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郁的聲音像裹著蜜糖的軟刀子，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直刺向斗笠下那張臟兮兮的小臉。

蘇小小心臟驟停一拍！警鈴在腦子里拉成了防空警報！【初級毒舌】被動瞬間被這灼人的目光點燃！

她猛地后退半步，腦袋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刻意壓粗的破鑼嗓子飆出最高音：

“啥西市？俺放牛娃！從牛頭山來的！沒見過！不認(rèn)識！”她語速快得像連珠炮，還故意帶出濃重的土腥味兒，“公子你認(rèn)錯人咧！俺還得去給東家割豬草！晚了要挨鞭子！”

話音未落，她像只受驚的兔子，弓著腰，抱著胳膊（掩飾身板），腳下生風(fēng)，“哧溜”一聲就從阮郁身邊竄了過去，帶起一股小旋風(fēng)，眨眼間就鉆進了湖邊茂密的柳樹林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阮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只拂過一絲帶著泥土和汗味的微風(fēng)。

他站在原地，月白錦袍在暮色中顯得有些孤清。俊美的臉上，溫和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思索。他望著蘇小小消失的方向，眉頭微蹙，那雙墨玉般的眼眸里，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叮！初級洞察（遠距離）！目標(biāo)：阮郁！情緒：高度懷疑（90%）、強烈好奇（85%）、一絲困惑的熟悉感（60%）、微不可察的莫名悸動（10%）！】

系統(tǒng)提示精準(zhǔn)地砸進蘇小小狂奔的腦子里。

悸動？悸動個鬼！麻煩精！

她心里暗罵，腳下跑得更快，直到確認(rèn)徹底甩開那油壁車，才氣喘吁吁地在一個廢棄的草料堆后面找到了如同影子般靠墻站立的蕭翊。

“大…大俠！”她拍著胸口，驚魂未定，“碰上硬茬子了！就那油壁車酸詩郎！阮郁！他…他好像認(rèn)出我了！”

蕭翊從陰影里撩起眼皮，冰冷的視線掃過她跑得通紅的臉，薄唇吐出兩個字，毫無意外：

“麻煩。”

蘇小小：“……”

行吧，意料之中。大佬的詞典里，“麻煩”就是最高評價了。

七日后，城隍廟后巷。

午時剛過，歪脖子柳樹的陰影下。鮑仁早已等在那里。他換了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干凈儒衫，雖然依舊清瘦，但臉色紅潤了不少，眼神清亮有神，背脊挺直，與茶館初見時的落魄判若兩人。

看到蘇小小（依舊是男裝小乞丐打扮）和旁邊氣息冰冷的蕭翊，鮑仁眼中閃過一絲敬畏，立刻恭敬地拱手：“小…蘇…蘇先生！蕭大俠！”他一時不知如何稱呼蘇小小。

“鮑先生氣色不錯！”蘇小小咧嘴一笑，直奔主題，“安頓好了？東西呢？”

鮑仁眼中精光一閃，從懷里珍而重之地取出幾張折疊整齊的糙紙，雙手奉上：“蘇先生請看！這是在下這幾日觀察所得，略作整理。”

蘇小小接過糙紙，展開。

蕭翊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紙上的字跡清秀工整，條理異常清晰，分門別類：

錢塘官吏異動：

鹽課司副使張奎，三日前調(diào)任鄰郡倉曹參軍（明升暗降？）。

水門守備劉三，原定輪休，突被抽調(diào)隨郡兵前往吳郡方向“協(xié)防”。

戶房老書吏李貴，告老還鄉(xiāng)，其職由郡守王別駕遠房侄兒接任。

商行貨物異常：

“豐源”商行，近日大量購入桐油、硫磺（非其主營），出貨量銳減。

“四海”船行，三艘中型貨船停泊西碼頭已逾七日，報關(guān)單模糊不清，船工口風(fēng)極緊。

城南“趙記”米鋪，糧價反常低于市價兩成，但限量限購，疑似囤積居奇或洗錢？

市井傳聞：

城東富戶周員外，前夜于家中“暴病身亡”，七竅流血，死狀甚慘！官府匆匆結(jié)案，稱“急癥”。坊間傳言，周員外與郡守王別駕乃同窗，私交甚密。

翠微樓玉玲瓏姑娘放出風(fēng)聲，欲尋訪古琴譜孤本，懸賞頗豐。（蘇小小挑眉：玲瓏姐在遞話？）

信息瑣碎，但鮑仁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尤其是“暴病身亡”的周員外！標(biāo)注清晰，疑點重重！

蘇小小心頭劇震！滅口！這絕對是滅口！王別駕在清理錢塘的尾巴！和爹娘的死如出一轍！

她猛地抬頭看向鮑仁，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贊賞：“鮑先生，好本事！”

蕭翊冰冷的視線也落在鮑仁身上，停留片刻，那萬年冰封的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但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氣，似乎…松動了一絲？他淡淡吐出兩字評價：

“尚可。”

鮑仁被大佬這“尚可”二字肯定，激動得臉都紅了，腰板挺得更直：“蘇先生過譽！蕭大俠謬贊！鮑仁定當(dāng)竭盡全力！”

“好！”蘇小小一拍大腿（拍得生疼），正式拍板，“鮑先生，從今往后，你就是咱們‘西泠閣’第一位…嗯…掌書先生了！管賬目，管文書，管消息梳理！”

她小手一揮，指向錢塘府衙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第一個正式任務(wù)：利用你的身份，想辦法接觸府衙里那些不得志的、管卷宗的老書吏！旁敲側(cè)擊，打聽清楚一件事——”

她一字一頓，聲音帶著冰冷的恨意：

“三年前，城西蘇記雜貨鋪那場‘意外火災(zāi)’！所有卷宗！驗尸格目！經(jīng)辦人！任何蛛絲馬跡，我都要知道！”

鮑仁神色一凜，立刻明白了任務(wù)的份量。他深吸一口氣，鄭重抱拳：“蘇先生放心！鮑仁必不負(fù)所托！”

蕭翊沒有反對。他沉默片刻，走到鮑仁面前，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看。”

他隨手撿起地上幾顆小石子，手指翻飛，如同穿花蝴蝶，石子在他指間、袖口、衣襟內(nèi)快速隱沒、出現(xiàn)、交換位置，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卻又無聲無息。

“記路。留痕。傳信。避開眼線。”他言簡意賅，演示了幾種最基礎(chǔ)的隱匿蹤跡、傳遞微型信息（如卷成小卷的紙條藏在特定位置）的手法。動作簡潔、高效、致命。這是未來情報網(wǎng)最基礎(chǔ)的生存技能。

鮑仁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眼神爆發(fā)出強烈的求知欲，拼命點頭，努力記憶每一個細(xì)節(jié)。

【叮！檢測到‘鮑仁的忠誠度提升’！才情點+30！檢測到‘鮑仁能力獲得大佬認(rèn)可’！才情點+50！勢力‘西泠閣’正式激活！當(dāng)前規(guī)模：微型（3人）。勢力值+10！解鎖勢力基礎(chǔ)面板！】

成了！西泠閣第一塊基石，穩(wěn)了！

蘇小小看著鮑仁帶著蕭翊傳授的技巧和沉甸甸的任務(wù)，匆匆離去的清瘦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

夕陽的余暉給破敗的城隍廟鍍上一層暖金色。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肩上的擔(dān)子似乎輕了一點點，又似乎更重了。她轉(zhuǎn)頭看向身邊沉默如山的蕭翊，嘴角勾起一抹帶著疲憊卻充滿干勁的弧度：

“大俠，你瞧，”她指了指鮑仁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咱們的‘耳朵’和‘眼睛’，總算…有點模樣了吧？”

蕭翊沒有看她。

他深邃的目光越過破敗的廟檐，投向遠處暮靄沉沉、水波浩渺的西湖方向。湖面倒映著最后一點殘陽的血色，如同鋪開一層凝固的血泊。

薄唇微啟，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清晰地砸在寂靜的巷子里：

“更大的風(fēng)暴，”

“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