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大白鵝看到蘇宸雪就開始哭，其中一只大白鵝邊哭邊說，人類殺它們吃肉，它們的血還會被螞蟻吃掉。它倆哭得傷心，后面幾百只鵝也跟著哭，夢里哭聲一片。蘇宸雪夢醒了，腦袋還嗡嗡作響，哭聲仿佛在腦海里還未散去。她能感覺到它們被殺那一剎那，心中升起的極度恐懼和仇恨。蘇宸雪回憶起，農村殺鵝都是在院里或院外的菜地邊上，血會滲入進泥土，可不就被地里的螞蟻吃了。可她要怎么才能幫到它們呢?

周末，蘇宸雪聽見宸爸說，單位同事約了宸爸和另外一家人一起去郊區的山里踏青游玩，中午就在郊外的青巖寺吃齋飯，蘇宸雪頓覺機會來了。

三家人坐車到了郊區的山里，看到山腳下有人在擺攤算命，同行的人開玩笑說，大家都去算一下，看能發財不。宸爸不信這些，但宸媽非要去算，算命的人問了一家人的生辰八字，然后說道，宸爸這個人命格很好，但命里只有女兒命，會有一個或者兩個女兒。對于宸媽卻并未多說，只說不需要靠娘家、婆家扶持，自身發展也不錯。至于蘇宸雪，這孩子不是一般人，以后會有出息，可能會從事文化工作，是耍筆桿子的人，今后出門都是要坐屁股后面冒煙的車。宸爸在旁邊冷不丁說一句：“公交車不也屁股后面冒煙嗎。”周圍的人忍不住都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算命的人又給同事孩子看相，那孩子剛吃完在路邊買的桑葚，小臉和嘴、手都是紫黑色的還沒擦干凈，宸爸說：“這烏漆抹黑的能看出來嗎？”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中午到了青巖寺吃素齋，素菜是仿照肉菜來做的，豆渣捏的丸子炸了之后做成青菜丸子湯，茄子做成素紅燒魚，蒸土豆泥撒上綠色小蔥花，一碟泡蘿卜，現磨的豆花，糟紅辣椒做的豆花蘸水，配上甑子飯，可能爬山累了，大家都吃得很香。

吃完午飯，趁大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沒人注意到自己，蘇宸雪溜了出去。

她走到一間院子門口，看到里面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在獨自品茶，她走了進去。老和尚看蘇宸雪進來了，問她：“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蘇宸雪就將自己的夢境說了出來，老和尚聽完笑了：“小姑娘，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覺悟，佛緣深厚啊。這樣，你稍等一下。”

老和尚進屋拿了兩樣小東西出來，一是張小卡片，卡片上有一段完整的經文，經文下面有拼音注釋；另一樣是個透明小掛件，掛件里鑲嵌著釋迦牟尼佛祖的彩色畫像。

老和尚說：“這張卡片上有經文，也有拼音標注，看你的年紀應該上小學了，拼音學過了吧。你把這兩樣東西都放在枕頭下，每晚臨睡前，把卡片拿出來，照著拼音在心里默念幾遍，想著是回向給它們的，誦上七七四十九天，它們的怨念一解，自然會去該去的地方。這兩樣東西是開過光的，你好好收著。”

蘇宸雪跟著老和尚念了幾遍卡片上的經文，記下來之后，學著大人那樣，雙手合十謝過了老和尚。這時，大人們都以為蘇宸雪調皮跑遠了，找到這間院子，蘇宸雪才知道，這位老和尚是青巖寺的住持。蘇宸雪跟著大人離開小院時，回頭看去，住持坐在那里，看向她的眼神里是慈悲、鼓勵，還有欣慰。蘇宸雪這一趟出門頗有收獲，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回家之后，蘇宸雪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記得拿出卡片，默念這段經文，念足了四十九天。后來，大白鵝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夢里。蘇宸雪過了很久，才明白這段經文的含義。

這段經文是《心經》，蘇宸雪對最后一句印象尤其深刻，“謁諦謁諦，波羅謁諦，波羅僧謁諦，菩提薩婆訶”，指斷除惡業，修持善法，徹底斷盡煩惱障礙，抵達涅槃境界的終極解脫。并有引導眾生共同抵達覺悟彼岸的意思。

農村的大白鵝是可以看家護院的，有靈性，通人性。也許是因為小時候在一起玩過，也不知道它們吃了多少苦，才找到蘇宸雪。蘇宸雪做完這個回向，以自己的念力，幫它們放下執念，踏入輪回路，了卻兒時一段塵緣。蘇宸雪從此幾乎不吃鵝肉了。

......

蘇宸雪剛上小學，宸爸有次回老家看望老人，正好碰上家里的母貓生了幾只小貓崽，宸爸挑了一只巴掌大的小橘貓，放在公文包里，公文包的拉鏈打開一條縫，讓小貓能呼吸免得悶到，帶回了城里。自此，只要蘇宸雪在家，小橘貓就和她形影不離。

夏天午休，蘇宸雪喜歡躺在竹條編的馬架椅上，這種用竹條編織帶竹枕的長條椅，涼快透氣。蘇宸雪在馬架椅上睡午覺，小橘貓就在馬架椅下面的空間陪著睡覺。當蘇宸雪睡醒，小橘貓聽到動靜也醒了，蘇宸雪把右手張開放在椅子上，小橘貓會伸出爪子從竹條的縫隙里輕輕摳她的手心，手心里傳來的酥癢感，讓蘇宸雪哈哈笑了起來，小橘貓也開心的從椅子下面跑出來。

蘇宸雪放學回家，小橘貓只要聽到她上樓梯的腳步聲，就會跑到門后藏起來，蘇宸雪進門之后放下書包，第一件事就是去門后找它。它從不換地方，每天如此，樂此不疲，一人一貓就這樣從小玩到大。

那時候，還沒有貓糧賣，宸爸會從菜市場里買回泥鰍或是小鯽魚，泥鰍會在鍋里烘干，搟成泥鰍粉，鯽魚煨湯，泥鰍粉或魚肉湯拌米飯，給小橘貓吃，貓再大些，就開始出門狩獵，逮耗子改善伙食，一天天過去，貓咪長得油光水滑的。

蘇宸雪小時候住的是宸媽單位的筒子樓，一樓二十幾家人，每一家的灶臺都在樓道里，一到下班時間，樓道里都是大人做飯的煙火氣，還有孩子們在樓道奔跑玩鬧的嘻笑聲，貓咪是放養，也會跟著在樓道里竄來竄去玩。

筒子樓每一層的樓道盡頭都有個公共廁所，住筒子樓里的人們，晚上只能拎著水桶去公共廁所里面洗澡，然后洗衣服，想進去的人通常只能靠喊區分男女，比如有女人想進去，在門外喊一聲“男的還是女的？”里面答：“女的。”女人就可以推門進了，如果答：“男的。”女人就只能回家等會兒了。

蘇宸雪晚上做了一個夢，夢里她想起床去樓道盡頭的公共廁所，但她起來以后，小橘貓用頭抵著門，貓屁股用力頂著她的腿，用盡全力擋著她，不讓她出去。她俯身把小橘貓抱了起來，才發現小橘貓全身都在顫抖，她一邊安撫貓一邊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