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門鎖轉動的聲音,在死寂的裁縫鋪里,清晰得如同驚雷炸響!
冰冷的嘶啞話語還在耳邊毒蛇般纏繞——“鑰匙的銹……磨干凈了嗎?”“它能打開過去……還是鎖死你的未來?”
心臟在那一瞬間徹底停跳!血液凍結!蘇渺像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倒映著工作臺上那盞孤燈搖曳的光暈。門外,是索命的兇徒!門內,是她無處可逃的囚籠!
鑰匙!他提到了鑰匙!那枚縫在她心口、父親留下的黃銅鑰匙!
求生的本能如同瀕死的野獸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蘇渺的身體比思維更快!在門鎖被徹底擰開、門縫即將透入外面巷子昏黃光線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她像一道被壓縮到極致的影子,猛地向側面撲倒!
“砰!”
沉重的身體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她不顧疼痛,手腳并用,幾乎是翻滾著,將自己塞進了寬大實木工作臺與墻壁之間形成的、不足半米寬的逼仄縫隙里!黑暗瞬間吞噬了她,只有縫隙邊緣透進工作臺下方一盞微弱夜燈的光線,在地上投下一道狹窄的光帶。
幾乎在她蜷縮進去的同時!
“吱呀——!”
厚重的木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刺耳的呻吟!
一股混合著深秋夜露的寒氣、劣質古龍水的甜膩,以及……那令人作嘔的鐵銹般血腥味,瞬間灌滿了小小的裁縫鋪!
沉重的腳步聲,踏在木地板上。緩慢,穩(wěn)定,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從容。每一步都像踩在蘇渺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深灰色的風衣下擺,出現(xiàn)在她蜷縮的縫隙邊緣,在地面那道狹窄的光帶中拖過一道不祥的陰影。黑色的皮靴鞋尖,沾著巷子里濕冷的泥水,停在了光帶邊緣,距離她的鼻尖……不足十公分!
蘇渺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狂跳的心臟和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尖叫。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冰,連顫抖都凝固了。她能聞到那皮靴上冰冷的濕氣,能感覺到那人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實質的冰冷壓迫感,正沉沉地壓向這個狹小的藏身之處!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只有墻上掛鐘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音,冷酷地切割著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人似乎在環(huán)顧店內。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工作臺凌亂的布料,掃過舊木架上的相框,掃過地上散落的、被她掙扎時碰掉的線軸……
然后,腳步聲再次響起。不是離開,而是……**朝著她藏身的工作臺方向,走了過來!**
一步。兩步。
皮靴的硬底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清晰的“叩、叩”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后一步,停在了工作臺的正前方!那雙沾著泥水的黑色皮靴,就停在蘇渺蜷縮的縫隙入口外!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那條狹窄的光帶!
蘇渺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人俯下身,帽檐下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輕易發(fā)現(xiàn)她的景象!
完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閉上眼睛,等待著那只戴著皮手套的手伸進來,將她像拎小雞一樣拖出去……
然而——
預想中的抓捕并未發(fā)生。
幾秒鐘死寂般的停頓。
接著,一個冰冷、嘶啞,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嘲弄和玩味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不高,卻如同貼著蘇渺的耳朵在說話:
“躲貓貓……不好玩。”
聲音頓了頓,仿佛在欣賞獵物極致的恐懼。
“東西……洗好了?”
蘇渺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割破了之前被刀片劃開的傷口,尖銳的疼痛讓她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醒。東西……染血的西裝!還在她塞進工作臺下方柜子里的帆布包中!
她無法回答。喉嚨像是被水泥堵死。
“呵……”一聲短促的、毫無溫度的嗤笑。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走向門口的方向。
蘇渺緊繃的神經(jīng)剛要松懈一絲——
“叮鈴!”
門框上的老舊銅鈴,被粗暴地撥動了一下,發(fā)出刺耳的、如同嘲諷般的尖響。
“時間……不多了,裁縫。”那冰冷嘶啞的聲音,隨著重新灌入的夜風,清晰地飄了進來,“鑰匙……別生銹。”
“砰!”
門被重重地甩上!巨大的撞擊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也震得蘇渺蜷縮的身體猛地一顫!
腳步聲……消失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離開了。
走了?真的走了?
蘇渺依舊死死蜷縮在黑暗的縫隙里,像一尊冰封的雕像。過了足足一分鐘,外面巷子里只有風聲和遠處模糊的車聲,再沒有任何可疑的動靜。
她緊繃到極致的身體才猛地一松,如同爛泥般癱軟下來。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里外兩層衣物,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濃重的血腥味(來自她的掌心)與劣質古龍水的混合氣息。
他走了……暫時。但“時間不多了”的警告,如同冰冷的絞索,懸在她的頭頂。還有……鑰匙!他兩次提到了鑰匙!
鑰匙!
蘇渺猛地想起那枚緊貼在心口的硬物!她掙扎著從逼仄的縫隙里爬出來,顧不上渾身酸痛和狼狽,手指顫抖著伸進濕透的衣襟內側,摸索著那個小小的、縫在布料上的凸起。
找到了!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輪廓。她用力一扯,線頭崩斷,將那枚小小的、樣式古樸、磨損嚴重的黃銅鑰匙,緊緊攥在了手心!
鑰匙冰冷,帶著她身體的余溫,也沾著她掌心傷口滲出的、溫熱的血漬。鑰匙柄是簡單的圓形,上面有一些模糊的、難以辨認的刻痕。鑰匙齒磨損得很厲害,顯然使用過很久。
這就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念想,一個毫無用處的紀念品。
但現(xiàn)在,那個兇徒兩次提到它!“磨銹”、“打開過去”、“鎖死未來”……這鑰匙……難道不只是紀念品?!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蘇渺混亂的意識:這鑰匙……會不會……能打開那個明遠機械廠倉庫的門?!那扇銘刻著“倉庫重地閑人免入”的門?!那個血案發(fā)生的現(xiàn)場?!
心臟再次狂跳起來!如果鑰匙能打開倉庫……那里面……是否藏著父親消失的真相?藏著這場血腥謎團的答案?!
可是……倉庫深埋在數(shù)十米深的地下!被水泥和鋼筋封死!她怎么可能到達那里?!
就在這時!
蘇渺手心里,那枚沾著她溫熱血漬的黃銅鑰匙,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震動!**
不是她的心跳!是鑰匙本身在震動!像一顆微弱的、被喚醒的心臟!
緊接著!
一股微弱、卻不容忽視的……**暖意**,從鑰匙冰冷的金屬中滲透出來!仿佛被她的血液激活!
蘇渺驚愕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掌心這枚突然“活”過來的鑰匙!
更讓她靈魂戰(zhàn)栗的事情發(fā)生了!
就在鑰匙震動、發(fā)熱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觸碰血衣和刀片更柔和、卻更深入骨髓的牽引力,猛地從鑰匙傳遞到她的掌心,瞬間蔓延至她的整個手臂,直達腦海!
這一次,沒有劇烈的頭痛!沒有血腥恐怖的畫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下沉感**!
仿佛靈魂被抽離了身體,被那枚發(fā)燙的鑰匙牽引著,急速向下墜落!穿過冰冷的地板,穿過潮濕的泥土層,穿過堅硬的巖石……朝著一個冰冷、黑暗、散發(fā)著濃重鐵銹和塵埃氣息的深淵墜落!
**視覺:**一片絕對的黑暗。然后,一點微弱的、昏黃的、如同燭火般搖曳的光暈,在下方緩緩亮起。光暈照亮了……一扇厚重的、布滿暗紅色鐵銹的金屬門!門的上方,一塊深灰色、同樣銹跡斑斑的金屬銘牌在昏黃的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正是她白天在泥水中挖出的那塊!“明遠機械修理廠倉庫重地閑人免入”!
**觸覺:**冰冷!深入骨髓的、帶著濃重濕氣和鐵銹腥味的冰冷!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冰窖或深海之底。
**聽覺:**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自己靈魂深處放大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不……還有!一種極其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遙遠地底深處的……**“滴答”**聲?像是……水滴落在金屬上的聲音?
**嗅覺:**濃烈到極致的鐵銹味!混合著陳年塵埃的嗆人氣息,還有一種……淡淡的、被歲月塵封的……**機油**味!但詭異的是……**沒有青草腐爛的氣息**!只有冰冷的、純粹的工業(yè)銹蝕的味道!
她的“意識”仿佛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銹死的鐵門!
門內……
不是堆滿紙箱的倉庫景象!
而是一個……**小小的、封閉的、布滿儀表盤和閃爍信號燈的操作間!**
昏黃的光線下(光源來自操作臺上幾盞指示燈),空間狹窄壓抑。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布滿粗大的管道和線路。正中央,是一個蒙著厚厚灰塵、但屏幕依舊亮著微弱綠光的……老式監(jiān)控臺?
屏幕的畫面模糊不清,布滿雪花點。但依稀能分辨出……是倉庫內部的景象!角度……正是她觸碰血衣時“看到”的殺戮視角!搖晃的白熾燈,堆積的紙箱……
而在監(jiān)控臺前,背對著“她”(或者說,背對著這穿透進來的意識)……
坐著一個**男人的背影**!
穿著洗得發(fā)白、沾滿黑色油污的……工裝!頭發(fā)有些凌亂,夾雜著灰白。肩膀寬闊,但微微佝僂著,透著一股沉重的疲憊。他的一只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另一只手……似乎緊緊握著什么東西?看不真切。
父親!是父親蘇明遠!
蘇渺的靈魂在無聲地尖叫!她終于“看到”了父親!不是照片,不是回憶!是這個被深埋地底的、銹蝕倉庫內部的操作間里,一個活生生的、卻又凝固在時光里的背影!
就在這時!
那背對著她的、穿著工裝的父親背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這穿透時空的窺視!
他握著東西的那只手,猛地攥緊了!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然后,他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開始轉過頭來!**
一點,一點……
昏黃的光線下,蘇渺的意識死死盯住那即將轉過來的側臉輪廓!心臟在無形的胸腔里瘋狂擂動!她就要看到父親的臉了!就要知道真相了!
就在那側臉輪廓即將完全轉過來、即將看清五官的瞬間——
“嗡——!!!”
一股狂暴到無法形容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猛地從鑰匙接觸的掌心炸開!瞬間席卷了她的整個頭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
“啊——!!!”
現(xiàn)實中,癱坐在地板上的蘇渺,身體猛地向后弓起,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手中的黃銅鑰匙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掌心皮肉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劇痛讓她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耳中只有尖銳到極致的耳鳴!
筆記本上關于明遠機械廠殘留的最后一點模糊字跡,如同被投入強酸,瞬間溶解、消失!徹底化為一片空白!
她腦中剛剛“看到”的倉庫操作間景象、父親佝僂的背影、那即將轉過來的側臉……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抹去!只留下一個巨大、虛無、劇痛無比的空洞!
“噗通!”
蘇渺的身體徹底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地癱倒在地板上,雙眼翻白,意識在劇痛的狂潮和記憶被強行剝離的虛無感中,徹底陷入了黑暗。
只有那枚沾著她鮮血、依舊散發(fā)著微弱熱量的黃銅鑰匙,從她無力松開的手掌中滾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叮”的一聲輕響。
鑰匙齒上,沾染的、屬于她的暗紅色血漬,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墻上,老掛鐘的秒針,冷酷地跳過一格。
**三天期限,還剩三十六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