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角門進來后,原路返回浮意宮的側門,不巧,鎖了。
顏鶴推著門,發現鎖了,盯著這鎖了的門說道:“以往側門是不鎖的吧,你宮里還有這規矩?”
陸映青攤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顏鶴往旁邊走了,朝墻看了一眼,側門處的墻不高,應該可以翻過去。
此時,已是深夜了,周圍能見度不高,只靠著星光照亮。
“我翻過去,給你開門,你等等。”
說罷,兩袖被他挽起系好盤在結實的臂彎處,衣擺不長,卻也足以妨礙到他接下來的行動,果斷了折起塞進腰封里。
陸映青就這么看著這位高貴俊秀的皇子,爬上了墻,他此時的動作熟練地看起來像經常爬墻的。與他往日的形象全然不同,好在她知道這人的身份,否則她只會認為是莽夫。
他總這樣?
陸映青這樣想著時,門已經開了,陸映青始終疑惑的看著顏鶴,有千言萬語說不出來,震驚的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小時候總是貪玩,母妃也不慣著我,這不成了熟練翻墻的莽夫了。”顏鶴看出來她的疑慮,解釋著。
“那開鎖呢?”
“也是這樣學會的。”
陸映青不知道該說什么尷尬的笑了笑。
“走吧走吧。”顏鶴催促著她快些回去。
可在快要到時,卻在拱門處停了下來,顏鶴拉著她躲在角落里,用他們兩人才能聽到聲音,柔聲說:“你的小宮女,怎么在屋外院子里?”
陸映青還想探頭去看,被顏鶴拉啦回去。
“還看。”語氣有些怪她。
“你的小宮女,夜貓子啊。”
這會換陸映青拉著他,她帶著他走到一處拐角,這里被樹遮擋著,若不注意也不會發現這里有一條只容許一人通過的小路。
“這里的小道冬嵐原是讓人填起來的,我偷偷的打發走了那些人,等冬日里沒了著蔽天大樹小道也不得不填了。”
她自己也沒察覺出自己語氣間的失落。
有沒有這條路其實對她不打緊的,重要的是她在這浮意宮是沒有權利的,像皇家圈養的一只鳥。
顏鶴明白她心中所想,回握緊了她的手,想給一點短暫的安全。
兩人各自走出了小道,剛好是屋子的后窗處,陸映青腳踩著顏鶴的膝蓋,他扶著她的手,讓陸映青進去了,兩人即使再細心也發出來一點聲音。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冬嵐關切的問,眼神時不時瞟著屋子。
“無礙,只是不小心打到了燭臺,你回去吧。”
“那公主可有燙傷,奴婢幫您看看。”說著就走上前,想要接近著扇門,被趙幼悟用劍柄擋住了。
此時門也剛好開了,陸映青有些疲憊的開口:“冬嵐,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冬嵐看到陸映青,也囑托了幾句就走了。
陸映青看時候不早,也讓趙幼悟回去了,明日再說。
回到屋里,陸映青言辭犀利的質問宮婢:“為什么不早些熄了燭火,門外看,屋內燭火還燃著,可我卻始終不肯花費一炷香的時間批閱換批的花名冊,冬嵐于院子里坐了許久了吧,我聽她說話時到嗓子也干澀的很,平白讓人起疑。”邊說邊走著,語氣很急很躁。
那宮女也很委屈似的的耷拉著了頭,咬著唇不敢開口說話。
顏鶴充當了這僵硬氣氛的開導者。
靜靜的哄著陸映青,他此刻像哄小孩一樣的說道:“一個小侍婢,你同她置什么氣,不惱不惱。”
他又連著哄了幾下,看陸映青好的差不多了,提出要先送這宮女出去,再回來。
那宮女出來了,便見了一眼,那人暗暗開口:“做的不錯。”
約莫一炷香的樣子,顏鶴就回來了,此時的陸映青已經平穩下來了,顏鶴他知道若是這件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傳揚出去,公主夜半出宮,不知道圣上會如何猜忌。她才會這般惱。
好在現在沒有如剛剛那般步步緊逼,寸步不讓。
她看顏鶴回來了,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怎的尋到同我相像的宮婢。”
“她叫敏幼。”
再沒有回答,顏鶴端起桌上剛倒好的茶水,泯著茶水。
陸映青聽到這個名字起先是懵了,因為這個名字是從這個剛剛幫過自己的人口中傳出的。但隨即她便眼神警惕,甚至有些憤怒的死死盯著顏鶴那張俊秀卻又突然陌生的臉。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別致,眸子清冷淡漠,好似黑夜高懸的皎月,孤傲寂靜。尋常看人,人們只說寧嘉公主如一汪清泉,沒有波瀾。
但此刻她的眼神所透過的感覺是神明俯瞰蒼生,審視罪業深重的惡靈。
顏鶴仿佛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似聲音緩和的開口:“幾日前,我去了五弟的府邸,偶然發現他府中的婢女,這個婢女烹茶是極好的,細細查看才發現身形與你別無二致,音色都讓我都險些分辨不出。”
顏鶴想到當時的情景仍舊震驚不已。
寧王的五弟是不學無術的端王,雖封王立府,卻從未隨朝聽政過,世家公子常說去到端王府,不提政事簿,座談美嬌娘,魚戲池鴛鴦。
御史和諫官彈劾的奏折一封接著一封,景圣帝從來只淡淡回道孩子心性,頑劣了些。
“五弟也是湊巧與永安侯家的小侯爺在茶樓吃茶,遇見了個茶藝極佳的小女子,當即便買下了。”
“他還取了個俗氣的名字。”說到這顏鶴突然笑了。
“什么。”聽了顏鶴的話,陸映青的銳氣已經消了些,但對眼前人的語氣還是毫無起伏的。
“什么…茶香仙子。”
陸映青不知該說什么,沉默了半晌。
她才開口說道:“我想要她。”
顏鶴半邊挑眉,“不難,但麻煩。”
尋常女子入宮為侍,也是要經過層層選拔的,家世清白才可,還要經過尚宮局篩選,登記在冊,過程繁瑣復雜。
“多謝殿下。”淡淡的聲音響起。
“走了走了。”又是急匆匆的走了。
翌日清晨。
陸映青把事情的經過說與趙幼悟聽。
“敏幼,太巧了吧。”趙幼悟環抱著劍感慨。
“這個名字絕沒有那么簡單。”陸映青很肯定的說著。
“我記得之前默默傳了信給你,關于端王的,我那時沒有細看,還在嗎。”
趙幼悟在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個雕刻完美,上面的浮雕是水蓮的首飾盒,盒子上層是琳瑯滿目的發簪,抽開盒身,分明是一封封信紙和條紙。
端王的母妃是穎嬪從前還是昭儀時住在賢妃的宮院里,端王也因此同寧王交好,穎嬪進了位分才有自己的宮院,端王也漸漸與寧王交往甚少,直至有了府邸才重新聯系。端王少時是勤勉刻苦,立府之后變得荒廢無度。
陸映青又拿起了別的條紙,看著上面的密文,無奈的搖頭。
“龍生九子,各有千秋,陛下的六位皇子,還真是大相徑庭。”
趙幼悟收起來首飾盒:“這個敏幼,不會那么簡單,便就這般的巧,遇到了個又喚敏幼的,當初我們就不該與寧王殿下有所來往。”他憤恨的說著。
陸映青早已了然的回道:“無論與否,寧王殿下總是幫了你我,不要忘記了你能順利出宮是何緣故。”
圣上疑心陸映青,防著她,連帶趙幼悟也只能每月初一,十五出宮祭奠將軍和夫人,這時景圣帝也會派人跟著。但不知從何時起,寧王不斷的幫趙幼悟出宮,每每皆不問緣故,只道小公主又讓你做什么壞事了,便不會再過問。
趙幼悟想到這也沒有再埋怨她與寧王來往。
“讓默默看著點寧王府和端王府。”
趙幼悟剛想離開,就看到冬嵐焦急的走來,嘴里直喃喃:“出事了,出事了。”
是東宮,東宮的太子妃請公主去東宮一敘。
算起來這是陸映青第一次來東宮,東宮的裝潢與別處不同,更加的莊嚴肅穆,院子里的布置各宮總是相似的,不同的是內殿,東宮的正殿多的是深墨色天花和紅色內飾參雜著少許杏黃點綴的絲綢。
殿內讓陸映青感覺陰沉沉的,在這樣的殿內談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慮慌亂,心神不安,讓她有種自己身為犯人,即將被公堂審問的錯覺的。
太子妃的宮婢帶陸映青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入了后院,太子妃正在挑選字畫,看的入神。
后院滿院子的鮮花,許似太子妃種的,滿院的的鮮花卻不敵太子妃之美,出水芙蓉般的臉龐在著花園中沒有被隱藏,反而更加奪目迷人,太子妃皮膚白皙光潔,溫婉的臉上正帶著笑。
太子妃看的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陸映青的到來,直到被提醒,才放下字畫,她裊裊婷婷的走來,陸映青這是才注意到太子妃竟只穿了素衣。
她身著玉白色的水仙羅裙,腰間只配了流蘇,袖口處是用銀紅色勾勒的蝴蝶,裙邊是淺云色絲綢銜接的,外衫的白紗衣上繡滿的蝴蝶正被吹動著,纖纖手臂上掛著粉藍披帛,被帶動上下移動著。
烏黑光澤的秀發被一根普通的白玉簪挽起,簪上的小琉珠掛飾顯得她多了幾分俏皮。
“青青來啦!”聲音細軟綿長,輕言細語的仿佛哄孩子的母親。
太子妃一見到她就眼神含笑,如同涓涓細流,能夠消散這燥熱的暑氣。
“青青快坐。”太子妃牽著陸映青的手坐到涼亭里,屏退宮女們,只留她們兩人。
太子妃仍舊軟聲軟色的開口,不同的是多了擔憂,“青青,宮內上下如今都知了云亭帶著你夜半出宮的事,陛下動怒,你這幾日,便不要再與云亭胡鬧了。
陸映青聽了這話卻異常冷靜,仿佛早就料到一樣,“是我糊涂了,這幾日我便待在浮意宮自省。”
“我知道,你和云亭走的近,云亭貪玩了些,失了分寸,你也這般糊涂了,久居宮里是無聊無趣的緊,但也不可私自出宮,還….”說到這停了下來。
“還是已然閉門,偏從角門逃了出去。”太子妃額角出來薄汗,手攥的緊,真的很擔心的無力出聲。
陸映青低著頭,默默抽泣著,儼然一副委屈的模樣,像只乖順的小貓,正等著被安撫。
“我旁的也說不得太多,記住了,萬不可再行糊涂事。”太子妃拉著她的手,叮囑。
過后陸映青便回去了,她與太子妃不曾見過幾面,不想她竟這般擔心我了,陸映青她這樣的想著,就已走到了浮意宮。
正回到浮意宮圣旨便下來了,禁足寧嘉公主兩月,陸映青接了旨,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是何故對自己這般提醒關切,太子她也不曾交往,東宮也從未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