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地府湯不咸，閻羅要掀桌
辦公室里那口濁氣還沒吐到底，猩紅的任務框就糊了唐笑笑一臉。
【緊急任務：地府情緣·孟婆湯不咸！】幾個大字張牙舞爪，后面跟著一串觸目驚心的星級和“怨氣沖破陰陽界壁”的末日預告。
唐笑笑：“……”
她緩緩放下捂臉的手，視線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癱在墻角、眼神空洞仿佛被吸干了靈魂的霸總陸安石；一臉嚴肅、赤金眼眸還在困惑地研究自己心口位置的純情戰神敖烈；驚魂未定、緊緊依偎著狼妖蒼夜的草木精靈芷蘿；還有蒼夜那警惕環顧四周、仿佛下一秒就要叼起芷蘿跑路的兇狠眼神……
很好，一支由“社死”、“鐵憨憨”、“治愈系”和“護食狂犬”組成的豪華拆遷隊，即將勇闖地府。
“各位，”唐笑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像臨終遺言，“恭喜我們，喜提新副本——地府一日游！目標：讓一個叫柳文軒的書生鬼乖乖喝下孟婆湯，趕緊投胎！不然三天后，大家一起手拉手變怨氣口糧，順便幫地府搞個‘人間分府’！”
空氣凝固了一秒。
“地府？”敖烈濃眉一擰，赤金眼眸瞬間銳利如刀鋒，掃過唐笑笑，“凡間陰穢之地？有何可懼！本戰神……”
“打住！”唐笑笑立刻打斷這位“何懼”的戰神大哥，“問題不是怕不怕，是那書生鬼不喝湯！十殿閻羅快氣炸了，怨氣要爆表了！懂嗎？就是整個陰曹地府要炸了，順帶把咱們頭頂的人間也炸開花那種！”
敖烈：“……”他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炸開花”的程度，眉頭皺得更深，但沒再吭聲。
陸安石終于動了動，他撐著冰冷的墻壁，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昂貴的西裝皺得不成樣子，臉色依舊白得像紙，但那雙鳳眼里，不再是瀕死的空洞，而是沉淀下一種極其復雜的風暴。他死死盯著唐笑笑，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剛才……敖烈說我媽……”
唐笑笑心頭一緊，立刻明白這位大孝子的軟肋在哪里。
“對！”她斬釘截鐵，瞬間切換成神棍模式，“陸夫人心脈舊疾，憂思過重！敖烈大人金口玉言，絕無虛言！那杯清心凝露只能暫時緩解，治標不治本！根源在哪兒？”她猛地一指令牌上猩紅的地府任務提示，“根源就在這兒！怨氣一旦沖破陰陽，陽世首當其沖！陸夫人體弱，必定受大影響！陸總，您是想三天后抱著氧氣瓶看著令堂在怨氣風暴里掙扎，還是現在跟我去地府，把源頭掐滅？”
陸安石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看了一眼旁邊純凈柔弱的芷蘿，眼神里掙扎了一瞬，隨即化為一種近乎兇狠的決斷：“她，必須一起去！”他指向芷蘿，“她的能力，對我母親有用。”霸總本色暴露無遺，醫療兵必須隨身攜帶。
芷蘿被陸安石那眼神看得微微一縮，下意識往蒼夜身后躲了躲。蒼夜立刻齜牙，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成交！”唐笑笑一口答應，完全無視蒼夜那要殺人的目光，“芷蘿妹妹的草木靈力關鍵時刻就是救命仙丹！蒼夜，你也得跟著！保護你家芷蘿妹妹！”免費打手，不要白不要。
蒼夜：“……”幽綠的豎瞳瞪著唐笑笑，又看看芷蘿，最終悶哼一聲，算是默認。
“哼，區區地府怨氣，本戰神一拳便可……”敖烈似乎又想發表他的“一拳論”。
“敖烈大人！”唐笑笑趕緊撲過去，一把抓住他覆蓋著暗金臂甲的手腕（入手冰涼堅硬，差點硌到手），臉上堆起十二萬分的誠懇，“您可是定海神針！震懾群鬼，穩定大局，非您莫屬！那十殿閻羅不講武德，萬一他們群毆我一個弱女子怎么辦？您得保護我……的令牌！對對對，令牌不能有失！”
敖烈低頭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腕，赤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異樣，像是被什么燙了一下，但他沒甩開。他皺著眉，似乎在衡量“保護令牌”這個任務的重要性，最終，極其勉強地點了下他那顆花崗巖般堅硬的腦袋：“……嗯。”
搞定！唐笑笑心中小人比了個耶。社死四人組，強行綁定成功！
她不再廢話，指尖猛地掐向鎖骨間的月牙吊墜。溫熱的觸感傳來，令牌界面光芒大盛。她心中默念：“傳送！目標——陰曹地府奈何橋頭！開！”
嗡——！
一股遠比之前跨界傳送更陰冷、更粘稠、帶著濃重腐朽氣息的龐大吸力驟然降臨！辦公室的景象瞬間扭曲、拉長，色彩被剝離，只剩下灰敗的底色。冰冷刺骨的風如同無數鬼手，撕扯著每個人的身體和靈魂。
“抓緊！”唐笑笑只來得及吼出一嗓子，整個人就被那股力量狠狠拽了進去。
天旋地轉，五感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失重感猛地消失，腳下傳來一種奇特的、粘膩的觸感，像是踩在厚厚的苔蘚上。
陰冷潮濕、混雜著忘川河水腥氣的風撲面而來。
唐笑笑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定睛一看，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想象中鬼氣森森、寂靜無人的奈何橋呢？
眼前分明是早高峰的地鐵換乘站！不，比那還擠！
一座巨大、斑駁、仿佛由無數枯骨和怨念堆砌而成的石橋（奈何橋）橫亙在一條渾濁腥臭、翻滾著詭異漩渦的河流（忘川）之上。橋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半透明的、拖著長長“尾氣”（陰氣）的鬼魂！摩肩接踵，緩慢蠕動。哭嚎聲、嘆息聲、咒罵聲、還有夾雜著現代詞匯的抱怨，匯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海洋。
“擠什么擠！趕著去投胎啊？！”
“前面的老鬼！你飄快點行不行！我預約的投胎號快過號了！”
“哎喲我去！誰踩我腳了！不對，誰踩我魂兒了？！”
更離譜的是橋頭。
幾個穿著破舊黑色皂隸服、戴著高帽的鬼差，正揮舞著哭喪棒維持秩序，動作粗暴。其中一個鬼差手里，赫然拿著一個……印著二維碼的塑料牌？！
“排隊！都排隊！插隊的滾去畜生道體驗卡！”鬼差甲吼得唾沫橫飛（如果鬼有唾沫的話），“過橋費！陰德值不夠的，掃碼支付！支持冥寶支付和陰間通！不收現金！不收人間信用卡！”
唐笑笑：“……”她感覺自己的月老令牌都在發燙，可能是被這魔幻現實氣短路了。
她身后的幾位“乘客”也沒好到哪里去。
陸安石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毫無人色，昂貴的皮鞋踩在粘膩的“橋面”上，眉頭擰成了死結，眼神里充滿了對“臟亂差”環境的本能抗拒和世界觀再次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痛苦。
敖烈赤金的眼眸掃過混亂的鬼群，眉頭緊鎖，周身無形的威壓本能地擴散開一絲，靠近他們的一圈鬼魂瞬間像被開水燙到，尖叫著飄遠，硬生生在他們周圍清出一小片真空地帶。
芷蘿小臉煞白，緊緊抓著蒼夜的胳膊，顯然被這濃郁的陰氣和鬼哭狼嚎嚇得不輕。蒼夜渾身肌肉緊繃，警惕地環視四周，幽綠的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盞小燈，隨時準備撕碎靠近的威脅。
“忘情水吧……”唐笑笑喃喃念出橋頭不遠處一個歪歪扭扭的霓虹燈招牌。那招牌掛在一個破舊的小棚子外，棚子里煙霧繚繞，一口巨大的、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黑鍋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古怪氣味。
招牌下面還貼著一行小字：“新品上市！孟婆特調！第二碗半價！忘得干凈，投得安心！”
唐笑笑嘴角瘋狂抽搐。很好，地府也開始搞促銷了。
棚子前排著一條相對“有序”的隊伍，盡頭處，一個穿著素色布裙的身影正機械地重復著舀湯、遞碗的動作。那身影纖細，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大半面容，周身籠罩著一股化不開的哀傷與死寂。
隊伍最前面，站著一個穿著破舊青衫的書生鬼魂。身形單薄，面容清俊，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遞湯的孟婆，里面翻涌著刻骨的痛苦、眷戀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執著。
“阿阮……”書生鬼的聲音干澀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再讓我看你一眼……就一眼……”
那被稱為“阿阮”的孟婆，遞湯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依舊低著頭，沉默地將盛滿渾濁湯水的粗陶碗推到他面前。
“喝……喝湯……”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情緒，像風吹過破布。
書生鬼柳文軒沒有接碗，反而猛地伸手，似乎想抓住孟婆的手腕：“阿阮！是我啊！文軒！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們……”
“放肆！”旁邊一個維持秩序的鬼差不耐煩地一棒子敲在柳文軒的魂體上，發出沉悶的“噗”聲。柳文軒的魂體一陣劇烈波動，變得透明了幾分，痛得他悶哼一聲，卻依舊倔強地站著，眼睛死死盯著孟婆阿阮。
“天天來！天天不喝！賴這兒快一百年了！”鬼差罵罵咧咧，“占著茅坑不拉屎！后面排隊的都等急了！再搗亂，直接丟進忘川喂水鬼！”
孟婆阿阮依舊低著頭，只是那握著湯勺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滴渾濁的液體，悄無聲息地砸落在她面前的湯鍋里，瞬間被翻滾的湯水吞噬。
唐笑笑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捂住了額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這哪是湯不咸？這特么是八點檔狗血劇照進地府啊！苦情男主癡等失憶女主一百年？！”她感覺自己不是月老，是來給地府八點檔劇組擦屁股的場務！
“執念深重，魂體已染怨煞，凝而不散。”敖烈低沉的聲音在唐笑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凝重，“那女鬼（孟婆）身上有冥府烙印，神智被鎖，記憶沉淪。強行灌湯，只會激發怨氣，加速爆發。”他赤金的眼眸如同掃描儀，瞬間看穿了問題的核心。
陸安石也皺著眉，低聲問：“有什么辦法？”
唐笑笑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撬開這倆苦命鴛鴦的嘴，一聲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地府都在顫抖的怒吼猛地從遠處那一片籠罩在無盡黑暗和血紅閃電中的巍峨宮殿群中爆發出來！
“廢物——！！！”
恐怖的聲浪裹挾著實質般的怨念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奈何橋上瞬間鬼哭狼嚎，無數鬼魂被震得魂體潰散，連橋體都開始劇烈搖晃！鬼差們嚇得抱頭鼠竄。
“十殿閻羅……震怒了！”芷蘿嚇得小臉慘白，聲音都在發顫。蒼夜立刻將她更緊地護在身后。
“怨氣……在加速匯聚！”敖烈猛地抬頭，看向宮殿群方向，赤金的眼眸中戰意升騰，周身暗金光芒開始隱隱流動。
就在這時，柳文軒身上的怨氣被那閻羅怒吼一激，驟然失控爆發！濃稠如墨的黑色怨氣如同觸手般從他體內狂涌而出，帶著凄厲的尖嘯，瞬間將他身邊的幾個鬼差掀飛出去！那怨氣甚至開始侵蝕奈何橋體，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警報！警報！核心怨念體失控！界壁穩定度急劇下降！！”鬼差腰間的某個法器發出刺耳的尖叫。
孟婆阿阮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一直低著的頭猛地抬起！
就在她抬頭的瞬間，一直死死盯著她的柳文軒，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他的目光，死死釘在了阿阮發髻間，一支樣式極其古樸、尾部雕刻著并蒂蓮的陳舊木簪上！
“那……那是……”柳文軒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和難以置信而扭曲變調，連帶著洶涌的怨氣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蓮心結’？！阿阮！你戴著我們的‘蓮心結’！你記得！你一定記得的！對不對？！”他狀若瘋狂，怨氣觸手狂亂揮舞，就要撲向阿阮！
孟婆阿阮看著那支木簪，眼神一片茫然，但靈魂深處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她痛苦地捂住了額頭。
完了！要徹底暴走了！唐笑笑頭皮發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聒噪！”
一聲沉悶如雷的冷哼響起！
敖烈一步踏前，暗金臂甲包裹的右拳，毫無花哨地朝著奈何橋下那翻滾的忘川河面，隔空一拳轟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只有一股純粹到極致、霸道到極致的恐怖力量，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渾濁的河面上！
轟——！！！
整個忘川河面，以敖烈拳鋒所指為中心，猛地向下塌陷出一個直徑超過百丈的巨大深坑！渾濁的河水被恐怖的力量排開、擠壓、瞬間蒸發！露出了下方深不見底的黑色淤泥和無數掙扎的白骨！緊接著，被排開的河水又以更兇猛的姿態倒灌回來，掀起滔天巨浪，狠狠拍打在奈何橋墩上！
整座龐大的奈何橋，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腳，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劇烈地搖晃起來！橋上鬼魂如同下餃子般尖叫著墜落！連遠處那散發著無盡威嚴的閻羅殿群，似乎都跟著搖晃了一下！
時間，仿佛被這一拳按下了暫停鍵。
剛才還肆虐的怨氣沖擊波，被這更蠻橫、更不講理的力量瞬間沖散！
失控撲向阿阮的柳文軒，被無形的氣浪狠狠掀飛出去，身上的怨氣都被震散了大半，魂體變得透明，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所有鬼魂的哭嚎、鬼差的尖叫、閻羅的怒吼……全都被這一拳砸回了肚子里。整個喧囂的地府，陷入了一種死寂的真空狀態。無數道或驚駭、或恐懼、或呆滯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赤金眼眸、暗金臂甲、如同戰神降世般的身影上。
敖烈緩緩收回拳頭，看都沒看一片狼藉的忘川河和死寂的鬼群，赤金的眼眸冷冷掃過遠處那一片黑暗宮殿群，聲音不大，卻如同滾雷般清晰地碾過每一個存在的意識：
“再吵，下一拳，拆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忘川河水倒灌的轟鳴都仿佛被這冰冷的宣言凍結了。
敖烈似乎覺得震懾效果達到了，這才微微側頭，赤金的眸光落在旁邊那口巨大的、還在咕嘟冒泡的孟婆湯鍋上。他英挺的眉頭皺起，像是在分析什么重要戰略物資，然后，用一種極其認真、極其專業的口吻，對著還處于呆滯狀態的孟婆阿阮，提出了建設性意見：
“湯不咸？簡單。加一味‘九幽龍炎’炙烤，祛除陰晦，激發陽烈，保證咸入魂髓，一碗見效。”
唐笑笑：“……”
陸安石：“……”
芷蘿&蒼夜：“……”
趴在地上的柳文軒：“……”
整個奈何橋上下，所有能動不能動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九幽……龍炎……加湯里？！這戰神是來熬湯的還是來熬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