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褻衣,不!結(jié)!霜!哦——!”
我那嘹亮又帶著點市井推銷腔的尾音,在死寂的驚鴻臺周圍盤旋、回蕩,像顆投入滾油鍋的冰珠子,瞬間炸了。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嘯般的嘩然!
“噗哈哈哈哈——!”
“天!她說什么?晾、晾褻衣不結(jié)霜?!”
“我沒聽錯吧?那是陸師兄的寒冰玄鐵劍啊!她拿來當(dāng)晾衣架?!”
“瘋了!這云晚晚絕對是瘋了!被退婚刺激傻了!”
“等等……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陸師兄剛才怎么回事?氣運靈光都崩了!”
“嘶……邪門!太邪門了!難道真是她搞的鬼?”
無數(shù)道目光在我高舉的寒冰樹枝晾衣架、地上肚兜的焦黑碎片、驚鴻臺上跪地不起、氣息萎靡混亂的陸清羽,以及哭得撕心裂肺的蘇小憐之間來回穿梭。震驚、駭然、荒謬、恐懼、幸災(zāi)樂禍……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籠罩全場。
蘇小憐撲在陸清羽身邊,手忙腳亂地往他嘴里塞丹藥,試圖輸送靈力,卻被陸清羽體內(nèi)那股失控紊亂的力量反震得臉色發(fā)白。她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卻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尖聲指向我:“是她!一定是她用了什么邪魔手段暗害師兄!長老!執(zhí)法長老呢!快拿下這個妖女!”
她的尖叫像是一道信號。
“肅靜!”
一聲威嚴(yán)冷硬的低喝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鼎沸的喧嘩,壓得所有人心頭一沉。
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分開,自動讓出一條通道。三個身著深青色、繡著銀色獬豸圖騰執(zhí)法袍的身影,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過來。為首一人,面容古板嚴(yán)肅,法令紋深如刀刻,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是青云宗執(zhí)法堂長老之一,以鐵面無私、雷厲風(fēng)行著稱的玄誠真人。
他身后的兩名執(zhí)法弟子,同樣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周身散發(fā)著凝練的筑基后期威壓,目光如同鎖鏈,瞬間將我牢牢鎖定。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分。
玄誠真人的目光先是在驚鴻臺上痛苦蜷縮的陸清羽身上掃過,眉頭緊鎖。當(dāng)看到地上那堆焦黑的肚兜碎片和我手中那柄造型別致的“寒冰玄鐵晾衣架”時,饒是他見多識廣,古板的面皮也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最后,他那雙能穿透人心的銳利眸子,定格在我臉上。
“云晚晚?”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磚上,“擾亂宗門大比秩序,當(dāng)眾售賣……不潔之物,惡意中傷同門,致使首席弟子陸清羽氣運受損,疑似動用邪法。數(shù)罪并立,你可知罪?”
來了!扣帽子來得真快!
我心臟咚咚直跳,后背瞬間又被冷汗浸濕。執(zhí)法堂的煞氣不是鬧著玩的。尤其是這位玄誠真人,傳說中他審過的弟子,沒罪也能脫層皮。
“長老明鑒!”我努力挺直腰板,壓下喉嚨口的干澀,聲音盡量清晰平穩(wěn),“弟子只是響應(yīng)宗門號召,在允許范圍內(nèi)擺攤經(jīng)營,促進宗門物資流通,豐富同門精神文化生活。所售物品,皆為陸清羽師兄‘同款周邊’,飽含同門對陸師兄的深厚仰慕之情,絕無不潔!”
我頓了頓,無視蘇小憐要殺人的目光,繼續(xù)道:“至于蘇小憐師妹,她不顧同門之誼,當(dāng)眾惡意毀壞弟子財物,價值十塊上品靈石,證據(jù)確鑿!弟子索要賠償,合情合理!此乃其一。”
“其二,陸師兄突發(fā)狀況,弟子距離擂臺甚遠(yuǎn),且靈力低微,全宗門有目共睹!弟子若有那等能瞬間抽取首席百年氣運的邪法,何至于在此擺攤?早就上天了!蘇師妹紅口白牙污蔑弟子動用邪法,此乃其二!”
“其三,”我深吸一口氣,目光迎向玄誠真人那深不見底的眸子,舉起手中寒氣森森的晾衣架,“弟子研發(fā)此‘寒冰玄鐵恒溫晾衣架’,正是為了解決廣大同門冬日晾曬褻衣易結(jié)霜、僵硬不舒適的痛點!此乃利宗利民、提升生活品質(zhì)的創(chuàng)新之舉!何罪之有?蘇師妹撕毀弟子商品在前,污蔑弟子在后,擾亂秩序、破壞宗門和諧的,是她!”
我這一連串“其一其二其三”砸下來,條理清晰(至少我自己覺得清晰),擲地有聲(至少我自己覺得有底氣),把周圍看熱鬧的弟子們都聽懵了。不少人臉上露出“臥槽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的迷茫表情。
蘇小憐氣得渾身篩糠,指著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完整的字都吐不出來,只剩下“你…你…賤人…”的破碎音節(jié)。
玄誠真人面無表情,但那深陷的法令紋似乎更深了。他盯著我,眼神銳利得像是要把我里里外外剖開看個清楚。那股無形的壓力,讓我?guī)缀醮贿^氣。
【叮!檢測到高強度執(zhí)法壓迫環(huán)境。】
【被動技能‘咸魚的終極奧義·死豬不怕開水燙’觸發(fā)中…】
【精神韌性+10%,緊張感-50%,心率恢復(fù)正常。】
【躺平點數(shù)+5。】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里響起。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涌遍全身,剛才那種被高階修士威壓震懾得手腳冰涼的感覺,如同潮水般退去。心臟恢復(fù)了平穩(wěn)的跳動,連帶著腦子都清醒了不少,甚至覺得玄誠真人那張棺材板臉……好像也沒那么嚇人了?
這系統(tǒng)……有點東西啊!
就在玄誠真人似乎要開口的剎那——
“長老!弟子有話說!”
“長老!弟子可以作證!”
“還有我!”
幾道清脆急切的女聲從人群中響起。
我循聲望去,只見幾個穿著內(nèi)門或外門服飾的女修擠了出來,臉上帶著豁出去的勇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她們的目光掃過地上肚兜的殘骸,又狠狠瞪了蘇小憐一眼。
其中一個圓臉杏眼的女修搶先開口,聲音清脆:“玄誠長老!云師姐所言句句屬實!那肚兜……雖、雖有些……別致,但確實是蘇小憐師姐不問緣由,當(dāng)眾撕毀!弟子親眼所見!云師姐索要賠償,合情合理!”
另一個高挑的女修接口,語氣帶著壓抑的憤怒:“長老明察!蘇小憐師姐仗著陸師兄寵愛,平日里在內(nèi)門就對我們諸多排擠打壓!今日更是當(dāng)眾行兇,若非云師姐躲得快,那一掌就要拍在她身上了!如此惡行,豈能輕饒?”
“對!長老,弟子可以作證!”
“撕毀財物,意圖傷人,都是蘇小憐干的!”
這幾個女修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將矛頭直指蘇小憐。她們顯然是積怨已久,此刻抓住機會,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周圍不少受過蘇小憐氣的弟子,眼神也開始閃爍,隱隱流露出支持的神色。
蘇小憐的臉?biāo)查g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指著那幾個女修,尖叫道:“你們……你們血口噴人!你們都被這妖女收買了!你們嫉妒我!”
“夠了!”玄誠真人一聲低喝,打斷了這場混亂的指證。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然后目光掃過地上的狼藉和驚鴻臺上氣息依舊不穩(wěn)的陸清羽,最終落在狀若瘋狂的蘇小憐身上。
“是非曲直,執(zhí)法堂自有公斷。”玄誠真人的聲音恢復(fù)了冰冷的威嚴(yán),“云晚晚,蘇小憐,連同方才出言作證的幾位弟子,一并帶回執(zhí)法堂!詳細(xì)審問!”
“是!”兩名執(zhí)法弟子應(yīng)聲上前,動作利落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心頭一緊,知道這趟“局子”是蹲定了。不過,看著蘇小憐那副如喪考妣、被執(zhí)法弟子毫不客氣架住的狼狽模樣,再看看那幾個站出來為我說話的女修眼中閃爍的快意,不知為何,心里那點緊張又消散了不少。
【叮!檢測到宿主即將進入執(zhí)法堂。】
【環(huán)境分析:密閉空間,高階禁制,人員混雜。】
【觸發(fā)支線任務(wù):在執(zhí)法堂審訊室內(nèi)成功‘躺平’一刻鐘。】
【任務(wù)獎勵:躺平點數(shù)+200,‘咸魚氣息隱匿術(shù)(初級)’x1。失敗懲罰:強制體驗‘精神拷問幻境(低配版)’半刻鐘。】
躺平?在執(zhí)法堂審訊室躺平?一刻鐘?
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被執(zhí)法堂那光滑如鏡、卻冰冷堅硬的地面絆倒。這破系統(tǒng)……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被兩名執(zhí)法弟子一左一右“護送”著,穿過無數(shù)道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走向那座象征著宗門鐵律的森嚴(yán)黑色大殿。蘇小憐怨毒的咒罵和那幾個作證女修強作鎮(zhèn)定的呼吸聲在耳邊交織。
就在即將踏入那扇沉重、刻滿符文的黑鐵大門時,眼角的余光瞥見驚鴻臺上,被幾位聞訊趕來的長老圍住、正在緊急救治的陸清羽。他似乎恢復(fù)了一絲意識,艱難地抬起頭,隔著混亂的人群,遙遙望向我這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羞恥、憤怒,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混雜著驚懼、怨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虛弱的復(fù)雜光芒。仿佛在看一個從深淵爬出來的怪物。
我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抬腳踏入了執(zhí)法堂那幽深、散發(fā)著淡淡血腥氣和陳舊檀木味的門廊。
陰影瞬間吞噬了外界的喧囂和陽光。
預(yù)想中陰森恐怖的刑訊室并未出現(xiàn)。我被帶進了一個類似靜室的地方。四壁是某種深色的吸音靈木,刻著繁復(fù)的禁錮符文,散發(fā)著淡淡的壓力。室內(nèi)只有一張冰冷的石桌,兩把同樣冰冷的石凳。沒有刑具,沒有血跡,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安靜。
押送我來的執(zhí)法弟子將我按在一張石凳上,便一言不發(fā)地退了出去,厚重的石門無聲合攏,隔絕了內(nèi)外。
【叮!支線任務(wù)環(huán)境確認(rèn):執(zhí)法堂審訊靜室。】
【任務(wù)目標(biāo):躺平一刻鐘(倒計時開始:14:59…14:58…)】
冰冷的倒計時在識海里跳動。
躺平?在這硬邦邦的石凳上?還要一刻鐘?
我低頭看了看屁股下冰涼梆硬的石面,又感受了一下室內(nèi)無處不在的禁錮符文帶來的隱隱壓制感。這地方,別說躺平了,坐久了都硌得慌!那破石桌倒是挺大,可上面符文流轉(zhuǎn),一看就不是能隨便躺的地方。
【警告:檢測到宿主‘躺平’姿勢未達標(biāo)。請盡快調(diào)整。】
【友情提示:真正的咸魚,無處不可躺。宿主需突破思維定式,領(lǐng)悟‘咸魚道’之精髓。】
突破思維定式?精髓?
我嘴角抽搐。目光在空蕩蕩的靜室里逡巡。四壁光滑,符文閃爍。地面……嗯?
我的目光落在那扇沉重的黑鐵大門底部。門縫下,似乎有一道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在緩緩流動。帶著外面走廊里……一點點微末的、被陣法過濾后的殘余靈氣?
一個極其大膽、極其作死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我的腦海。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踮著腳,像只偷油的老鼠,挪到那扇黑鐵大門邊。門縫下的氣流果然更明顯了一點,雖然稀薄得可憐,但似乎……比靜室其他地方要稍微“活泛”那么一絲絲?
【叮!檢測到微弱氣流擾動點。符合‘咸魚道·隨遇而安’初級理念。躺平環(huán)境契合度+1%。】
有門!
我心中一橫,也顧不上臟不臟、雅不雅觀了。直接靠著冰冷的鐵門,緩緩地、緩緩地……滑坐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將身體側(cè)躺下來,蜷縮成一團,像只尋找熱源的貓,盡可能地將臉和身體靠近那條狹窄的門縫。
嘶——!
冰冷的鐵門和堅硬的地面瞬間透過薄薄的弟子服傳來刺骨的寒意,硌得我骨頭生疼。這姿勢,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采取側(cè)臥蜷縮姿勢,靠近氣流擾動點。】
【躺平姿勢判定:勉強合格(E級)。】
【躺平舒適度:極低(-50)。】
【躺平環(huán)境契合度:+5%。】
【任務(wù)倒計時持續(xù)中:13:45…13:44…】
勉強合格?E級?舒適度負(fù)五十?!
我疼得齜牙咧嘴,心里把這破系統(tǒng)罵了一萬遍。但識海里那冰冷的倒計時,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精神拷問幻境?光是聽名字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算了!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咬緊牙關(guān),努力忽略掉身體的不適,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門縫下那絲微弱的、帶著一點點外界氣息的流動空氣上。慢慢地,一種奇異的專注感升起。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剩下那絲微弱的氣流拂過臉頰的觸感。
【躺平專注度+1%…+1%…】
【躺平舒適度緩慢回升中:-49…-48…(雖然還是很低)】
【躺平點數(shù)+1…+1…(蚊子腿也是肉)】
時間在冰冷的煎熬和專注的感知中一點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就在我?guī)缀跻m應(yīng)了這種別扭姿勢和冰冷觸感,甚至覺得門縫里那點可憐的氣流都變得有點“溫暖”的時候——
“吱呀……”
沉重的黑鐵大門,毫無預(yù)兆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股更強的氣流和光線猛地涌入!
而我,正以一個極其不雅的、蜷縮側(cè)臥的姿勢,緊緊貼在門背后的地上!
推門的人顯然也沒料到門后會是這么個景象,動作猛地一頓。
我僵硬地、一點點地抬起脖子,順著那深青色、繡著獬豸圖騰的執(zhí)法袍下擺,向上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纖塵不染、繡著云紋的雪白錦緞軟靴。視線再往上,是月白云錦的衣袍下擺,繡著青云宗核心真?zhèn)鞯茏拥牧髟瓢导y。最后……
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星河流轉(zhuǎn)、此刻卻帶著一絲極其罕見錯愕的眸子。
來人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氣質(zhì)清冷如九天孤月,眉宇間是久居上位的淡漠與威嚴(yán)。他僅僅是站在那里,整個靜室那令人窒息的禁錮感都仿佛被沖淡了幾分。
是青云宗宗主——顧衍之!
我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完!犢!子!了!
被宗門最高BOSS抓包,以這種極其咸魚、極其社死的姿勢,躺在執(zhí)法堂審訊室的……門背后!
【叮!檢測到超高階目標(biāo)人物(顧衍之)近距離注視。】
【警告!警告!咸魚氣息隱匿術(shù)(初級)未解鎖!存在極高暴露風(fēng)險!】
【躺平任務(wù)倒計時暫停。】
【宿主生存概率急速計算中……計算失敗!建議: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