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療養院斑駁的外墻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疤痕。葉辰將車停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外，熄火時儀表盤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手機屏幕亮起，上官宏發來的定位在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條信息只有簡短的三個字：“別開燈。“

他摸黑穿過長滿雜草的前院，腐木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主樓的門廊下，一個黑影突然從立柱后閃出，葉辰的肌肉瞬間繃緊，直到月光照亮那人灰白的鬢角。

“教授。“葉辰壓低聲音。上官宏的西裝外套上沾著夜露，左臉頰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匆忙穿過灌木叢留下的。這位素來儒雅的生物學家此刻眼中閃爍著葉辰從未見過的警惕。

“你被跟蹤了。“上官宏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他抓住葉辰的手腕，將一個小型信號干擾器塞進他口袋，“把這個帶上。從現在開始，別用手機討論任何重要事情。“

走廊盡頭的房間門牌已經脫落，只留下“03“兩個模糊的數字。上官宏從內袋掏出一個防水文件袋，取出的B超膠片邊緣已經泛黃，膠片右下角的日期顯示是二十一年前。

“你看這里。“教授顫抖的手指點在影像中央。葉辰俯身，看到黑白圖像中兩個清晰的胎兒輪廓，像兩枚緊緊依偎的豆莢。

“雙胎妊娠。“上官宏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心語的出生證明上，只有她一個人。“

葉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膠片上的水漬不知是當年的顯影液還是如今的淚水。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剎那間照亮了墻上殘留的生產記錄表——03號產房，接生醫師簽名處被人用刀片粗暴地刮去。

“我找了當年所有的醫護人員。“上官宏的指甲無意識地摳著膠片邊緣，“主治醫生移民新西蘭后車禍身亡，兩個護士先后改行，而接生的林主任...“他喉結滾動，“在檔案室起火那天失蹤了。“

雨聲忽然變大，敲打著破碎的玻璃窗。葉辰注意到上官宏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見了，只留下一圈蒼白的戒痕。這個向來注重儀表的男人，此刻連領帶都歪斜著。

“心語的母親...她還好嗎？“葉辰輕聲問。

上官宏的表情突然碎裂。他轉向墻上殘留的半面鏡子，鏡中映出他扭曲的倒影：“產后抑郁持續了兩年。有一天她突然抓著心語問'另一個孩子在哪'...“他的聲音哽住了，“我不能...不能再刺激她了。“

葉辰的手機突然在口袋震動。林寒生的信息在鎖屏界面亮起：“小心你身邊的人。“發信時間顯示是二十三分鐘前——正是他踏入療養院的那一刻。

“有人跟蹤你？“上官宏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葉辰正要回答，遠處突然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兩人同時繃直身體，上官宏迅速將膠片塞回內袋，熄滅手術燈。黑暗中，葉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腳步聲在走廊盡頭停住，接著是門把手轉動的細響。上官宏猛地拽住葉辰的手腕，潮濕的呼吸噴在他耳畔：“通風管道。“

他們剛鉆進生銹的管道，03號房的門就被推開。一道手電光柱掃過病床下方，葉辰透過通風口的百葉窗，看見一雙锃亮的皮鞋——是研究所統一配發的安保制式皮鞋。

“沒人。“一個低沉的男聲說。對講機傳來電流雜音：“繼續找，教授今天必須拿到那份資料。“

腳步聲漸漸遠去后，上官宏的懷表突然在管道中發出整點報時的聲響。

葉辰這才注意到表蓋內側的照片——年輕的上官夫婦站在圣誕樹前，妻子隆起的腹部在毛衣下顯出圓潤的輪廓，而教授的手正溫柔地覆在上面，無名指戴著與現在相同的婚戒。

“他們盯上你多久了？“葉辰壓低聲音問。

上官宏輕輕合上懷表：“從我發現心語的基因檢測報告被人篡改開始。“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有人在刻意掩蓋雙胞胎的存在。“

管道突然傳來震動，遠處隱約有引擎發動的聲音。等他們爬出療養院時，只看到兩盞紅色尾燈消失在雨幕中。上官宏的西裝后領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微型發射器，此刻正閃爍著詭異的綠光。

葉辰將捏碎的發射器殘骸裝進證物袋，金屬碎片上“K“的刻痕在雨中泛著冷光。他忽然想起什么，轉向正在發抖的上官宏：“林寒生最近在查什么？怎么都沒有他的消息。“

上官宏的大衣下擺滴著水，在積水坑里暈開深色痕跡。“他在找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老教授的聲音突然沙啞，“自從三個月前偶然在后巷見過一次，他就魔怔了...孽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