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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只想北伐中原

第四章陪罪

荊南節度使李道,一身便服端坐主位,眉宇間積郁著揮之不去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他面前的幾案上,清茶早已失了氤氳的熱氣。客座之上,正是白日里受盡“奇恥大辱”的青城山青虛子真人——皇甫坦。此刻他已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道袍,額角的腫包敷了藥膏,但臉色依舊難看,下巴高高揚起,眼神斜睨著屋頂的橫梁,一副余怒未消、拒人千里的模樣。

李道親自執壺,為皇甫坦斟上一杯新沏的熱茶,聲音低沉而克制:“皇甫道長,白日之事,犬子與小女魯莽無知,沖撞了道長仙駕,李某在此先行賠罪。請用茶。”

皇甫坦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目光依舊盯著房梁,聲音帶著刻意拔高的腔調:“哼!貧道自然知道,李大帥如今是荊南節度使,鎮守荊湖,又兼著鄂州御前統制,湖南、湖北諸州縣,盡在節鉞之下,手握重兵,威震一方!”他頓了頓,終于將目光斜斜地掃向李道,帶著一絲挑釁,“可這……也不該成為藐視天子的理由吧?貧道身負皇命,所過之處,誰敢如此折辱?!”

“不敢!”李道放下茶壺,坐回主位,面色沉靜如水,目光卻銳利如刀,“李某世代忠良,一門心思只為北伐中原,光復河山,豈敢有半分不敬之心?今日之事,實乃誤會。李某定當嚴加管教,給道長一個交代。”他微微側首,沉聲道:“帶進來!”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李徑在前,李云娘、李月娘緊隨其后,李鳳娘則落在最后。四人依次走進燈火通明的廳堂,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下垂首而立。白日里的興奮或驚恐都已褪去,只剩下面對家主的敬畏和一絲不安。

“跪下!”李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給皇甫道長請罪!”

李徑身為長子,率先撩起袍角,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長兄教導無方,致使妹妹們沖撞道長仙駕,罪責在我。請道長責罰!”

李云娘和李月娘也慌忙跟著跪下。李云娘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道長,萬望道長海涵!”

李月娘更是帶著哭腔:“我……我有眼無珠,不該……不該用那么粗的棍子打道長的頭……道長饒命……”

唯有李鳳娘,依舊直挺挺地站著。她微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緊抿著唇線,倔強得像一株在寒風中挺立的青竹,對父親的命令置若罔聞。

“鳳娘!”李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還不跪下謝罪!”

廳堂內的空氣瞬間繃緊,仿佛一根拉到極致的弓弦。

“慢著!”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皇甫坦卻突然開口。他擺了擺手,阻止了李道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他那雙原本帶著怨氣和倨傲的眼睛,此刻卻緊緊盯在李鳳娘身上,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探究。他緩緩站起身,繞著李鳳娘走了半圈,目光如同實質般在她周身掃視,眉頭越皺越緊。

“此女……很是奇怪。”皇甫坦喃喃自語,像是在對李道說,又像是在說服自己,“貧道觀人面相,雖不敢說洞若觀火,但十之八九,一眼便能看穿其根骨氣運。可此女……”他停下腳步,直視著李鳳娘那雙毫不避讓、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眸,“貧道竟看不透!似有一層迷霧籠罩,阻隔天機!”

李道眼中精光一閃,順勢起身,親自端起一杯茶送到皇甫坦面前,語氣放緩:“哦?道長還會相面術?”

皇甫坦接過茶杯,并未飲用,只是捧在手中,坐回座位,恢復了那份世外高人的矜持:“李大帥,那是自然。相由心生,氣運隨行,此乃天地至理。”

“那正好!”李道順勢接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今日犬子小女沖撞道長,就請道長不吝賜教,給這幾個不成器的逆子看看,也好讓他們知曉天高地厚,收斂些性子!”他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李徑三人,最后又落在李鳳娘身上,帶著一絲深意。

皇甫坦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須,微微頷首:“貧道正有此意。”

李道首先指向跪在最前的李徑:“此乃本使長子,李徑。”

李徑連忙再次抱拳:“見過道長。”

皇甫坦凝神看向李徑,目光在他眉宇間停留片刻,臉上漸漸浮起一絲凝重。他沉吟道:“此子……英武剛毅,是將門虎子。然則……”他話鋒一轉:“貧道觀其印堂,隱有黑氣纏繞,盤旋不散,此乃大兇之兆!恐有血光之災,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李道臉色微變,李徑也是心頭一凜。跪在地上的李云娘和李月娘更是嚇得一哆嗦。

皇甫坦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摸索片刻,掏出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鐵、刻滿奇異符文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涼,散發著一種古拙沉重的氣息。“此物乃貧道隨身法器‘鎮煞令’,蘊藏純陽正氣,可鎮壓邪魅,護持心神,或能助小將軍逢兇化吉。”他將令牌遞向李徑。

李道立刻接過:“還不快謝過道長救命之恩!”

李徑心中雖驚疑不定,但見父親神色嚴肅,不敢怠慢,雙手恭敬接過那冰涼的鐵牌:“謝道長賜寶!”隨即退到一旁。

接著,李道揮手示意李云娘上前:“此乃長女,云娘。”

李云娘忐忑不安地走到廳中。

皇甫坦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微微搖頭,發出一聲嘆息:“此女……心性溫婉,然命宮孤星入位,主……一生孤苦,縱有姻緣,亦難長久。雖能得善終,終是……守寡之命。”他語氣平淡,卻如同冰冷的判決。

李云娘聞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她死死咬住下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低著頭,腳步虛浮地退到李徑身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李道眉頭緊鎖,又示意李月娘上前:“次女,月娘。”

李月娘戰戰兢兢地挪步上前。

皇甫坦只看了一眼,便搖頭道:“亦乃守寡之命,且子息緣薄,恐……無后。”他的話語簡潔而殘酷。

李月娘如遭雷擊,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涌上屈辱和憤怒,她瞪了皇甫坦一眼,嘴唇翕動,無聲地咒罵著:“你個烏鴉嘴!早知如此,城外就該一棍子打死你!”她憤憤地退開,胸脯劇烈起伏。

廳堂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連燭火都仿佛黯淡了幾分。

最后,李道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向依舊站得筆直的李鳳娘,沉聲道:“鳳娘!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李鳳娘緩緩抬起頭,迎著父親嚴厲的目光和皇甫坦探究的視線,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譏誚和無比傲然的弧度。她的聲音清越而堅定,如同金玉相擊,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廳堂: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輩行事,但求問心無愧,俯仰于天地之間!豈能惑于江湖術士之妄言,聽憑幾句虛妄之詞,便亂了自己方寸?我偏不過去!”她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一種沖破樊籠的銳氣和不屑。

“你!”李道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幾案,茶盞震得跳起。

“無妨!”皇甫坦再次抬手制止了暴怒的李道,他看向李鳳娘的眼神,困惑中更添了幾分狂熱和執拗,“此女……蹊蹺至極!待貧道以法器來驗明真身!”他霍然起身,從寬大的道袍袖中鄭重其事地取出一個物件。

那并非拂塵龜甲,而是一個長約四寸、粗如兒臂的陳舊竹筒。竹筒通體呈深褐色,表面光滑,仿佛被人摩挲了千萬遍,兩端鑲嵌著古樸的青銅箍,筒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繁復異常的符文,透著一股蒼茫古老的氣息。

皇甫坦神色肅穆,雙手捧著竹筒,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一步步緩緩走向李鳳娘。他口中念念有詞,晦澀的音節在廳堂中低回。當他走到李鳳娘身前約三步距離時,停下了腳步,雙手將竹筒一端緩緩抬起,閉上一只眼,將另一端湊近自己睜開的眼睛,如同在瞄準星象,透過那竹筒中空的管道,凝神向李鳳娘望去!

就在他的目光透過那神秘竹筒的瞬間——

“唳——!”

一聲清越無比、仿佛能穿透九霄云外的鳳鳴,毫無征兆地在皇甫坦的靈臺識海中轟然炸響!

透過竹筒,他看到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哪里還有什么少女?只見一只通體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神鳥鳳凰,傲然立于虛空!其羽翼輝煌,翎毛似金,周身環繞著赤金色的神炎,將整個識海映照得如同熔爐!那神鳳姿態高貴,眼神睥睨,仿佛蘊含著天地初開時的威嚴,只是輕輕一振翅——

“轟隆!”

皇甫坦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壓如同九天星河倒灌,瞬間沖擊在他的神魂之上!他仿佛看到九州震蕩,四海翻騰,天地萬物在這無上威嚴面前盡皆俯首!

“噗——!”

皇甫坦如遭重錘轟擊,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猛地噴出一小口鮮血!他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踉蹌著連退七八步,“咚”地一聲撞在身后的紅木柱子上,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癱倒在地。他手中的竹筒“哐當”一聲掉落在光潔的青磚地上,滾了兩滾。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渙散,充滿了無邊的驚駭和難以置信,如同見了鬼魅。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衣領。

廳堂內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李道更是猛地站起身,驚疑不定地看著狀若瘋魔的皇甫坦和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略帶一絲困惑的李鳳娘。

過了足足十息,皇甫坦才從那滅頂般的威壓和恐懼中稍稍回神。他扶著柱子,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向李鳳娘,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中擠出來的:

“此女……此女……有……有君臨天下之兆!”

“什么?!”李道如遭五雷轟頂,指節捏得發白!他死死盯著皇甫坦,厲聲喝道:“道長!慎言!莫不是被什么邪祟迷了眼,看花了不成?!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豈可亂說!”

皇甫坦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抹去嘴角的血跡,臉上驚魂未定,眼神卻異常篤定:“不會!那種感覺……那種源自神魂深處的壓迫,那種令天地萬物為之俯首的恐怖威儀……真實無比!貧道修道數十載,從未……從未有過如此刻骨銘心的感受!絕無差錯!”他撿起法器,艱難地回到座位,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試圖壓下心頭的悸動。

李道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這石破天驚的預言徹底攪亂了心神。他猛地看向李鳳娘,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驚疑,有審視,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他突然想起一事,聲音干澀地說道:“聽道長這么一說……本使倒是想起一事。此女降生之時,正值我軍駐扎隨州野外。那三日,營帳周圍,不知從何處來了無數飛鳥,盤旋不去,鳴叫不絕,整整三日方散!當時本帥只覺大異,故而為其取名‘鳳娘’……”

“百鳥朝鳳!果真是百鳥朝鳳!”皇甫坦激動得差點再次跳起來,聲音都變了調,“此乃天降異象!此女命格尊貴至極,將來必將……必將母儀天下!貴不可言!”他激動地說著,隨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禁忌,聲音猛地壓低,帶著一絲遲疑和難以言喻的敬畏,“至于……至于那‘君臨天下’……自武則天之后,確未……未有人能真正做到……貧道……貧道也……”

“夠了!”李道猛地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他臉色鐵青,眼中殺機畢露,腰間佩劍“嗆啷”一聲半出鞘,冰冷的寒光映照著李鳳娘平靜的臉龐。“什么君臨天下!我李道乃河南相州人氏,與岳武穆大帥同鄉!一門忠烈,只知精忠報國,北伐中原,復興漢室!若有誰敢生出半分不臣之心,禍亂朝綱,無論是誰,本帥定當——”他目光如刀,狠狠刺向李鳳娘,“——親手斬殺此逆!以正國法!”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瞬間籠罩了整個廳堂。李徑、李云娘、李月娘嚇得大氣不敢出,渾身冰涼。李鳳娘卻依舊挺直脊梁,迎著父親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倔強。

皇甫坦也被李道這突如其來的殺氣和“逆女”二字嚇得一個激靈,徹底醒了,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他連忙擺手,聲音帶著驚慌和懊悔:“李大帥息怒!息怒啊!貧道……貧道道法粗淺,學藝不精!方才……方才定是神魂受白日驚嚇,一時眼濁,看錯了!看錯了!失言!李大帥萬萬不可當真!”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

李道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皇甫坦,又看看李鳳娘,那半出鞘的劍刃寒光閃爍,似乎在劇烈掙扎。最終,他強壓下翻騰的殺意和驚濤駭浪般的心緒,“鏘”地一聲將劍推回鞘中,聲音冰冷:“還不跪下!謝過道長……不殺之恩!”最后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李鳳娘看著父親那壓抑著驚濤駭浪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驚魂未定、拼命找補的皇甫坦,嘴角那抹譏誚的弧度再次揚起。她非但沒有跪下,反而微微揚起下巴,聲音清冷,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什么破爛法器?什么高人?一個被金國奸細打得屁滾尿流、從草叢里爬出來的江湖騙子,也配在這里裝神弄鬼,妄言天命?可笑至極!”

“放肆!不得無理!”李道再次怒喝,額角青筋跳動。

皇甫坦此刻哪里還敢有半分高人的架子,連忙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李鳳娘連連作揖:“說的是!說的是!貴人教訓得是!貧道……貧道學藝不精,讓貴人見笑了!哪,李鳳娘……不!李皇后……”他下意識地又想說出那個禁忌的稱呼,猛地剎住,驚恐地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李道,慌忙改口:“李大帥!不!李國丈……”

“道長!”李道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得皇甫坦一哆嗦。

“是是是!不能亂說!不能亂說!”皇甫坦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他語無倫次,對著李道和廳中眾人團團作揖,“李大帥!您……還有諸位公子小姐,那都是……都是金枝玉葉,皇親國戚的命格!是貧道有眼無珠,白日沖撞,夜里又胡言亂語!貧道……貧道這就給你們磕頭請罪了!”說著,竟真的作勢要往下跪。

“道長請坐!”李道一把扶住他,語氣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今夜的信息太過驚世駭俗,更需要穩住眼前這個語無倫次卻身負皇命的道士。

“坐?貧道哪還敢坐啊!”皇甫坦如同被火燙了屁股,猛地掙脫李道的手,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李大帥!貧道……貧道忽然想起,皇后娘娘鳳體沉疴,耽擱不得!圣命在身,刻不容緩!貧道……貧道這就得連夜啟程,趕赴京城!”他一邊說著,一邊像只沒頭蒼蠅般在廳中亂轉,目光急切地搜尋著自己的拂塵和包袱。

“道長!夜路難行,不如……”李道試圖挽留。

“不行!必須立刻走!”皇甫坦猛地打斷他,眼神閃爍不定,充滿了逃離此地的迫切,“貧道……貧道還要把這個……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不不不!是把皇后娘娘的病情……對!病情!趕緊稟告給……給皇帝!不!是太上皇帝!”他語無倫次,抓起地上的竹筒和拂塵,胡亂塞進包袱,看也不看廳中眾人,如同身后有厲鬼追趕,跌跌撞撞地就朝廳外沖去!

“道長留步!”李道急忙追出。

然而皇甫坦此刻跑得比兔子還快,哪里還聽得進去。他沖出正堂,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的陰影之中。

李道追到門口,望著皇甫坦消失在黑暗中的方向,又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廳堂內,那個依舊傲然挺立、眼神清亮倔強的女兒李鳳娘,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瞬間浸透了四肢百骸。

千浪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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