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菊～快起來了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和故作的不滿，清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松本亂菊睜開惺忪的睡眼，一抹熟悉的、仿佛凝聚了月華的銀色，瞬間躍入了她琥珀色的瞳仁。

“啊！”視野里猝不及防地放大了數倍的俊秀臉龐，讓她驚得低呼出聲，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唔……什么啊，亂菊看到我竟然是這樣的反應……”市丸銀故意拖長了尾音，佯裝出受傷的沮喪模樣，飛快地轉過身去，只留給她一個略顯單薄的背影。晨光透過破敗窗欞的縫隙，在他銀色的發梢跳躍，勾勒出朦朧的光暈。

她揉了揉眼睛，驅散最后一絲睡意，心頭卻縈繞著一絲異樣。平日里早已習慣了他那仿佛面具般掛在臉上的微笑，可就在剛才他轉身的瞬間，那笑容深處似乎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在流動，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的開心？

“太陽都爬到這么高了，哪里還算大清早呢。”市丸銀仿佛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小脾氣”，又轉回身來，臉上是慣常的、帶著幾分狡黠的笑容，但那瞇起的眼縫里，似乎有更明亮的光在閃爍，“亂菊～快點起來了啦～”

“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沾著草屑的舊衣，敏銳地捕捉到少年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急切，“銀……是有什么急事嗎？”

對面的男孩身形幾不可察地一僵，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心事，那瞬間的停頓在松本眼中格外清晰。

“沒什么啦～”他很快恢復如常，聲音輕快，但亂菊卻仿佛感受到了一絲微妙的失落感，盡管他那張總是笑瞇瞇的臉上，依舊滴水不漏，“只是有樣東西，想讓你看看。”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牽起她微涼的手指，不容分說地將她帶離了他們那勉強稱之為“家”的棲身之所。

目的地是附近那片小小的樹林。在這片荒蕪貧瘠的流魂街深處，這片小小的綠蔭堪稱奇跡，也是亂菊平日里最愛的去處，能讓她暫時忘卻現實的冰冷。但據她所知，市丸銀幾乎從不踏足這里。

“想讓我看的東西是……”亂菊環顧四周。深秋的氣息已濃，層林盡染，落葉繽紛，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空氣清冽，帶著枯葉和泥土的微澀氣息。景色依舊熟悉，似乎并無特別。

“是這個喲～”市丸銀唇角的笑意加深，握緊她的手，突然拉著她奔跑起來。風聲在耳邊呼嘯，枯黃的葉片被他們的腳步帶起，打著旋兒飛舞。他們靈巧地穿梭在虬枝盤繞、叫不上名字的樹木之間，向著樹林更幽深的地方奔去。

松本亂菊從未深入過這片樹林的腹地。當市丸銀驟然停下腳步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琥珀色的眼眸因震驚和贊嘆而睜得溜圓。

四周是雜亂無章的、形態各異的樹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在屏障的中心，一棵姿態傲然的楓樹，如同遺世獨立的君王，赫然挺立！它的枝椏遒勁有力地伸向天空，滿樹的葉片不是尋常的橙黃，而是燃燒般熾烈的血紅！陽光穿透稀疏的樹冠，落在這片小小的舞臺上，將每一片楓葉都映照得剔透如紅寶石。秋風掠過，血色的葉片便掙脫枝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旋轉、搖曳，仿佛無數躍動的火焰精靈，在金色的光線中跳著生命最后的、最壯烈的舞蹈。地面已鋪就一層厚厚的“紅毯”，踩上去柔軟無聲。

“好……美……”她失神地呢喃，這極致的絢爛與生命力帶來的震撼，讓她一時忘卻了所有。她專注地凝視著這株燃燒的楓樹，未曾留意身旁少年凝視著她的目光，那目光里盛滿了溫柔的期待，嘴角彎起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柔軟。

“亂菊，”市丸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掩藏不住的得意，輕輕響起，“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喲～”

禮物？松本亂菊猛地回神，看向市丸銀那張寫滿“快夸我”的、帶著少年氣的得意笑臉。剎那間，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啊，她想起來了！今天，是他們三年前初次相遇的日子！整整兩年過去了，她早已習慣了他神出鬼沒的行蹤，習慣了他帶著一身或深或淺的傷痕歸來，習慣了他那句帶著笑意的“我回來了”，和他隨口問的“有沒有乖乖等我”。她小心翼翼地收斂著自己的依賴和期盼，從不曾向他索要過任何東西，生怕成為他的負擔。她甚至以為……他早已將這個日子遺忘在流魂街的風塵里。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被他放在心上。

“不高興嗎？”久久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熱烈回應，市丸銀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頭，那笑容里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審視著松本臉上錯愕又復雜的表情。

不高興？怎么可能！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酸澀與滾燙的暖流猛地沖上她的鼻尖和眼眶。

“謝謝……”她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這似乎是收到禮物時該說的話，可是……為什么心里的感覺如此洶涌澎湃，如此陌生又如此沉重？這份心意，遠比眼前的紅葉更加灼熱，燙得她心口發疼。

“銀……”她張了張口，想要傾訴些什么，萬千情緒堵在喉間，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將它們編織成形。

“怎么了？”市丸銀問道，他的手一直未曾松開，掌心傳來的微涼觸感，此刻卻讓松本感到一陣尖銳的心痛。那涼意，仿佛預示著某種即將到來的分離。

“不，沒什么……”她慌忙搖頭，將翻涌的情緒強行壓下，視線重新落回那片燃燒的紅楓，“好美的楓樹啊……”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在過于盛大、過于凄美的秋風與落葉之中，少女那句未能出口的心聲，被風卷起，無聲地隱沒在漫天紅葉里，卻也如同埋入心田的種子，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然滋生，生長。

——銀、私はあなたが好きです。(Gin，watashiwaanatagasukidesu.)

“亂菊，”市丸銀的聲音在紅葉紛飛的背景中響起，帶著一絲少有的鄭重，“你將來……想做什么呢？”

松本亂菊有些詫異地看向突然發問的市丸銀。這個問題來得如此突兀，讓她措手不及。

“我們總不能一輩子就困在這個地方吧，”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瞇起眼睛笑了笑，但那笑容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亂菊和我都會長成大人喲～變成大人的時候，亂菊想要做什么呢？”

將來？夢想？松本亂菊的心猛地一沉。她從未深入地去思考過這些遙遠而沉重的話題。變成大人……就意味著不能永遠留在這里，意味著……可能與他分離。她本能地逃避著這些念頭，仿佛只要不去想，分離就永遠不會到來。她害怕一旦觸及，那緊緊攥在手中的、名為“現在”的幸福沙礫，就會加速從指縫間流逝，徒留更深的恐懼與悲傷。

“那么……銀呢？”她試圖將問題拋回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銀有什么夢想嗎？”

“夢想啊……”市丸銀輕笑著擺了擺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那笑容像往常一樣無懈可擊，卻又仿佛帶著某種刻意的疏離，“我只喜歡實際的東西，虛無縹緲的夢想什么的，從來沒想過呢～”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鎖定她，帶著不容回避的追問，“亂菊還沒有回答我呢～你的夢想呢～”

“夢想……”松本亂菊的眉頭緊緊蹙起，她看了看他看似輕松實則帶著探究的臉龐，又仰起頭，望向那片被楓樹枝椏切割成碎片的、無限延伸的秋日晴空。風卷起她耀眼的橘色長發，像一面小小的旗幟。一個最簡單、最樸素的愿望，終于沖破了心防，脫口而出：

“我只想……一直待在你身邊。”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如同落在紅葉上的露珠。

空氣仿佛凝固了。楓葉飄落的簌簌聲變得格外清晰。市丸銀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裂痕，那雙總是瞇著的眼睛似乎微微睜開了一絲縫隙，里面清晰地映著錯愕與難以置信。而松本只是固執地仰望著天空，仿佛要將那片湛藍吸入心底，任憑秋風吹干眼底悄然彌漫的濕意。

年幼的亂菊啊，她尚且懵懂無知。這個看似簡單到極點的愿望，在命運冰冷的軌跡面前，竟會比攀上那遙不可及的天空，還要艱難百倍、千倍。

“亂菊難道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市丸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輕松和向往，試圖打破這沉重的沉默，“我聽說啊，流魂街的中心是個很繁華、很好玩的地方呢～那里有高高的房子，有熱鬧的集市，有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還有……”

他描繪的世界越是精彩紛呈，松本亂菊的心就越是沉入冰冷的谷底。那些話語，聽在她耳中，無異于一聲聲宣告離別的鐘聲。他勾勒出的每一個畫面，都像是一只手，試圖將她所珍視的、唯一的依靠從身邊奪走。酸楚的浪潮洶涌地沖擊著眼眶，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她決定了，絕不能在這個男孩面前輕易落淚，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和挽留。

“這樣啊……”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卻無法完全抑制那細微的顫抖，仿佛自欺欺人般，她用力扯出一個無比燦爛、卻帶著破碎感的笑容，“那么，我改變夢想了！”她揚起頭，像是要宣告給整個世界聽，“我要走遍整個尸魂界！然后掙好多好多錢，多到讓他們聽到我‘松本亂菊’的名字就心生敬畏！我還要變得很強很強，強到再也不用擔心跟任何人打架！”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也像是對自己無望心愿的一種絕望的補償。

“那么……”市丸銀靜靜地聽著，臉上重新掛回了那副波瀾不驚的微笑面具，聲音平淡得近乎殘忍，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劃下深深的、看不見血的傷痕，“那個時候，亂菊一定要請我吃頓飯哦。”

果然……你終究是要離開我的嗎？銀……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預感瞬間將她淹沒，連呼吸都帶著痛楚。

“恩，說好了喲。”她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翻涌的淚水逼退，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說好了，就算你離開我……我也要……堅強地走下去。

這句無聲的誓言，沉重地墜落在心湖深處。

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沫，刀子般刮過裸露的肌膚。松本亂菊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下是厚厚的積雪，寒氣透過破舊單薄的棉衣直往骨頭縫里鉆，凍得她幾乎失去知覺。身旁，篝火努力地燃燒著，跳躍的橘紅色火焰舔舐著寒冷的空氣，卻無法驅散深入骨髓的寒意，也無法溫暖她心頭那越來越濃烈的不安。

她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冬夜的星空。仿佛那浩瀚無垠的冰冷星辰，能暫時凍結她心中那莫名翻涌的心慌。

站在一旁的市丸銀，正安靜地仰望著墨藍色的蒼穹。銀色的月光如霜似水，傾瀉在他同樣銀色的發絲和略顯單薄的肩頭，仿佛為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遙不可及的光暈。他側臉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也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寥。亂菊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的任性要求是否會讓他不快，但那沉默佇立的姿態，不像生氣，倒更像沉浸在某件沉重的心事里。

最近，一種沒來由的心慌總如影隨形。仿佛有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消失，或者……即將永遠地離她而去。這種感覺，比冬夜的寒風更讓她感到冰冷和恐懼。

“亂菊，”蹲下身來的聲音打破了長久的寂靜。市丸銀轉過頭，頭頂那輪圓滿得近乎完美的銀盤，將清輝毫無保留地灑落。月光下，他的身影仿佛與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構成一幅凄清而絕美的畫卷——少年與明月。只可惜，這畫卷之中，永遠映不出她自己孤獨的身影。視野所及，只有那透著亙古悲傷的冰冷月光，和少年在雪地上投下的、顯得格外消瘦孤寂的陰影……

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楚猛地沖上鼻腔，松本亂菊慌忙別開臉，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強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逼退。

“亂菊，”市丸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和執著，重復著那個問題，“你喜歡花嗎？”

“嗯……喜歡。”她低聲回答，帶著一絲困惑，不明白他為何執著于此。

“那么，”市丸銀的嘴角忽然彎起一個近乎調皮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純粹，仿佛早就在期待這個答案，“我送給你喲～”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雪粒，轉身朝著他們那間在寒風中瑟縮的小屋走去。

“銀？你去哪里？”松本心中一緊，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她。她慌忙想要坐起來，伸出手試圖抓住他飄動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然而凍得僵硬麻木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指尖徒勞地在冰冷的空氣中劃過，只觸碰到一片虛無的寒意。他的背影，毫無留戀地融入了小屋的陰影里。

“……閉上眼睛，亂菊。”他的聲音從小屋里傳來，帶著一絲神秘的意味，又仿佛帶著某種訣別的儀式感。

然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雪落無聲，篝火噼啪作響。松本亂菊依言閉上了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風聲在耳邊嗚咽，像一首哀傷的挽歌。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中那份不安卻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可以睜開眼睛了哦～”市丸銀的聲音突然在身后很近的地方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松本猛地轉過身，急切地搜尋著花朵的蹤跡——然而，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雪地，銀發少年含笑而立的身影，以及……那輪冰冷圓潤的銀月。沒有花的影子。

“看上面啦～”他笑著，修長的手指指向深邃的夜空。

松本疑惑地抬起頭。就在那一剎那，一道璀璨奪目的光痕，如同神祇執筆，驟然撕裂了暗藍色的天鵝絨天幕！緊接著，一聲輕微的爆鳴傳來，那道光在至高處轟然迸裂、綻放！無數流光溢彩的火星，拖著細長的金尾，向四面八方飛濺開來，迅速地在夜空中凝結、舒展，最終形成一個巨大、完美、光芒四射的圓形圖案！金紅交織的光芒，瞬間點亮了整個沉寂的冬夜，也映亮了雪地上兩張仰望的臉龐。那光芒如此絢麗，如此短暫，又如此……孤寂。

“那是花火，不是花吧……”松本亂菊有些無奈地更正，聲音里帶著一絲被捉弄的嗔怪，但更多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璀璨所震撼。

“是花喲，亂菊～”市丸銀卻異常堅持，他的笑容在煙花明滅的光芒下顯得格外明亮，卻又帶著一絲虛幻。他自然地牽起她冰冷的手，拉著她重新并肩坐在雪地上，篝火的光芒跳躍著，在兩人身上投下溫暖的、卻轉瞬即逝的光斑。“看，它在為你盛開呢。”

煙花的光芒漸漸黯淡、消散，如同曇花一現的幻夢。更深的夜色重新籠罩下來，唯有那輪圓月，依舊清冷地懸在天心。

“今晚的月亮……”市丸銀的聲音在煙花余燼的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夢囈的恍惚，“好藍啊……你認為呢，亂菊？”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那輪明月，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

“哎？月亮……”松本亂菊困惑地看向他，又抬頭仔細看了看那輪散發著銀色清輝的玉盤，“是銀色的吧？一直都是銀色的啊。”

“啊……是這樣呢……”市丸銀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帶著一絲自嘲和苦澀，“亂菊的眼力真好。”他依舊仰望著那輪圓月，聲音輕得像嘆息，“亂菊，今天是十五呢～”

“嗯……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她應和著，心頭那股不安感愈發強烈，“今年的月亮在十五就圓了呢……”圓滿，是否也意味著圓滿之后的必然缺損？

“那就表示，”市丸銀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點破了那個冰冷的規律，“明天開始，這個月亮又要一點一點地缺掉了吧……真遺憾呢……”他頓了頓，聲音里終于泄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眷戀和不舍，“我還想……多和亂菊一起看看滿月呢～”

“來年……還是有機會的吧？”松本亂菊幾乎是急切地接話，試圖抓住這渺茫的希望，仿佛這樣就能留住眼前的人。

“來年啊……”市丸銀緩緩地、緩緩地偏過頭去，側臉線條在月光下顯得冷硬而決絕。松本亂菊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繃緊的下頜線。一種冰冷的絕望感，如同這冬夜的寒氣，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只可惜我，已經不能陪你一起看了。再見了，亂菊。】

這句無聲的告別，如同淬毒的冰錐，毫無預兆地、清晰地在她耳畔響起！尖銳得讓她渾身一顫！

“來年……也是有月亮的啊。”他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遙遠的事實。那話語輕飄飄地落下，卻帶著千鈞之力，將她心中最后一點微弱的希冀，徹底碾碎。

松本亂菊死死地盯著市丸銀冰冷的側影，那句幻聽般的告別語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反復回響，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厭惡這感覺！厭惡這仿佛預知般的絕望！她用力甩頭，想要將這可怕的念頭驅散，卻只是徒勞。冰冷的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沖破了堤防，無聲地滑過她凍得冰涼的臉頰。

【今夜的月亮好藍啊……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