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蓋冒出滾滾濃煙。

上官心語艱難地從安全氣囊中抬起頭，額角傳來尖銳的疼痛。葉辰已經(jīng)踹開車門，正伸手拉她：“能動嗎？快出來！“

她踉蹌著爬出變形的車廂，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被撞進了一片玉米地。遠處，那輛黑色SUV正調(diào)轉(zhuǎn)車頭，顯然準備再次撞擊。

“跑！“葉辰拽著她往田地深處沖去。

玉米葉片劃過臉頰，留下一道道細小的血痕。身后傳來急剎車的聲音，接著是車門開關(guān)的悶響——追兵下車了。

“分頭走。“葉辰突然塞給她一部手機，“往東兩公里有個廢棄糧倉，密碼是0715。“

“那你......“

“我引開他們。“葉辰的眼神在月光下格外銳利，“到了給我發(fā)定位。“

不等她回應(yīng)，葉辰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故意弄出很大聲響。追兵的腳步聲立刻轉(zhuǎn)向那邊。

上官心語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往東跑去。每跑一步，肋骨都像被鐵箍勒住般疼痛。不知過了多久，一座黑黢黢的圓形建筑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中。

糧倉的鐵門銹跡斑斑，密碼鎖卻意外靈敏。她輸入0715，門應(yīng)聲而開。里面堆滿發(fā)霉的谷物袋，空氣中飄著粉塵，但至少暫時安全。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甩掉了，原地等。」

半小時后，糧倉的門被輕輕叩響。上官心語屏住呼吸，直到聽見葉辰的聲音：“是我。“

月光從門縫漏進來，勾勒出他狼狽的樣子——白T恤沾滿泥土，右手腕的傷疤處滲著血，嘴唇也因為缺水而干裂。

“你受傷了！“她急忙翻找醫(yī)藥包。

“小傷。“葉辰靠在谷堆上喘氣，“他們暫時找不到這里。“

簡易包扎時，上官心語發(fā)現(xiàn)那道傷疤比想象中更猙獰——像一條蜈蚣盤踞在他手腕內(nèi)側(cè)，一直延伸到小臂。這不是普通外傷，而是......

“手術(shù)疤痕？“她忍不住問。

葉辰收回手：“嗯，神經(jīng)吻合術(shù)。“他頓了頓，“失敗了。“

夜色漸深，他們不敢生火，只能靠體溫抵御糧倉里的寒氣。葉辰變魔術(shù)般從口袋里掏出兩小瓶白酒：“壓壓驚？“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燒感暫時驅(qū)散了恐懼。上官心語不擅飲酒，幾口下去就開始頭暈，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決堤。

“我是不是很可笑？“她盯著瓶中的倒影，“像個喪家犬一樣逃到西安，還連累老師和你......“

“每個人都需要喘息。“葉辰的聲音很平靜。

“可我沒有時間喘息！“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緒，“S項目的數(shù)據(jù)每天都在貶值，張家在抹黑我的名譽，而我卻在這里......“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葉辰默默遞過酒瓶：“喝點水。“

“這不是水！“她推開他的手，卻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摔倒。葉辰下意識去扶，卻被她一把抓住衣領(lǐng)，“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我明明有證據(jù)！我有數(shù)據(jù)！可就是斗不過他們！“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葉辰的手臂，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葉辰?jīng)]有掙脫，任由她發(fā)泄。

“科研不該是這樣的......“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們明明是為了救人......“

醉意上涌，世界開始天旋地轉(zhuǎn)。朦朧中，她感覺有人輕輕為她披上外套，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寒生哥......“她無意識地呢喃，抓住那只手，“別走......“

那只手僵了一瞬，隨即堅定地抽離。上官心語努力聚焦視線，看到的卻是葉辰緊繃的側(cè)臉。

“對不起，我......“

“睡吧。“葉辰打斷她，聲音冷了下來，“明天還要趕路。“

她昏沉沉地閉上眼，最后的意識是葉辰走到糧倉另一邊的身影——他站在月光下，右手握緊又松開，反復(fù)幾次，像是在與什么無形的痛苦抗?fàn)帯?/p>

半夜，上官心語被渴醒。糧倉里靜得出奇，只有月光靜靜流淌。葉辰不在原來的位置，她摸索著起身，在角落發(fā)現(xiàn)了他。

葉辰蜷縮在谷堆旁，額頭上布滿冷汗，右手不受控制地痙攣。更可怕的是，他咬著自己的左臂，已經(jīng)滲出血絲——顯然是為了忍住不發(fā)出聲音。

“葉辰！“她沖過去掰開他的嘴，“怎么回事？“

“舊傷......發(fā)作......“他牙關(guān)打顫，“藥......口袋......“

她在他的牛仔褲口袋里找到一個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葉辰干咽下去，呼吸漸漸平穩(wěn)，但右手仍然像雞爪一樣蜷縮著。

“神經(jīng)痛。“他虛弱地解釋，“偶爾會這樣。“

上官心語想起實驗室里的神經(jīng)修復(fù)因子。如果能調(diào)整幾個參數(shù)，或許對葉辰的傷有效......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討論科研的時候。

“為什么放棄醫(yī)學(xué)？“她輕聲問，“因為手傷？“

葉辰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

“五年前，一場車禍。“他終于開口，“我主刀的小女孩沒能下手術(shù)臺。“月光照在他的傷疤上，“這雙手救不了人，就不配拿手術(shù)刀。“

上官心語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陰郁從何而來——那不是普通的職業(yè)挫折，而是一個醫(yī)者對生命的愧疚。

“所以你改行寫劇本？“

“算是吧。“葉辰苦笑，“至少虛構(gòu)的世界里，我可以決定誰生誰死。“

夜風(fēng)從糧倉的縫隙鉆進來，帶著玉米地的清香。上官心語鬼使神差地握住葉辰痙攣的右手，輕輕按摩那些僵硬的肌腱。

“我是神經(jīng)修復(fù)專業(yè)的。“她低聲說，“雖然現(xiàn)在項目被搶了，但基礎(chǔ)手法還在。“

葉辰想要抽回手，卻被她牢牢抓住：“別動。“

專業(yè)的手法漸漸起了效果。葉辰的手指不再痙攣，但掌心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上官心語抬頭，正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目光。

兩人同時松手。

“謝謝。“葉辰的聲音有些沙啞。

尷尬的沉默中，上官心語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趙素娟。

「實驗室確認安全，但你們暫時別回來。張家的人在城里到處打聽你們。」

她正要回復(fù)，又一條消息進來：

「林警官來電，說有急事找你。」

葉辰瞥見屏幕，眼神一暗：“你那位'寒生哥'？“

上官心語點點頭，突然意識到昨晚的失言：“昨天我喝多了......“

“不用解釋。“葉辰站起身，“天快亮了，我們得換個地方。“

晨光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仿佛昨夜的脆弱從未存在。但上官心語注意到，他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腕的傷疤，像在撫摸一個永不愈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