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準備的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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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潔白的床單上，穿著那條最能襯托我的裙子，白色的紗料和我的肌膚融為一體。內衣也是純白的，卻是被灰色蒙了一層。

*我像個嬰兒誕生在這世界，又被配套了人的權利和生活的義務。

*此時我的臉精致得像個娃娃，也算是“落葉歸根”了，粉底遮住了黑眼圈，腮紅提亮了氣色，連睫毛都一根根刷得翹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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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笑，“林小雨，這絕對是你這輩子最美的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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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柜上擺著我剛從廚房拿來的水果刀，刀刃在臺燈下閃著冷光。我拿起刀比劃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萬一捅下去太疼，我齜牙咧嘴的樣子豈不是毀了這身精心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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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我放下刀，咬著指甲思考，“得找個優雅點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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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起錢包沖出門，在街角那家五金店買了一瓶老鼠藥。店主是個滿臉褶子的老頭，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真正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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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藥勁兒可大，“他咧開缺了顆門牙的嘴，“保準一口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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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把紅色的小藥丸倒在手心，突然又想到新問題——口吐白沫翻白眼的樣子，怕是連殯儀館的化妝師都救不回來。我沮喪地把藥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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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藥！“我一拍腦門，“睡過去總不會太難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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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跑遍三家藥店和社區醫院，那些穿白大褂的不是要我處方就是問我是不是失眠需要心理醫生。最后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女醫生甚至拉著我的手說了半小時人生道理，我逃出來時感覺自己才是那個需要開藥治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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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死我了！“我踹了一腳路邊的石子，石子飛起來砸中了只黑貓，它“喵“地一聲竄進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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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天已經黑了，我精疲力盡地倒在沙發上，裙子皺成了抹布，妝也花得像個鬼。正當我考慮要不要干脆去跳河時，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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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煩死了。我沒好氣地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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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遞。“門外傳來低沉的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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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過貓眼看到個穿黑西裝的高個子男人，手里確實拿著個包裹。開門的一瞬間我就后悔了——這家伙蒼白得像個死人，眼睛卻黑得發亮，手里拿的哪是什么快遞，分明是個漆黑的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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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女士？“他嘴角扯出個詭異的笑，“我是來取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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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什么件？“我后退兩步，后背抵上了鞋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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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死亡申請。“他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我是死神，工號9527。根據系統顯示，您今天有三次自殺未遂記錄，我特地來提供專業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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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三秒，然后“砰“地關上門：“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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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又響了，這次還伴隨著指甲刮黑板的聲音。我猛地拉開門：“你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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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如果他真是的話——正用長指甲在門板上畫骷髏頭：“女士，您知道現在自殺率多高嗎？我們部門都加班三個月了。像您這樣猶豫不決的客戶最耽誤效率，所以我親自上門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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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擠進門，西裝下擺掃過玄關的灰塵，居然沒沾上一星半點。我注意到他走路時腳根本不沾地，就那么飄著進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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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不錯。“他環顧四周，目光在我的梳妝臺上停留，“YS的口紅？顏色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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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下意識回答，隨即反應過來，“等等！你真是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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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那個黑色文件夾，里面飄出幾張紙：“您的檔案。林小雨，28歲，廣告公司文案，抑郁癥病史三年。今日活動記錄：上午10點嘗試刀具自殺未遂，下午2點購買老鼠藥未服用，4點試圖獲取安眠藥失敗。“

我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所以...你是來帶我走的？“

*“本來是。“死神嘆了口氣，突然暴躁地扯開領帶，“但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我多少時間？刀具自殺成功率87%，但死亡過程平均持續3分42秒，確實會面部扭曲；老鼠藥中毒死亡率92%，但會伴隨12到24小時的痛苦抽搐；安眠藥過量在現代醫學條件下搶救成功率高達65%！“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個平板電腦，上面是各種圖表和數據。

“作為專業人士，我建議跳樓。“他點開一個視頻，“看這個案例，32層自由落體，3.7秒就結束了，顱骨粉碎性骨折，當場死亡概率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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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里一個人形物體從高空墜落，我捂住嘴干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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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上吊？“他興致勃勃地劃到下一頁，“這位客戶選的真絲領帶，死相相當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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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我尖叫著打掉他的平板，“我只是想安靜地死，不是來聽死亡推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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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撿起平板，委屈地撇撇嘴：“現在的客戶真難伺候。我上個月遇到個程序員，非要我給他找臺能打游戲的電腦再死，說排位賽不能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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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起抱枕砸向他，枕頭直接穿過他的身體撞在墻上。死神聳聳肩：“物理攻擊無效，建議換魔法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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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突然他鼻子抽了抽：“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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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泡面！“我沖進廚房，鍋里的水已經燒干了，面條糊在鍋底像爛芝麻糊。我關掉火，轉身發現死神正盯著我的冰箱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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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要加油'？“他念出便簽上的字，發出嗤笑，“iron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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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怎樣？“我疲憊地靠在流理臺上，“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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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突然正經起來：“林小姐，根據《冥界勞動法》第38條，自殺者需填寫申請表并經過15天冷靜期。您今天的行為已經觸犯《違規自殺暫行條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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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我打斷他，“死還要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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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從文件夾抽出一沓紙，“這是申請表，免責聲明，器官捐贈意向書...哦對了，現在自殺還要繳納社會資源補償費，畢竟您浪費了醫院床位、警察出警和火葬場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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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得渾身發抖，抓起鍋鏟指著他：“滾出去！我連死都要被你們折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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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突然笑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終于有點生氣了？林小雨，你今天折騰這么久，其實根本不想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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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鍋鏟“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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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想死的人，“他輕聲說，“不會在乎口紅是什么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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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自己精心搭配的outfit，突然感到無比荒謬。是啊，我在干什么？為了一場完美的自殺表演？觀眾是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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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嚨像堵了團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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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變魔術似的從空氣中抓出杯熱巧克力遞給我：“喝點甜的。你知道嗎？90%的自殺者在最后一刻都會后悔。去年有個人跳江，在沉下去的瞬間拼命掙扎，被救起來后說他看到水里全是垃圾袋和死魚，“太惡心了，不能死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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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嗤笑出聲，隨即眼淚決堤般涌出。死神手足無措地飄在半空：“哎你別哭啊，妝要花了...我這里有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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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么？“我擤著鼻涕問，“死神還管心理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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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死神是多職能崗位。“他驕傲地挺起胸，“除了靈魂回收，還要負責臨終關懷、遺物整理、來世咨詢...上個月我還考了冥界心理咨詢師二級證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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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更兇了，這次是因為笑得太厲害。死神蹲下來與我平視，黑眼睛里居然有星光在閃爍：“林小雨，你知道嗎？你的檔案里有個特殊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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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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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對象'。“他輕聲說，“意思是你的生命線有異常波動。每次你走到絕境，總會發生些微妙的轉折...就像今天，如果不是糾結死相，你可能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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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再次響起。死神嘆了口氣：“看來我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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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整理西裝，從口袋里掏出張名片遞給我：“下次想死前先打這個電話，我們提供免費死亡方案咨詢。現在，去開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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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地走到門口，外面站著隔壁的王阿姨，手里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小雨啊，阿姨包多了，給你送點...哎呀你眼睛怎么這么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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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時，客廳里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茶幾上的黑巧克力杯冒著熱氣。窗臺上多了張紙條，上面用華麗的花體字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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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冰箱里的酸奶明天過期，記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