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晨曦微露,梁州城門緩緩開啟。城外塵土飛揚(yáng)中,十幾輛糧車踏著晨光而來,為首那匹雪白馬背上,端坐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正是千里迢迢趕來的阮月。城門下,鐘承文身披銀甲,手按腰間佩劍,見阮月的身影出現(xiàn),快步迎了上去。
“阮將軍,好久不見。”鐘承文的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暖意,眼角的細(xì)紋都舒展了幾分。
阮月利落地下了馬,拍了拍身上的風(fēng)塵,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確實(shí),好久不見。鐘將軍清減了些,看來梁州這些日子不太平。”她目光掃過城墻上新增的箭痕,語氣里添了幾分凝重。
鐘承文哈哈一笑,引著她往城內(nèi)走:“邊境小城,哪有太平的時候。不過你來了,我這心里就踏實(shí)了。走,先去我府邸歇腳,讓后廚備些熱食。”
穿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側(cè)商鋪早早開了門,百姓見了鐘承文紛紛行禮,目光落在阮月身上時,帶著好奇與敬畏。鐘府坐落于城中心,朱漆大門前兩尊石獅威風(fēng)凜凜,踏入府邸,庭院里的石榴樹正結(jié)著飽滿的果實(shí),倒是添了幾分生機(jī)。
二人在正廳落座,婢女奉上熱茶。阮月捧著溫?zé)岬牟璞K,開門見山道:“明日我隨鐘將軍一起上戰(zhàn)場,畢竟玉京的日子太過乏味,還是沙場來得痛快。”她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眼里閃過一絲躍躍欲試的光芒。
“好!”鐘承文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濺出了幾滴,“你我二人再度聯(lián)手,定能擊退那烏合大軍!”他眼中燃起斗志,當(dāng)年二人并肩作戰(zhàn)的熱血仿佛又回來了。
聊完軍情,鐘承文讓人領(lǐng)著阮月去早已備好的客棧休息。剛走到客棧門口,一個身影突然從門后沖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了阮月的大腿。
“將軍!還以為……還……”林宇哭得滿臉通紅,話都說不連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雙手因?yàn)橛昧Χ腹?jié)發(fā)白。他以為阮月籌不到十五萬袋糧草,然后回京的時候會被皇上責(zé)怪。
阮月低頭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還以為什么?”她語氣雖淡,眼里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林宇連忙搖頭,胡亂抹了把臉:“沒什么。”
“既然沒什么,那就放開!”阮月故作嚴(yán)肅地皺了皺眉。
林宇嚇得一哆嗦,立馬松開了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一旁,只是肩膀還在微微顫抖。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要上戰(zhàn)場的。”阮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讓林宇瞬間安下心來。
“嗯嗯!”林宇用力點(diǎn)頭,看著阮月的眼神里滿是敬佩。
阮月轉(zhuǎn)身踏上客棧的石階,這一路她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此刻只覺得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剛走到二樓轉(zhuǎn)角,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自身后響起:“三小姐。”
阮月腳步一頓,回過頭看見阿七站在樓梯口,他穿著一身灰布短打,手里還攥著個布包,神情有些局促。“有什么事嗎?沒有什么事就別找我。”她語氣里帶著幾分疲憊,只想趕緊回房補(bǔ)覺。
阿七往前挪了兩步,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小聲說:“就是你明日不是要跟鐘將軍上戰(zhàn)場嗎?我……也想去。”
阮月挑眉:“你也想去?”
“對!”阿七梗著脖子,眼神卻很堅(jiān)定,“我想為梁州百姓出一份力,也想護(hù)著三小姐。”
阮月沉默片刻,想起他也救過林宇和自己,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多謝三小姐!”
“對了,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阮月叮囑道,轉(zhuǎn)身走向最里面的房間。
“是!”阿七挺直腰板應(yīng)道,乖乖守在了房門外。
第二日,天還未亮,東方剛泛起魚肚白,客棧里就亮起了燈火。阮月已換上一身銀色戰(zhàn)甲,甲片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腰間佩劍寒光閃閃,背上的長弓弧度優(yōu)美,她對著銅鏡束好長發(fā),額間勒上銀色發(fā)帶,瞬間褪去了昨日的疲憊,渾身散發(fā)著凜冽的殺氣。
樓下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阿七和其他將士都已穿戴整齊,他們的戰(zhàn)甲雖也是銀色,卻比阮月的少了些繁復(fù)的紋路,更顯簡潔利落。眾人見阮月下樓,齊齊拱手:“將軍!”
阮月頷首:“出發(fā)。”
一行人踏著晨露來到城墻之上,城樓下黑壓壓的一片,梁州大軍列著整齊的方陣,手持長槍盾牌,盔甲在微光中泛著金屬光澤。而對面的曠野上,烏合大軍雜亂無章地聚集著,旗幟歪歪扭扭,士兵們衣衫襤褸,卻個個面露兇光。
阮月扶著城墻垛口,望著遠(yuǎn)方那片涌動的黑色大軍,問身旁的鐘承文:“何時開戰(zhàn)?”
“卯時。”鐘承文望著天邊的辰星,聲音沉穩(wěn),“他們慣于趁黎明突襲,這次咱們占了先機(jī)。”
阮月看了眼沙漏,沙粒正緩緩流淌:“馬上就要到了,準(zhǔn)備好。”她取下背上的弓箭,指尖拂過冰涼的弓弦,眼神銳利如鷹。
突然,號角聲劃破天際,悠長而急促。烏合大軍陣中傳來震天的吶喊,士兵們像潮水般沖向城墻。梁州軍立刻舉起盾牌,弓箭如雨般射向敵軍。兩軍瞬間廝殺在一起,刀槍碰撞聲、吶喊聲、慘叫聲交織成一片。
有人被長矛刺中心臟,鮮血染紅了戰(zhàn)甲,卻依舊死死攥著武器不肯倒下;有人嚇得臉色慘白,扔掉兵器轉(zhuǎn)身就跑,沒跑幾步就被敵軍從背后刺穿身體;更多的人紅著眼嘶吼,臉上沾滿了飛濺的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一刻鐘后,梁州軍漸漸不支,陣腳松動,紛紛后退了一里地。烏合軍趁勢追擊,眼看就要沖到城墻下。阮月看著蜂擁而來的敵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猛地拉開長弓,三支箭矢同時搭在弦上,“咻咻咻”三聲,利箭如流星般劃破長空,準(zhǔn)確無誤地射中了烏合軍最前面的三個小頭目。
敵軍頓時一陣混亂,趁著這短暫的間隙,阮月抓起腰間長劍,足尖一點(diǎn)城墻,借著輕功如飛燕般躍下城樓。她落地時順勢翻滾,避開迎面砍來的長刀,手腕翻轉(zhuǎn),長劍寒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劃破三個烏合軍的喉嚨。
鮮血噴濺在她的戰(zhàn)甲上,阮月卻毫不在意,她舉起帶著血的長劍,對著潰退的梁州軍大聲高喊:“殺!”
那聲音清亮而有力,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梁州軍見主將如此英勇,瞬間士氣大振,紛紛重整旗鼓,舉著武器沖了上去。烏合軍本就是烏合之眾,見領(lǐng)頭的被殺,又被梁州軍的氣勢震懾,嚇得連忙扔下武器,轉(zhuǎn)身就跑,陣型瞬間潰散。
阮月沒有追擊逃兵,而是對身旁的阿七使了個眼色:“去大營。”阿七立刻會意,緊隨其后。二人穿過混亂的戰(zhàn)場,直奔烏合軍的主營。
大營里一片慌亂,烏合王上正被幾個親信護(hù)著往后帳逃。阮月和阿七手持長劍沖了進(jìn)去,帳內(nèi)的烏合軍見狀,立刻拔刀阻攔。阮月看似揮劍直取面前的將士,腳步卻暗暗向王上的方向移動。阿七跟在她身后,見她眼神一變,立刻明白了意圖,揮劍纏住了旁邊的敵軍。
就在烏合王上以為能趁機(jī)逃脫時,阮月突然調(diào)轉(zhuǎn)劍鋒,身形如鬼魅般欺近,長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了他的胸膛。王上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死了,鮮血順著劍刃滴落,濺到了阮月的臉上。
阮月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眼神冰冷地掃過帳內(nèi)的烏合軍,朗聲道:“王上已死,如若還要反抗,我三萬大軍踏平烏合!”
烏合軍面面相覷,見首領(lǐng)已死,又聽聞對方有大軍壓境,紛紛扔下了手中的刀槍,“噗通”一聲跪了一地。
夜幕降臨,鐘府燈火通明。正廳里擺著豐盛的宴席,阮月坐在主位旁邊的椅子上,卸下了沉重的戰(zhàn)甲,換上了輕便的青色衣裙,只是脖頸間還能看到些許未擦凈的血痕。鐘承文坐在主位上,滿面紅光,舉起酒杯:“這次多虧將軍了,我敬你一杯!”
阮月端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淺酌一口:“為梁州而戰(zhàn),亦是為翎國而戰(zhàn),沒什么好謝的。”她放下酒杯,夾了一筷子青菜,連日趕路加上激戰(zhàn),此刻才覺得腹中空空。
鐘承文放下酒杯,神色變得有些鄭重:“哦,對了,將軍可愿移步一下?有件東西想請你看看。”
阮月有些疑惑,但還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鐘承文起身引著她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