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竟然……向雛森揮刀了……”本該沉寂的牢房，此刻卻回蕩著吉良伊鶴抓狂而破碎的低吼。市丸銀靜立在牢房外陰影的交界處，臉上那抹恒久不變的燦爛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可惜牢籠中的囚徒對此一無所覺。

“哎呀呀，真是……不堪入目呢～”他終于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慣常的戲謔，完美地掩蓋了任何可能的情緒波瀾。

“市……市丸隊長……”吉良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自我厭棄的絕望。

“可憐的孩子～很想離開這陰冷的地方吧？”市丸銀唇角弧度加深，仿佛在施予莫大的恩惠，“既然如此～我來幫你吧……”他輕描淡寫地一揮手，牢門沉重的鎖鏈應聲而落，發出冰冷的哐當聲。“跟我來，伊鶴。”

“市丸隊長……”吉良的聲音因這突如其來的“救贖”而稍顯平復，但他幾乎沒有猶豫，拖著沉重的鐐銬，踉蹌地跟上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市丸，你究竟還要將多少無辜的靈魂拖入這場血腥的游戲？真是……惡劣透頂啊。我無聲的控訴被他徹底無視。他步履平穩地向前，宛如在月下漫步。然而，一股熟悉的、凜冽如西伯利亞寒流的靈壓驟然逼近——冰雪的氣息，帶著刺骨的鋒芒。市丸銀顯然也感知到了，那狐貍般的笑容瞬間綻放得更加燦爛，眼中卻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我只能在意識深處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果然是你，市丸！”日番谷冬獅郎冰冷的聲音幾乎與他瞬步出現的身影同時抵達，斬魄刀冰輪丸尚未出鞘，周遭的空氣已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寒意砭人肌骨。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此刻燃燒著足以凍結地獄的怒火，死死釘在市丸銀身上。“只有關押吉良的牢門鎖是從外部打開的。你想偷偷放走他？這般明目張膽，未免太蠢了吧！”

“什么嘛～日番谷隊長說話真奇怪呢～”市丸銀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尸魂界的天才少年——冰雪系最強的斬魄刀持有者，擁有超越年齡的冷靜與智慧，無疑是個棘手的對手。可惜，上天似乎總愛為棘手的人物安排更棘手的劇本。“我可是，為了讓你‘特意’知道，才‘故意’這么做的呀。”他語調輕佻，字字如針。

“在雛森趕到之前找到你……真是萬幸。”日番谷的聲音低沉下去，周身靈壓如暴風雪般驟然升騰，冰輪丸的寒氣瞬間將地面凍結，蔓延的冰霜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在她來之前……我就要在這里……殺了你！”最后一個字落下，殺意已凝成實質。

“等……”我敏銳地捕捉到另一股微弱卻熾熱的靈壓正急速靠近，想出聲提醒，卻又下意識地噤聲。因為我看見了市丸銀臉上那抹玩世不恭的、近乎邪氣的笑容——那是一個導演，正滿懷期待地欣賞著自己親手編排的悲劇在舞臺上拉開帷幕。

“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操縱的吧，市丸！”日番谷的怒吼帶著撕裂喉嚨般的痛楚。冰冷的靈壓瘋狂肆虐，而市丸銀只是饒有興味地看著陷入狂怒的少年，以及他腳邊倒下的、身著死霸裝的少女身影——雛森桃。

一場何其荒謬而殘酷的鬧劇！

“日番谷隊長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呢。”市丸銀聳聳肩，笑容依舊，“不過～既然你在此拔刀相向，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咯～呵呵——”話音未落，兩道截然不同的靈壓如同巨獸般轟然對撞！微笑著的陰謀家與怒火焚身的復仇者，一場風暴眼看就要爆發。我暗自嘆息，眼角余光瞥見身后吉良那因恐懼而劇烈顫抖的身影。市丸銀顯然也注意到了，卻毫不在意。

“退后，伊鶴。”他微笑著側頭，聲音輕柔得像在安撫受驚的雛鳥，“你……應該還不想死吧？”就在這分神的剎那，一道刺骨的寒氣如毒蛇般直噬心臟！市丸銀身影鬼魅般后掠，但白色的隊長羽織上，還是被凌厲的刀風撕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冰雪系最強斬魄刀——冰輪丸，果然名不虛傳！市丸銀一邊靈活地閃避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斬擊，一邊急速向后退去。身后，是三番隊舍高聳的屋頂。他足尖輕點，瞬步躍上屋脊。剎那間，那輪懸于天際的、散發著詭異寒光的銀月，仿佛被驟然拉近、放大，冰冷的月華如萬千無形的利刃，肆無忌憚地傾瀉而下，將屋頂映照得一片慘白。

“結束了，市丸！”日番谷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終結的宣告。市丸銀猛地回頭，只見自己的左手竟已被一條散發著極寒氣息的冰之鎖鏈牢牢纏住，晶瑩的寒冰正沿著手臂急速蔓延，瞬間封凍了他的左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片刺目的猩紅毫無征兆地充斥了視野——那是無數次見證過、無數次被其浸染的、鮮血的顏色！

“射殺他，神槍！”

日番谷瞳孔驟縮！那直刺面門、快逾閃電的刀刃，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然而，身為十番隊隊長，他本能地向后疾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他躲開了——這正是市丸銀想要的。

“就這樣躲開……真的好嗎？”市丸銀的聲音帶著惡魔般的蠱惑，刀尖所指的方向，赫然是倒在地上、毫無防備的雛森桃！“那個孩子……可是會死喲～”

“雛森——！！！”日番谷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他此刻的位置，無論如何也無法救援！就在那絕望的吼聲撕裂夜空的瞬間，另一股熟悉的靈壓如同燃燒的火炬般驟然爆發！一道橘色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現，決然地擋在了神槍的刀鋒與雛森桃之間！

“鏘——！！！”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中，夾雜著某種令人心悸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響！我感覺到市丸銀那凌厲無匹的靈壓驟然一滯，刀勢也隨之停下。月光下，松本亂菊緊咬著毫無血色的嘴唇，眼神堅毅如磐石，死死盯著屋頂上的市丸銀。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而她手中緊握的斬魄刀——灰貓的刀身上，一道猙獰的裂痕清晰可見。

擋下神槍……對你而言，還是太勉強了啊，松本。我無聲地嘆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人類……真是矛盾又愚蠢的生物。意識深處似乎傳來某個家伙不滿的嘟囔，但此刻的喧囂讓我無暇理會。

果然，市丸銀傳遞過來的靈壓波動迅速消失了。盡管心有不甘，我也只能順從地任由那個笑容不改的主人解除了始解狀態。

“在這里遇見，真是巧呢，亂菊～”市丸銀緩緩地將我收回刀鞘，動作優雅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同時，他左臂上那堅不可摧的寒冰，也如同被陽光照射的晨霧般，無聲無息地消融殆盡。

松本亂菊沒有回應。從高高的屋頂俯瞰下去，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緊咬的唇瓣幾乎要滲出血絲。那孤單挺立的身影，倔強卻又脆弱，在慘白的月光下投下長長的、寂寥的影子。看著這樣的她，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感悄然彌漫——并非源于我自身，而是透過契約，感受到了主人靈魂深處那瞬間的震顫。

“回去的路上，還請小心哦～”市丸銀略帶嘲弄的目光掃過正焦急瞬步到雛森身邊的日番谷，臨走還不忘火上澆油，“畢竟雛森副隊長……傷勢不輕呢。”

“不、勞、市、丸、隊、長、費、心！”日番谷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冰藍色的眼眸中翻涌著狂暴的殺意，仿佛擇人而噬的兇獸。

“看來是真的把他徹底惹毛了呢，”回到鞘中，我帶著一絲未能盡興的遺憾說道，“為何不戰到底？”

“目的……已然達成了啊。”市丸銀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身影卻已如鬼魅般從三番隊舍的屋頂飄然離去。白色的隊長羽織在夜風中獵獵翻飛，迎著那輪詭譎的冷月，只給身后的人留下一個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孤寂的黑色剪影。

“銀……”風中，似乎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帶著無盡迷茫的低語，“你到底……要去哪里呢？”

夜，已深如墨染。

獨自漫步在死寂的瀞靈廷街道，感覺確實有些詭異。畢竟大半夜的，一把人形斬魄刀在四處游蕩，若非此地是尸魂界，只怕早已成為現世流傳甚廣的都市怪談了。作為斬魄刀，長時間脫離主人維持人形極其耗費靈壓，但支撐片刻尚有余力。

我縱身躍上十番隊舍的屋頂，伏低身體，側耳傾聽室內的動靜。

“松本，謝謝你。”日番谷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沙啞，仿佛經歷了一場靈魂的酷刑。

“職責所在。”松本的聲音平靜無波。伴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日番谷離開了。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雛森桃，以及……靜立在陰影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松本亂菊。

“又一次……不告而別嗎？”她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那語氣仿佛已對這種離別習以為常，卻又帶著無法磨滅的鈍痛。

“喵～總是不告而別的壞毛病，還是沒改掉呢，喵～”一個突兀的、帶著慵懶尾音的聲音驟然響起。松本顯然被嚇了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腰間的斬魄刀。

“灰貓！你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喵！”灰貓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滿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你這個蠢女人！硬擋神槍的攻擊，你想死我還沒活夠呢！一臉怨婦樣地想那些有的沒的，還敢打我！”

“你給我閉嘴！區區一把刀，囂張什么！看我不教訓你！”

“哼，我才不怕你呢，喵～”灰貓的聲音透著疲憊，“不過我已經累得連貓毛都要掉光了，晚安咯，老太婆～～”話音未落，一道朦朧的靈子光暈閃過，灰貓已化作一個嬌小的貓耳少女形象，打著哈欠，大搖大擺地從松本身邊溜走，消失在房間的角落。

這場突如其來的人刀“內訌”雖然令人啼笑皆非，卻也讓我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此地不宜久留，必須在靈壓耗盡、身形消散前回到市丸身邊。

推開三番隊隊長室的門，我徑直說道：“雛森桃現下就在十番隊舍。接下來，只要除掉礙事的日番谷冬獅郎，障礙自然就掃清了。”

“除掉他？”市丸銀從堆積如山的文書中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高深莫測，“不行喲，神槍……我忽然想到一件更有趣的事呢。”

“你所定義的‘有趣’，往往意味著極致的危險……市丸。”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指尖纏繞著一縷銀發，試圖拂去上面沾惹的細微絨毛，“你已經數次違背藍染大人的命令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要緊嗎？”

“我對藍染隊長的忠誠，日月可鑒呢～”市丸銀笑瞇瞇地轉移了話題，“不過話說回來，小槍這是在做什么呢？”

“不許用那么惡心的稱呼！”我嫌惡地瞪了他一眼，“頭發沾上貓毛了，大概是在屋頂偷聽時蹭到的……可惡，早知道就離那只麻煩的貓遠點。”指尖用力捻掉那幾根頑固的絨毛，我頓了頓，話鋒一轉，模仿著灰貓的語氣，“對了，你不去道個別？‘總是不告而別，這樣的壞毛病還是沒有改掉啊，銀……’”

“哎呀呀？”市丸銀故作驚訝地睜大了他那雙細長的眼，“小槍這是覺醒了讀心術嗎？”

“少胡說八道！還有，再敢用那個惡心的稱呼，小心我連你一起射穿！”我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

“好可怕～好可怕～”他夸張地拍了拍胸口，笑容卻紋絲不動。

“白癡……”懶得再理會他，我緩緩閉上眼睛，“我累了。別吵我，否則明天就讓你用拳頭去跟冰輪丸肉搏。”

“是是是～”市丸銀漫不經心的應答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上，我沉入了短暫的黑暗。

“噗嗤——”

血肉被利器洞穿的黏膩聲響，猝不及防地在耳邊炸開。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盡管被貫穿的軀體并非預期的目標，但結果……

“抱歉，失手了呢。”市丸銀的聲音依舊輕描淡寫，帶著一絲事不關己的隨意，仿佛眼前并非生死搏殺，而是一場不甚完美的棋局。

藍染惣右介并未回應，只是從容地抬手，撫過鏡花水月的刀身。那姿態優雅依舊，仿佛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別動！”一聲清叱劃破凝滯的空氣！兩道矯健的身影如同黑色閃電般出現——是四楓院夜一，以及二番隊隊長碎蜂。久違的面孔，帶來的是終結的信號。“否則立刻讓你身首異處！”碎蜂的雀蜂直指藍染咽喉，聲音冰冷刺骨。

“哎呀呀～這可真是……大陣仗啊～”市丸銀輕輕笑了笑，一邊若無其事地活動著左手，一邊將右手悄然移向腰間的刀柄。

“不準動。”一個無比熟悉、帶著壓抑痛楚和決絕的靈壓與聲音，如同無形的枷鎖，瞬間將他的一切動作徹底封死！

“抱歉啊，藍染隊長，”市丸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我……被抓住了呢。”

啊咧啊咧……為什么偏偏是你呢？感知到市丸銀心中翻涌的、極其罕見的復雜情緒，我選擇了沉默，只是靜靜地旁觀著這宿命般的一幕。

“總是不告而別，這個壞毛病還是沒有改掉啊……”灰貓那句無心之語，此刻無比清晰地回蕩在意識里。我想，此刻的市丸銀，腦中縈繞的，或許也是這句話吧。

“亂……”一個音節幾乎要沖破喉嚨，市丸銀卻猛地低下頭，止住了后續。他任由那只緊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松開，任由天空中驟然降下的、散發著不祥光芒的巨大光束將自己籠罩其中……保護？不，是徹底的隔絕。反膜——大虛拯救同族時降下的光之壁壘。光之內外，是永不相交的兩個世界。景象與聲音或許還能傳遞，但心與靈魂，已被徹底隔絕。

“真遺憾呢～”市丸銀抬起頭，臉上重新掛起那副狐貍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凄涼，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開來，“要是能……再讓你抓得久一點就好了……”他的目光穿透光幕，落在那個橘色頭發、呆立原地的女子身上，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卻蘊含著千鈞重量：“再見了，亂菊。”

光幕之外，松本亂菊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她沒有回應，只是死死地盯著市丸銀的臉——那張掛著笑容，眼角眉梢卻浸滿了悲傷、仿佛下一刻就要痛哭失聲的臉。

“……對不起……”

最后三個字，如同塵埃般飄散在反膜的光芒中。

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那黑暗中的唯一光亮，正帶著他，無可挽回地遠離。

市丸銀終于緩緩轉過身，背對著瀞靈廷，背對著那個凝固的身影。他的背影在刺目的光柱中顯得異常單薄，白色的羽衣在上升的氣流中翻飛，如同折翼的蝶。

再見之時，即是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