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昭六年,晏貴妃廢為庶人,其子謝與,交由姝皇后撫養(yǎng)。貴妃荀菀永居晏清宮,非召不得出。
此刻的晏清宮內(nèi),帝后親臨。
荀菀跌坐在地上,入目,是滿地塵灰,和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再往上,是明艷的兩塊衣袍,上面皆繡著鳳凰于飛,栩栩如生。
真是好一對恩愛夫妻!
“晏貴妃,”皇帝淡漠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殘害后妃,蓄意謀殺皇嗣,罪無可恕。朕看在你我相伴十載的份上,饒你一命,你好好呆在這晏清宮自省吧!”
當(dāng)今圣上就站在她面前,她們曾經(jīng)多么恩愛,他許諾她一世恩寵,她也曾將真心交付于他。如今,他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荀菀,目若秋霜,對她狼狽不堪的模樣視若無睹。
“荀妹妹,你犯下彌天大錯,陛下饒你一命,已是矜恤。還不快謝恩?”
說話的人,正是如今寵冠六宮的姝皇后。她長相明艷俏麗,與荀菀風(fēng)格迥異。眼尾微微上挑,勾人心魄,珠唇輕啟,說出的話卻冰涼。
“矜恤?”荀菀冷笑,“我犯了何等彌天大錯,值得二位親自動手?”
她又幽幽看向立于她身前的皇帝。
“謝岑,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感覺如何?。俊避鬏移鄥柕穆曇繇懫?,不復(fù)往日溫和的聲音,此時的她,喉嚨干啞如被尖刃刺痛,話里不難聽出滿是疲憊。
“荀菀,你放肆!”帝后二人的幾乎是同時響起。
“放肆?皇上有何資格說臣妾放肆?皇上殺死臣妾腹中胎兒時,可是毫不心慈手軟啊??蓱z臣妾腹中的孩子,他還那么小。他走前,臣妾還能感受到他在腹中踢臣妾……”她道。
說罷,她掩面而泣,發(fā)出嚶嚶啜泣,如杜鵑啼血。
突然,宮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名太監(jiān)走了進(jìn)來。
“啟稟皇上,奴才在晏清宮的花園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大量熬煮過的菟絲子,后發(fā)現(xiàn)專為晏貴妃安胎的太醫(yī)已于太醫(yī)院值房內(nèi)服藥自殺,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曦和不知所蹤……”
“菟絲子?”姝皇后疑惑問道。
“如今臣妾已是這般情形,再隱瞞也無事于補?!避鬏姨ь^,面上未見一滴淚水。此時的她,正笑意宴宴地看著面前的帝后。
“皇上,您的孩子如鏡中花,水中月啊。正如您的恩寵,虛無縹緲,滿是假意?!彼?。
再傻的人此時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荀菀壓根沒有懷孕!
“荀菀,你瘋了不成!”姝皇后十分震驚,她沒想到荀菀竟膽大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以為,臣妾的做法如何?”她并未搭理震驚的姝皇后,反向面若寒霜的皇帝提問。
一片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皇帝才開口:“荀菀,你瘋了,瘋的徹底,朕只恨沒有早日揭開你虛假的面容?!彼崎_眼,看向姝皇后,“皇后,朕有政務(wù)在身,先回明宸宮了?!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未有一刻停留。
姝皇后行禮拜別,起身看向荀菀。
“妹妹真是好手段啊,假孕一舉也想得出來?!?/p>
“可惜啊,妹妹你親生的大皇子謝與如今可是交由我撫養(yǎng)呢。姐姐我呀,一定會好好教養(yǎng)他。不讓他……步你的后塵。”
話音剛落,姝皇后感到一股陰冷的風(fēng)在耳邊掠過,她暗道不好,閃身拉出躲在墻角偷聽的人擋在身前。
只見荀菀突然暴起,向她沖去,袖中銀光一現(xiàn),殺機彌漫。
銀刃如喉,刺痛的,卻不是姝皇后。
謝與立于姝皇后跟前,喉間鮮血直流,他捂住脖子,面色蒼白。
“嘖嘖嘖,人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妹妹竟是比虎還恨毒哪。”姝皇后立于謝與身后,開口道。
“來人哪,快些將大皇子送去太醫(yī)院。”她向殿外的宮婢喊道。
“妹妹啊,讓姐姐我送你最后一程吧!”姝皇后將袖間藏有的毒藥灌入荀菀喉間。
荀菀蜷縮呻吟,頓時痛不欲生,如萬刃割腸。
死前,她望向匆匆離去的姝皇后和謝與。
她其實早知謝與在此,也知姝皇后定會拉他擋劍。
可又如何?若能拉他倆一起死,倒也值得。
圣恩也好,孩子也罷,都抵擋不住她的滔天恨意。
閉上眼前,她發(fā)誓:若有來世,她絕對要手刃仇人,報仇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