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居”的反催婚聯盟在文伯那副“零執念”的對聯下勉強撐起一片小天地,成員們互相打氣,把啤酒瓶蓋勛章擦得锃亮,仿佛真能抵擋七大姑八大姨的口水。然而,催婚的硝煙尚未散盡,“杏福里”足球隊又迎來一場新的“戰役”——與隔壁“富貴苑”社區的友誼賽。
這“友誼”可一點都不單純。起因是富貴苑的隊長阿貴,在社區菜市場偶遇采購的王嬸,兩人為最后一條活蹦亂跳的鱸魚歸屬權起了爭執。王嬸憑借“杏福里”第一嘴炮的功力,硬是把阿貴說得啞口無言,悻悻而去。阿貴懷恨在心,轉頭就在社區棋牌室放話:“‘杏福里’那群踢野球的,除了嘴皮子利索,球技就是‘零’!不服來戰!輸的請喝早茶!”
消息傳到小董耳朵里,隊員們頓時炸了鍋。
“嘿!敢說我們是‘零’?”大壯拍著補丁球衣,“干他!必須干他!讓他知道什么叫‘幸福Plus’!”
“就是!王嬸威武!咱也不能慫!”鐵柱附和。
“早茶?聽說富貴苑旁邊新開了家‘金玉滿堂’,蝦餃皇一籠要二十塊!”猴子咽了口唾沫,眼神放光。
小董熱血上頭,一拍桌子:“接戰!必須接!不為別的,就為王嬸爭口氣!也為咱們‘零’正名!”他特意強調,“兄弟們,這次不是‘歸零’,是‘歸零’他們!讓他們知道‘零’的厲害!”
消息傳回富貴苑,阿貴冷笑:“也就惦記早茶了。行,周六球場見!輸了別賴賬!”
周六上午,秋陽高照,社區球場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雙方隊員入場,眼神交鋒,火花四濺。看臺上,王嬸帶領的“輸球應援團”和富貴苑的大媽團各自占據一角,加油聲此起彼伏。文伯被推舉為特邀觀察員兼“文化解說”,張爺李爺幾位“共享爺爺”也來捧場。老錢則在看臺角落支了個小攤,掛起招牌:“老錢盤口,零食(瓜子花生)下注!買定離手!買早茶歸屬!”
比賽哨響,火藥味十足。雙方你來我往,拼搶激烈。幸福里隊憋著一股勁,攻勢如潮。然而,踢了十來分鐘,小董心里的小算盤開始噼啪作響了。他想起“金玉滿堂”那昂貴的價目表,再想想球隊那點可憐的經費和老錢那摳門勁兒……真贏了,讓富貴苑請那么貴的早茶,他們會不會賴賬?萬一賴賬,這“勝利”不就打水漂了?還不如……輸?讓他們請客!反正就是場友誼賽!
一個“天才”又“猥瑣”的計劃瞬間成型。他趁著一次死球,把隊員們聚攏,壓低聲音:“兄弟們!聽我說!早茶!‘金玉滿堂’!贏了他賴賬怎么辦?不如……咱們放點水?讓他們贏!咱輸球,他們掏錢請客!這叫……戰術性歸零!”
隊員們先是一愣,隨即露出心領神會的“奸笑”。大壯拍胸脯:“隊長英明!為了早茶,演了!”
鐵柱:“保證演得比上次‘討債’還像!”
猴子:“為了蝦餃皇,沖啊……哦不,退啊!”
于是,場上畫風突變。幸福里隊的球員們仿佛集體中了“軟骨散”。帶球?帶兩步必丟!傳球?專往對方腳下傳!射門?要么軟綿綿像回傳守門員,要么直接高射炮打飛機!尤其是一次禁區內的絕佳機會,小董面對幾乎空門,本該是輕松推射,他卻硬是調整了三步,然后閉著眼睛,用盡全身力氣……一腳把球踢向了角旗桿!那力道,那角度,精準得仿佛在完成一次戰術角球!球“砰”地一聲砸在角旗桿上,彈得老高。
“噗——!”場邊喝水的文伯差點嗆到。他放下搪瓷缸子,指著小董,痛心疾首地對張爺說:“此球……力道有余,方向詭譎,非力所不及,實乃心有所圖!老夫觀其閉目之態,非虔誠祈禱,乃不忍直視也!唉!”
王嬸在場邊急得跳腳:“小董!你瞎啦?!那么大個門你看不見?!踢角旗桿干啥?!給它拜年啊?!”她轉頭對旁邊的應援團大媽抱怨,“看看!我就說他們演技不行!連假摔都不會!還沒咱小區‘吵架王’李大爺演得真!李大爺跟人吵急眼了,那捂胸口倒地的姿勢,多自然!多流暢!”
富貴苑的球員們也不是傻子。阿貴看著對方這拙劣的表演,尤其是小董那腳“致敬角旗桿”的射門,氣得臉都綠了。他沖到裁判(臨時拉來的社區保安大叔)面前投訴:“裁判!他們打假球!消極比賽!太明顯了!”
保安大叔一臉懵:“假球?啥假球?我看他們挺賣力啊,那球踢角旗桿上,勁兒多大!就是……準頭差點?友誼賽嘛,別太較真!”
上半場就在幸福里隊各種離譜失誤中結束,比分0:1落后(富貴苑進了一個運氣球)。中場休息,小董還在給隊員打氣:“穩住!兄弟們!演得不錯!下半場繼續!爭取再丟一個!確保勝利……哦不,確保早茶!”
下半場,富貴苑也看穿了,索性陪著演。雙方踢得更加“和諧”,失誤連連,場面沉悶得像在打太極。眼看比賽快結束,幸福里隊還落后一球。關鍵時刻,幸福里隊獲得了一個點球!全場目光聚焦在小董身上。
小董站在點球點,內心天人交戰。進?早茶可能飛了!不進?這戲是不是太假了?最終,早茶的誘惑戰勝了職業操守。他深吸一口氣,助跑,擺腿……然后,在觸球前零點零一秒,腳下故意一滑!整個人以一個極其夸張的、如同被無形繩索絆倒的姿勢向前撲去!同時,他的右腳腳尖“輕輕”蹭了一下皮球,球軟綿綿、慢悠悠地滾向了球門……方向是守門員的懷里!
“哎喲——!”小董摔倒在地,還捂著腳踝痛苦地翻滾了兩圈,仿佛承受了千斤重擔。演技浮夸得連場邊的旺財都嫌棄地“汪”了一聲。
裁判哨響,示意點球罰丟。小董被隊友“攙扶”下場,一臉“悲壯”。終場哨響,比分定格0:1。幸福里隊“如愿以償”地輸了。
阿貴帶著隊員走過來,皮笑肉不笑:“承讓了,董隊長!演技……有待提高啊!不過,愿賭服輸,明天早上九點,‘金玉滿堂’,不見不散!”他特意加重了“金玉滿堂”四個字。
輸球了,隊員們卻像贏了似的,互相擠眉弄眼,小聲歡呼:“早茶!早茶!”
第二天一早,幸福里隊隊員加上文伯、張爺、李爺、趙爺,還有“居功至偉”的王嬸,浩浩蕩蕩殺向“金玉滿堂”。王嬸拍著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證讓他們大出血!”
到了地方,阿貴和幾個富貴苑隊員已經在了,桌子上空空如也。阿貴大手一揮:“點!隨便點!輸了就得認!”
王嬸當仁不讓,拿起菜單,專揀貴的點:“蝦餃皇!先來十籠!蟹籽燒麥!五籠!豉汁鳳爪!五份!叉燒包!流沙包!馬蹄糕……”點得阿貴嘴角直抽搐。
點心陸續上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隊員們眼冒綠光,正要開動,王嬸卻神秘兮兮地從她那個巨大的布包里,掏出好幾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慢著慢著!好東西來了!”她手腳麻利地打開油紙包,里面赫然是一個個白胖胖的大包子!她拿起一個,塞到阿貴手里,熱情洋溢:“阿貴隊長!嘗嘗!我們‘杏福里’王嬸秘制‘玲瓏蝦餃皇’!獨家配方!外面吃不到!絕對比他們這兒的強!”
阿貴看著手里這比普通包子還大的“蝦餃皇”,有點懵。旁邊的隊員也分到了。阿貴狐疑地咬了一口——面皮厚實,口感……有點糙?再咬一口,一股濃郁、霸道、帶著獨特發酵酸香的味道直沖鼻腔!哪有什么蝦仁?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是深綠色的、切得細細的……酸菜!
“噗——!”阿貴差點把嘴里的東西噴出來,臉都酸得皺成一團,“咳咳咳!這……這蝦呢?這蝦……是在精神上支持著這個包子嗎?王嬸!您這‘玲瓏蝦餃皇’,餡兒是酸菜?!還是齁咸的那種!”
王嬸面不改色,理直氣壯:“哎!阿貴隊長!這你就不懂了!我們這‘玲瓏蝦餃皇’,講究的就是個意境!你看這外形,多飽滿?多像蝦餃?這酸菜,是我們‘杏福里’祖傳老壇發酵,精華中的精華!吃的是情懷!是文化!是‘歸零’后返璞歸真的味道!不比那幾顆小蝦仁實在?再說了,菜單上寫的是‘請喝早茶’,又沒說必須請‘金玉滿堂’的早茶!我這自帶的,更顯心意!成本更高呢!”她一邊說,一邊麻利地給文伯、張爺他們分真正的蝦餃和燒麥,自己則拿起一個酸菜包,咬得津津有味。
文伯看著眼前這場鬧劇,搖頭嘆息。他放下筷子,從隨身帶的布包里掏出毛筆和一疊裁好的紅紙。他提筆蘸墨,在紅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飄逸大字:“虛空燒麥”。然后遞給旁邊一個眼巴巴看著大人吃東西、富貴苑領隊家的小孩。
“娃娃,此乃‘歸零’美食,意念所至,滋味無窮。憑此券,可領一份。”文伯一臉高深莫測。
小孩信以為真,接過紅紙,看著上面畫的一個潦草的燒麥圖案(文伯順手畫的),小嘴一癟,“哇”地哭了出來:“我要吃紙燒麥!我要吃真的燒麥!哇……爸爸騙人!沒有燒麥!”他舉著紅紙,哭得撕心裂肺。
領隊尷尬無比,趕緊哄孩子。阿貴看著滿桌真正的點心被幸福里的人狼吞虎咽,自己面前擺著王嬸的“精神蝦餃”,聽著孩子的哭聲,再看著王嬸那副“我贏了”的表情,只覺得一股郁氣堵在胸口,這頓“贏”來的早茶,吃得比輸了還憋屈!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對隊員說:“下次……下次讓他們輸定了!請客?門兒都沒有!”
老錢在角落里,看著阿貴那憋屈的臉,又看看自己因為賭富貴苑贏而輸掉的兩大包瓜子花生(被贏了的幸福里隊員瓜分了),心疼得直哆嗦。他拿起一個王嬸的酸菜包,狠狠咬了一口,酸得齜牙咧嘴,嘟囔道:“歸零…歸零…賠了零食又折包!虧大發了!”文伯則慢悠悠地品著一顆真正的蝦餃,對著窗外的秋陽,低聲自語:“勝負可戲謔,然待客之道,貴乎誠字。弄巧成拙,反失體面。此‘德比’之味,酸澀過于甘醇矣。”早茶桌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幾聲嘆息和那揮之不去的酸菜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