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無聲的唇語像兩粒冰珠子砸進我耳朵里，凍得我后槽牙都打了個哆嗦。大佬這嫌棄，真是比西湖臘月的西北風還穩定。
翠微樓里的空氣還凍著。那支幽藍的毒箭顫巍巍地釘在臺板上，刺客扭曲的尸體在臺口淌著熱乎的血，臺下百十號人連大氣都不敢喘，活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金媽媽臉上粉簌簌地掉，白眼一翻，直挺挺就朝后倒——被旁邊龜公七手八腳撈住了，掐人中去了。
蕭翊根本沒管這場面。他像拎塊破抹布一樣，單手提著那個只剩半口氣、胳膊反向折斷的灰衣刺客的腰帶，腳尖在臺板一點。
嗖！
黑影閃過，我眼前一花。再定睛，大佬已經拎著人穩穩落在二樓那間被他撞破的雅間里。破窗的冷風卷著血腥味呼呼往里灌。
【叮！檢測到‘大佬情緒：極度不耐煩（善后處理）’！才情點+10！警告！目標刺客生命體征急速下降！建議：立刻搶救（物理）！】
搶救？我抱著琵琶，手腳并用爬下臺，撥開還在石化狀態的人群，兔子似的竄上二樓。玉玲瓏姐姐在臺側沖我使了個眼色，意思大概是“小心點，別惹那煞星”。
雅間里一片狼藉，碎木、瓷片滿地。那灰衣刺客被蕭翊隨手丟在地上，像條離水的魚，喉嚨里“嗬嗬”作響，斷臂處鮮血汩汩往外冒，眼看就要蹬腿。
蕭翊看都沒看地上那灘血，自顧自從懷里摸出個扁平的黑色小皮囊。皮囊看著不起眼，打開來，里面插著一排——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氣！針！銀針！細如牛毛，長的短的，在破窗漏進來的月光下閃著幽幽的冷光。
大佬要干嘛？現場針灸救人？這刺客值得嗎？
蕭翊蹲下身，動作快得像鬼影。兩根手指精準地捏住刺客的下頜骨，稍一用力。
咔嚓！
刺客的嘴巴被迫張開，露出滿口帶血的牙。他喉嚨里“嗬嗬”聲更響，眼神絕望又怨毒。
蕭翊眼皮都沒抬，從那排銀針里捻起一根最長最細的。那針尖，在月光下寒芒一點，看得我頭皮發麻。
大佬捏著針，指尖穩得可怕。他另一只手在刺客后頸靠近耳根下方的地方摸索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位置。動作熟稔得像屠夫找豬脖子下刀點。
“大…大俠？”我抱著琵琶，聲音有點飄，“這…這針…能美容不？要不先給我試試？”我試圖用我僅存的豁牙幽默感緩解一下這要命的壓迫感。
蕭翊連個眼風都沒給我。他捏著那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手腕猛地一沉！
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線！
噗嗤！
那根長針，精準無比地、狠狠地刺入了刺客耳后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凹陷處！針身瞬間沒入大半！只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銀芒在外！
“呃——”
地上原本只剩半口氣的刺客，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條被丟進滾油里的活蝦！喉嚨里爆發出一種完全不似人聲的、凄厲到極致的慘嚎！那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痛苦，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他僅剩的那只好手死死摳著地板，指甲瞬間崩裂翻卷，在木板上刮出幾道深深的血痕！身體篩糠似的瘋狂顫抖，冷汗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唰”一下浸透了全身的灰衣！整張臉扭曲變形，眼球暴突，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虛空，瞳孔里全是瀕死的、純粹的痛苦！
【叮！檢測到‘極致痛苦（刺客）’情緒！才情點+50！檢測到‘大佬逼供手段（疑似魔教‘九幽問心針’）’信息！才情點+100！解鎖新知識碎片：‘刑訊逼供（禁忌篇）’！】
九幽問心針？魔教？大佬路子這么野？
我腿肚子有點轉筋，下意識后退半步，抱緊了懷里的琵琶當盾牌。這可比剛才的弩箭刺激多了！
蕭翊面無表情，仿佛只是扎了個草人。他冰冷的聲音毫無起伏，像在陳述天氣：
“誰雇的你？”
“呃…啊…嗬…”刺客喉嚨里發出破風箱似的抽氣聲，身體還在劇烈痙攣，但眼神里的怨毒和抵抗，在那針扎入的瞬間，就像被砸碎的琉璃盞，徹底崩潰了！
“王…王家…王管事…”他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摳出來的血塊，“黑…黑虎堂…接了…單…殺…殺翠微樓…小琴師…蘇…蘇小小…”
王管事！果然還是王家那條老狗！黑虎堂！小泥鰍的情報沒錯！
“據點?！笔採吹穆曇舾?，像淬了冰的刀鋒，抵在刺客的神經末梢上。
刺客猛地一哆嗦，仿佛那根針又往里鉆了幾分，語速陡然加快，竹筒倒豆子：“城…城西…廢棄義莊！地…地下…有…有密室！我們…我們堂口…暫時…窩在那里…還…還有…新到的…一批‘見血封喉’…沒…沒發下去…”
城西廢棄義莊！密室！毒藥！新到的！
信息量巨大！我心頭狂跳！這地方我知道！以前爹娘帶我去上墳還路過，陰森得連野狗都不去！黑虎堂居然把據點藏那兒？還屯毒藥？
【叮！關鍵情報獲?。骸诨⑻缅X塘據點（城西廢棄義莊）’！‘毒藥儲備（見血封喉）’！任務‘撥開迷霧’進度大幅推進！獎勵：才情點+200！勢力值+20！勢力‘地聽子’威望提升！】
爽！這波情報血賺！
蕭翊得到了想要的，捏著刺客下頜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那刺客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軟塌下去，眼神渙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虛脫和極致的恐懼，大口喘著粗氣，血沫子從嘴角溢出來。
就在我以為大佬要拔針放人的時候——
蕭翊捏著針尾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輕輕捻動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嗬——”
刺客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如同被掐斷了脖子的雞叫！他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眢w猛地向上挺了一下！
下一秒，他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再無聲息。只有那根細長的銀針，依舊穩穩地插在他耳后，針尾在月光下反射著一點冰冷的寒芒。
死了。
就捻了一下針！
我喉嚨發干，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這哪是逼供？這是精準控刑！讓你開口你就得開口，讓你閉嘴你就永遠閉嘴！
大佬…太兇殘了！
蕭翊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剛才捏過刺客下巴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擦完，隨手將帕子丟在刺客漸漸冰冷的尸體上。
他這才抬起眼皮，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穿透雅間的昏暗，落在我臉上。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
“城西義莊。”
“去不去？”
去不去？大佬你問得真輕松！那地方現在可是毒蛇窩！黑虎堂據點！剛到的見血封喉！我這點才情點換來的護體罡氣，夠不夠毒蛇啃一口的？
我抱著我的破琵琶，感覺懷里的木頭都涼颼颼的。腿肚子有點抖，但看著大佬那副“不去就留你在這兒跟尸體作伴”的冰山臉，再看看地上那根還在反光的銀針…
豁出去了！富貴險中求！情報都送上門了，哪有不收的道理？
我深吸一口氣，把琵琶往身后一甩，豁牙在月光下閃著“視死如歸”的光：“去！必須去！大佬指哪兒我打哪兒！不過…”我湊近一點，壓低聲音，賊兮兮地瞄了一眼他收起來的那排銀針，“那針…能借我一根防身不？萬一…萬一有漏網之蛇呢？”
蕭翊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垂眸，帽檐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然后，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那聲音，短促，冰冷，充滿了“聒噪”和“得寸進尺”的嫌棄。
但他沒說不借！
他轉身，黑色的斗篷在破窗灌入的夜風中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帶起一陣寒意。
“跟上?！?/p>
聲音飄來，人已消失在破窗外的夜色里。
成了！有門兒！
我心頭一喜，趕緊扒著破窗往下看。大佬的身影在樓下街角的陰影里一閃，像融入夜色的幽靈。
“等等我！”我手忙腳亂地翻出窗戶，往下跳時差點崴了腳。落地后，我拔腿就朝那個方向追，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二樓雅間那具無聲無息的尸體，還有尸體上那點冰冷的銀芒。
大佬逼供的手段…哪學的？那“九幽問心針”…聽著就不是什么正經路數！
廢棄義莊里…除了毒蛇和毒藥，還會有什么？
我打了個寒顫，腳下跑得更快了。夜風卷著西湖的水汽撲在臉上，帶著深秋的寒意，也帶著一股子山雨欲來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