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水月之章慘白的月光,如同凝固的冰霜,無聲地傾瀉而下,將房間內的一切都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然而,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臉色卻比這月光更顯蒼白。橘色的長發被冷汗浸透,幾縷濕漉漉地貼在汗涔涔的頰邊,如同被風雨打濕的火焰。厚重的棉被隨著她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起伏著,像一座沉默的山丘,徒勞地試圖守護其中脆弱的生命。她的雙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干裂而黯淡,即使不看那被褥下掩蓋的軀體,也足以知曉這絕非尋常的傷勢。
你這般拼命,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最終卻落得這副模樣……窗臺上,靜坐的男子(市丸銀)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個古樸的小木盒,指尖拂過盒面細微的紋理,最終化作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嘆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如果早知道結局如此,是不是……不該踏足此地?是不是只要看不見她的痛苦,聽不見她的呻吟,讓記憶徹底封存,自己便能免受這噬心之痛?真是……愚蠢啊……
市丸銀停止了無意識的把玩,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慎重,緩緩打開了木盒。盒內絲絨的襯墊上,靜靜躺著一只小巧玲瓏的水晶瓶。瓶中,一朵同樣精致小巧的干花,正悄然綻放。那是橘色的花朵,顏色溫暖而耀眼,與她發絲的顏色如出一轍,在慘淡的月光下,固執地燃燒著一抹舊日的暖意。
“傷口……應該都處理妥當了吧……”他喃喃低語,聲音輕得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靈魂。他小心翼翼地將水晶瓶放在女子(松本亂菊)的枕畔,動作輕柔得像在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寶。做完這一切,他似乎在思索還有什么遺漏,最終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她。
“真是……相當嚴重的傷勢呢……”他嘴角習慣性地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語調帶著一絲刻意的戲謔,“要是在決戰之前都恢復不了可怎么辦?那個時候,亂菊可是會死的哦~”輕飄飄的話語出口,卻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自己的心口,痛得他指尖微顫。他猶豫了一下,終是伸出手,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覆上女子滾燙的額頭——那灼人的熱度,與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形成了驚心的對比。
原來,即使是死神,也會受傷,也會……如此脆弱地走向消亡。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銀……”昏迷中的女子,唇瓣無意識地開合著,斷斷續續地溢出破碎的音節。他聽不真切,但那反復出現的口型,分明是刻入骨髓的兩個字——他的名字。
“亂菊……”他張了張口,喉頭卻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哽住。說些什么?像往常一樣,用幾句輕佻的笑話粉飾太平?抑或是裝傻充愣,將洶涌的悲傷掩藏在玩世不恭的面具之下?還是……干脆利落地轉身離去,瀟灑地說一句“我什么都不在乎”?
做不到啊……如同當年在雙殛之丘,他無法強迫自己漠然轉身,無法克制自己去看她最后一眼,去聽她最后一聲呼喚……
“銀……你究竟……要去哪兒啊……究竟……”斷斷續續的囈語,如同最細密的針,一下下刺進他的耳膜,扎進他的心臟。他聽著,眉間的溝壑便隨之加深一分。終于,那只覆在她額上的手移開了,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溫柔,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眼前這具滾燙又虛弱的身軀,輕輕擁入懷中。
對不起,亂菊。
懷中女子的唇瓣再次微弱地開合,這一次,聲帶幾乎沒有震動,但那無聲的祈求,卻比任何驚雷都更清晰地炸響在他靈魂深處:
“銀……不要……離開……”
那是他聽過多少次的話語……那是她倔強了百年,最不愿輕易出口的挽留……
他怎會不明白?眼前這個總是笑得張揚、仿佛無堅不摧的女子,那堅強外殼下包裹著怎樣深沉的孤寂。他又怎會不了解,她纖細的肩頭,獨自扛起了多少沉重的過往與責任。
可他,又能給予什么呢?一個溫暖安穩的家?一頓熱氣騰騰的飯菜?一條能讓她并肩同行的坦途?他什么也給不了……他早已一無所有,連靈魂都抵押給了無邊的黑暗。
他本意是來道一聲珍重,從此山高水遠,死生不復相見,終成陌路……這固然艱難,但他相信時間的力量。他擅長遺忘,如同他曾忘記自己如何死去,忘記年少時暗自許下的微末夢想,忘記深藏心底的真正意圖。記住太多,不過是徒增煩惱。
“但是……卻唯獨不想忘記你啊……”環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許,力道依舊溫柔,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冰冷的月光勾勒著他低垂的側臉,在眉宇間投下濃重的陰影。
“亂菊……”他低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里竟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他害怕,怕這聲呼喚再也無法傳入她的耳中,怕自己的名字,再也不會從她口中帶著生氣地喊出。那曾籠罩他冰冷世界的唯一陽光,此刻正被濃重的夜色和搖曳的慘淡月光無情阻隔。
他怕這一切,終將成為一場觸手即碎的……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
“嘖,無聊……”心底翻涌的激烈情緒驟然冷卻,琥珀色的眼眸倏然睜開,褪去了所有偽裝,露出底下深藏的、近乎野獸般的兇戾寒光。他的眉頭緊鎖著,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此刻的市丸銀,褪去了所有面具,是無人得見的模樣。
“市丸,你可曾聽過,‘無一物’的說法?”神槍那冰冷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中轟然回響。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嗎……
“果然……還是不行呢……”市丸銀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致的弧度,周身那幾乎凝成實質的駭人殺氣,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太不像樣了。竟為這種事……他自嘲地微微搖頭,緩緩松開了懷中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回冰冷的床榻。
“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他站起身,動作流暢而優雅,月光不再被遮擋,毫無保留地灑滿整個房間,清晰地映照出門口那道身影手中所持的刀鋒——冰冷的寒光流轉,仿佛連月光都能凍結。
冰輪丸的寒氣如同活物般在狹小的空間里肆虐蔓延,空氣仿佛被凍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甚至讓他裸露的皮膚都感到微微的刺痛和僵硬。
“你想做什么?”門口的少年(日番谷冬獅郎)開口,聲音是超越年齡的冷靜,如同他手中的冰刃,不帶一絲多余的感情波動。
“哦呀哦呀~”市丸銀瞬間戴回了那副輕佻的面具,語調上揚,帶著慣有的戲謔,“日番谷隊長干嘛發那么大的火呢~我只是出來散散步,順便嘛……找找闊別已久的‘老朋友’敘敘舊而已~”
無數復雜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滾碰撞,無數真實的話語在喉頭幾欲沖口而出……然而最終流淌出口的,依舊是這令人作嘔的虛偽腔調。
“你來這里做什么,市丸?”日番谷仿佛完全過濾了他的廢話,語氣沒有絲毫起伏,綠眸如同凍結的湖面,緊緊鎖定他,重復著冰冷的質問。
沉默。這一次,市丸銀選擇了緘口不言。
“無法回答么?也好?!比辗鹊穆曇舾淞藥追郑澳隳翘子颓换{,我早已聽膩了。站在那里別動,市丸銀……這一次,我必將你斬殺于此!”話音未落,市丸便感到一股極致的寒意纏繞上雙腿,低頭看去,黑色長袍的下擺竟已悄然凝結了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寒光的冰霜。
看來這位小小年紀便被冠以“天才”之名的隊長,絕非浪得虛名。
但是,他是否忘記了,此刻站在他對面的,也曾是尸魂界漫長歲月里,一個令人諱莫如深的話題——另一個不世出的“天才”。
“這樣可不行喲~日番谷隊長~”市丸銀臉上的笑容加深,危險的氣息卻開始彌漫,“在這種微妙時刻拔刀相向,無異于遞交正式的宣戰書呢。藍染大人會困擾的哦~”
“你怕了?”日番谷的綠眸銳利如刀。
“怎么會~”市丸銀的笑意更深,幾乎咧到了耳根。就在話音落下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靈壓驟然從他體內爆發!銀色的光芒如同實質的火焰般沖天而起,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的光線,連那慘白的月光都在這股力量下黯然失色,仿佛被徹底壓制。
“這種靈壓……!”日番谷瞳孔猛然收縮,握著冰輪丸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他深知市丸銀的強大與深藏不露,但此刻感受到的這股靈壓,陰冷、粘稠、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甚至遠超過去任何一次交鋒!“……又變強了嗎?你這家伙……真是令人發指!”
“變強了?哦呀哦呀~”市丸銀饒有興味地欣賞著日番谷越發陰沉緊繃的臉,“日番谷隊長誤會了呢~雖然很遺憾,但相比日番谷隊長日新月異的進步,我的這點靈壓可是原地踏步,毫無寸進呢~”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因此啊,藍染大人可是相當地……著急呢?!?/p>
“你這混蛋——!”意識到再次被戲耍,日番谷咬緊了牙關,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這個男人太危險了!必須在此刻,就在這里,徹底清除!
“卍解!”磅礴的靈壓瞬間凝聚、爆發,巨大的冰晶之翼在日番谷身后轟然展開,晶瑩剔透,折射著月光,美得驚心動魄,卻也散發著毀滅的氣息,“大紅蓮冰輪丸!”
冰翼扇動,帶起刺骨的寒風,日番谷的身影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裹挾著凍結萬物的殺意,直刺市丸銀的心臟!市丸銀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拔刀迎擊,伸向腰間的手卻抓了個空——指尖只觸碰到冰冷的空氣。電光火石間,他憑借著驚人的反應力側身閃避,凌厲的刀鋒貼著他的頸項掠過,只削斷了幾縷飄揚的銀發。
啊……對了。神槍……他不在這里啊。市丸銀的嘴角掠過一絲自嘲的弧度。難道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已養成了事事依賴那家伙的習慣了嗎?怎么可能……
“破道之四,白雷?!逼届o無波的聲音響起,市丸銀隨意地抬手,向前一指。一道刺目欲盲的白色雷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銀蛇,從他指尖迸發!沒有斬魄刀的增幅,這白雷的威力卻同樣驚人,瞬間洞穿了本就脆弱的墻壁,帶著毀滅性的氣息射向屋外無邊的黑暗。日番谷敏捷地側身閃開,臉上卻難掩一絲驚異。
“你竟然會用鬼道……真是讓人驚訝?!彼€住身形,冰輪丸橫在身前。
“也對呢~”市丸銀甩了甩手指,仿佛剛才只是彈掉了一點灰塵,“自從有了斬魄刀,這些把戲就很久沒玩過了?!?/p>
“哼,自大的家伙?!比辗壤浜?。
“這可是我的臺詞哦~日番谷隊長~”市丸銀笑瞇瞇地回應,但那笑意并未抵達眼底。
“你說什么?!”日番谷的怒氣清晰地寫在臉上。
“說什么?”市丸銀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如同面具被瞬間揭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日番谷從未見過的冰冷與尖銳,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睜大,清晰地映出冰冷的怒意,“我在說……連自己最珍視的部下都無法守護周全、只能眼睜睜看她躺在病榻之上、卻還在這里大放厥詞的……既無力又自大的日番谷隊長啊!”
尖銳刻薄的語調,冰冷刺骨的神情,往日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徹底褪去后,此刻站在那里的市丸銀,宛如一頭被觸動了逆鱗、正冷冷凝視著獵物的孤狼。
日番谷徹底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市丸銀,從未聽過他用如此直接、如此飽含攻擊性的語氣說話。那冰冷的視線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僅僅是被注視著,就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四肢都變得有些僵硬。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市丸銀那蒼白低垂的手,仿佛正隔空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一時竟難以發聲。
說不出話來了嗎?若不是顧及身份和形象,市丸銀此刻真想狠狠地啐一口唾沫。
無能!這個詞如同冰冷的烙印,狠狠燙在他的心頭。他甚至刻意忽略了,造成亂菊如今重傷瀕危的局面,自己也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
“只會說些漂亮話,實際上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的~不就是你嗎?日番谷隊長?”那一瞬間情緒的失控,市丸銀心知肚明意味著什么——他動了殺機,清晰而強烈。而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神槍曾經的告誡、藍染那隱晦卻充滿威壓的責備,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在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矛盾與掙扎幾乎要將他撕裂。自己究竟該不該留戀這里?明明早已親手斬斷了所有歸途,為何心底深處,仍在絕望地期盼著那路的盡頭,能再次升起那抹熟悉的、溫暖的陽光?
“我可不想被一個舍棄了所有部下、背叛了尸魂界的無恥之徒說教!”日番谷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
部下?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或是變得無趣,當然可以舍棄。因為自己……從來就不是什么好隊長啊~市丸銀在腦中飛快地構思著各種諷刺挖苦的答案,卻覺得沒有一個能真正表達此刻心中翻騰的黑暗。
“是嘛,也對呢~”最終,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語氣飄忽得近乎虛無。
也許是他這過于反常的回應,讓日番谷更加困惑。一向熱衷于言語游戲的市丸銀,今天卻像在表演一場失控的情緒變臉。日番谷無從知曉,此刻市丸銀的內心,正如他矛盾的行為一般,在無數個尖銳的夾縫中劇烈地掙扎、撕扯。
此刻的他,宛如一個溺水之人。水面上漂浮著零星的木板,每一個都看似是救命的希望,卻又都遙遠得如同幻覺,令人無法分辨真假。即便如此,為了保護那渺茫的一線生機,他選擇了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多停留片刻,而非冒險去抓取任何一個可能只是幻影的浮木。
——這里沒有救贖,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哀和無盡的殺戮。
神槍冰冷的話語,如同詛咒般再次在腦海中響起。那是在他懵懂年幼、第一次成功呼喚出斬魄刀形態時,神槍給予他的、關于命運的冰冷箴言。他早已明白自己的一生注定深陷這血腥的輪回,萬劫不復。但他從未后悔,因為這腐朽的世界本就不值得留戀,尤其對于像他這樣,自誕生起就浸淫在黑暗與污濁中的存在。然而,他錯了。錯在那個太過平凡的午后,經過那個太過偶然的河岸,救起那個太過耀眼奪目的女孩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只是直到此刻,直到她氣息奄奄地躺在眼前,他才終于……不愿再繼續欺騙自己。
“日番谷隊長,她……”市丸銀的目光再次落回床榻上昏迷的女子,聲音頓了頓,仿佛在凝聚著某種巨大的決心,最終清晰地吐出,“……我帶走了?!?/p>
“開什么玩笑——!”日番谷的怒吼如同驚雷,瞬間炸響在空座市寂靜的上空。而市丸銀,卻充耳不聞,他動作輕柔卻異常迅速地俯身,一手穩穩地抄起松本亂菊的腰身和膝彎,將她打橫抱起,半個身子已然探出了破碎的窗口,冰冷的夜風瞬間灌入。
“你要做什么,市丸——!”日番谷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帶著凜冽的寒氣,瞬步擋在了市丸銀身后,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臉上的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
是以為自己要加害于她嗎?就像……曾經傷害了他視若珍寶的那個小姑娘一樣?市丸銀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也許,這就叫做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
“我不會傷害亂菊的,”他難得地吐露了真實的想法,盡管知道這聽起來是多么蒼白無力,“只是帶她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養傷?!?/p>
“……不要以為我會愚蠢到相信你的鬼話,市丸銀!”日番谷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緊繃,“你究竟在圖謀什么我不知道,但……”
“但我是個極度危險、不可信任的敵人這一點,日番谷隊長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呢~”市丸銀輕笑著接過了他的話頭,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真是過分呢~日番谷隊長心里明明白白就是這么想的,這可是赤裸裸的偏見哦~”
切!危險分子也罷,敵人也罷,再不從那里給我滾開,我就先拿你這礙事的小鬼開刀!
幾乎要徹底暴走的理智在最后一刻被強行拉回,阻止了他將心底那嗜血的咆哮宣之于口。
“市丸,你可曾聽過,‘無一物’的說法?!鄙駱屇潜涞穆曇羧缤е?,再次在耳畔轟然炸響!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破道之四,白雷!”市丸銀眼神一厲,不再猶豫。一道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刺目的白色雷光,如同掙脫束縛的怒龍,撕裂空氣,帶著毀滅性的尖嘯,悍然轟向日番谷!日番谷瞳孔驟縮,倉促間全力閃避!
刺眼的白光吞噬了視野。待雷光散去,塵埃落定,房間里早已空無一人,只剩下破碎的窗口灌入的冷風,以及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糊味和冰冷的靈壓。
市丸銀……你果然……是必須徹底鏟除的禍患!日番谷冬獅郎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張空蕩的病床,身影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瞬間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另一處,市丸銀抱著懷中重傷的女子,在空座市寂靜的街道和建筑陰影中高速穿行。冰冷的夜風呼嘯著刮過臉頰,懷中的人體溫低得讓他心驚。他既害怕速度太慢讓她在寒風中暴露太久,又擔憂速度太快加劇她的傷勢和痛苦。只能在這兩難的煎熬中,時快時慢地調整著步伐,將靈壓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她周身,隔絕著刺骨的寒意。
最終,他在空座市郊外一片幽深樹林的掩映下,找到了一間荒廢許久的簡陋茅屋。他不打算離開這座城市。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藍染的視線如同無形的蛛網,時刻籠罩著這片區域,他需要一個足夠合理的借口才能脫身。
輕輕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陳舊木材和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女子放在屋內唯一一張還算完整的草席上。借著從破窗斜射而入的慘淡月光,他伸出手,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極其輕柔地撫過她冰涼的臉頰。指尖傳來的觸感,瞬間撬開了記憶的閘門。過往的畫面如潮水般涌現——那些年,在同樣簡陋卻溫暖的小屋里,他們也曾依偎著,度過了無數個飄雪的冬日和蟬鳴的夏夜……
只是,終究不同了。現在的他,現在的她,都已不復當年。不僅僅是因為彼此站在了敵對的陣營,不僅僅是因為歲月的流逝帶來的成長與改變,更因為……他那早已無法回頭的覺悟,和必須背負到底的決心。
他俯下身,在她冰涼蒼白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如羽毛、卻又重若千鈞的吻。溫熱的吐息拂過她冰冷的皮膚,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最莊重的誓言,在寂靜的茅屋中輕輕響起:
“這一次……我會保護你的,亂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