一件西裝上衣。面料昂貴,深沉的藏藍色,在燈光下流淌著細膩的光澤。然而,這華貴的布料上,左胸心臟的位置,卻綻開了一朵巨大而丑陋的“花”——濃稠、暗紅、近乎發(fā)黑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發(fā)硬,像一塊塊凝固的瀝青,深深地浸透了織物,散發(fā)出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血跡邊緣不規(guī)則地向外暈染、擴散,仿佛還在無聲地訴說著那一刻的噴涌和絕望。

那血污的面積如此之大,顏色如此之深,幾乎覆蓋了整個左胸,猙獰地宣告著曾經(jīng)發(fā)生的恐怖。

蘇渺的指尖,幾乎是出于裁縫的本能,下意識地就朝那血跡邊緣、相對干凈的一處衣料撫去。她的動作很輕,只是想確認污損的程度和布料的質(zhì)地。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那片冰涼、僵硬的藏藍色面料的剎那——

轟!

不再是之前那些模糊的情感碎片或生活片段。這一次,是無比清晰、無比劇烈的感官洪流,蠻橫地、爆炸性地沖進了她的腦海!

**視覺:**劇烈搖晃的視野!刺眼的白熾燈光在頭頂瘋狂旋轉,像失控的探照燈。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和此刻按在紙袋上的那只一模一樣!)緊握著一把狹長、閃著冰冷金屬寒光的裁紙刀。刀尖,正對著下方一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男人面孔!那面孔慘白,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里倒映著死亡的寒光,嘴巴無聲地大張著,仿佛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背景是雜亂堆疊的紙箱,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濃重的血腥味。

聽覺:沉悶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肉體的“噗嗤”聲!緊接著是喉管被割開時,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嗬…嗬…”聲!還有……近在咫尺的、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帶著一種施暴者病態(tài)的興奮!

觸覺:滾燙!粘稠!溫熱的液體(血!)猛地噴濺到臉上的觸感!腥甜的味道瞬間充斥口鼻!一只手(戴著手套的!)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量大得指骨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里!劇烈的疼痛和冰冷的恐懼同時炸開!

氣味: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灰塵的霉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奇異的青草與機油混合的氣息?這氣味突兀地夾雜在血腥之中,卻異常清晰!

“啊!”

蘇渺觸電般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烙鐵燙到。她的身體劇烈地一晃,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在椅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那盞臺燈的光暈在她眼前瘋狂地旋轉、跳躍、拉扯成模糊的光帶。胸口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只能徒勞地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吸不進一絲氧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黏膩。

那血腥的殺戮場景如同最恐怖的默片,在她眼前反復閃回、定格——那絕望的眼睛,那冰冷的刀光,那噴濺的鮮血……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得刻骨銘心!

而就在這極致的恐怖之中,一個更讓她靈魂凍結的細節(jié),如同冰錐般刺穿了混亂的意識:在那個被殺者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旁邊,在兇手緊握著滴血裁紙刀、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腕后方……那個混亂背景的陰影角落里……

一張照片!

一張小小的、鑲嵌在廉價塑料相框里的照片,被隨意地丟在布滿灰塵的紙箱上。

照片上,是燦爛的陽光,綠油油的草地。一個笑容爽朗、穿著洗白工裝的男人(蘇明遠!),正把一個小女孩(三四歲的蘇渺!)高高地拋向空中。小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漏風的小白牙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那是她!那是她僅有的、關于父親和“家”的清晰記憶!

為什么?為什么這場發(fā)生在冰冷倉庫里的血腥謀殺現(xiàn)場,會出現(xiàn)她童年唯一的照片?!

這荒謬絕倫的聯(lián)系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閃電,瞬間劈開了蘇渺混亂的意識。一股比剛才目睹謀殺更冰冷、更徹骨的寒意,從她尾椎骨一路炸開,直沖天靈蓋!她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就在這巨大的驚駭和混亂幾乎要將她吞沒的瞬間,另一個更恐怖的事實,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咬住了她的心臟——她剛剛為了“看清”那張照片,下意識地在自己的記憶里搜尋與之相關的、更清晰的畫面……

然而,那片記憶的角落,空了!

那片存放著關于父親蘇明遠所有記憶的區(qū)域,那片原本雖然模糊但尚能觸摸到輪廓的“草地”和“陽光”,就在她試圖回溯的這一刻,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如同被最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剜去!只剩下一個巨大、虛無、呼呼漏著冷風的空洞!

不是模糊!不是遺忘!是徹底的、不容置疑的……**消失**!

“呃……”一聲壓抑的、痛苦的嗚咽從蘇渺喉嚨里擠出。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太陽穴,那里仿佛有無數(shù)

辰寅i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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