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公寓的落地窗,葉辰站在窗前,手中威士忌杯里的冰塊已經融化了大半。
三天來,假上官心語手臂上那個金屬裝置的影像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仰頭飲盡杯中酒,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股躁動。
門鈴在此時響起。
葉辰皺眉看向監控屏幕——這個時間不該有訪客。畫面里,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正低頭擺弄著什么,帽檐壓得很低,只能看見線條鋒利的下頜。但當那人突然抬頭直視攝像頭時,葉辰的酒杯差點脫手。
周予揚。
他們上次見面是在醫院的走廊里,那時上官心語剛被送進急診室,周予揚揪著他的衣領怒吼“這就是你保護她的方式“。一年零四個月過去,這個男人眼中那股銳利絲毫未減。
葉辰剛打開門鎖,周予揚就推門而入,帶進一陣潮濕的冷風。他身上散發著機油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氣味,左臉頰有一道新鮮的結痂。
“好久不見。“周予揚的聲音比記憶中更加沙啞。他隨手將一個牛皮紙袋扔在茶幾上,幾張照片從開口處滑出。
最上面那張,一個瘦得脫形的女人蜷縮在狹小的玻璃隔間里,手臂上滿是淤青。
葉辰的呼吸停滯了,盡管那人的面容被長發遮掩,盡管照片光線昏暗,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微微凸起的腕骨——上官心語總是抱怨那里太骨感,他則喜歡親吻那個位置的小痣。
“這是什么時候的?“葉辰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兩周前。“周予揚摘下帽子,露出剃得很短的頭發,右耳上新增的三個耳洞排成一個三角形,“慕尼黑郊外的一個私人研究所。“
葉辰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兩周前,假上官心語正和他共進晚餐,談論著記憶康復治療。他抓起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一串坐標和“地下診所“幾個字。
“你為什么不早說!“葉辰突然暴起,揪住周予揚的衣領將他抵在墻上。相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張飄到兩人腳邊——上官心語被按在手術臺上,眼睛大睜著,嘴唇因痛苦而扭曲。
周予揚沒有反抗,只是冷笑:“這兩個月我發了十七封加密郵件,你回過一次嗎?“他猛地推開葉辰,從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機扔在地上,“忙著和冒牌貨卿卿我我,關心過真正的她在哪里受苦嗎?“
葉辰的拳頭砸在周予揚臉側的墻上,指關節頓時滲出血絲。他想反駁,卻發現無話可說。這半年來,他確實沉浸在“上官心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選擇性忽略了許多異常。
“她現在怎么樣?“葉辰最終問道,聲音嘶啞。
周予揚彎腰撿起照片,動作突然頓了一下。葉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照片角落里,一個模糊的監控屏幕顯示著日期:正好是假上官心語出現在研究所的前三天。
“活著。“周予揚簡短地回答,將一張照片推到葉辰面前。
這張拍攝于陰暗的地下室,上官心語躺在簡易病床上,手腕上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睛是清明的。
照片邊緣有一只男人的手正在給她遞水,手腕上戴著一串用電路板碎片和電線編織的手鏈。
葉辰的心猛地一縮。那是上官心語獨創的編織手法,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圣誕節,她曾用同樣的方法給他做過一個鑰匙扣。
“她在慕尼黑南部的移民區,一個地下診所。“周予揚轉身走向門口,“坐標在照片背面。那里的醫生是我朋友,但撐不了太久,K的人已經摸到那個街區了。“
葉辰突然注意到周予揚右手腕上閃過一抹熟悉的金屬光澤——和照片中如出一轍的電路板手鏈。這個發現像一記悶拳擊中他的胃部。
“等等。“葉辰攔住要離開的周予揚,“你和她...這兩個月年...“
周予揚的眼神變得復雜。他慢慢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串粗糙的手工藝品:“她被囚禁的第二個月,我找到了那個實驗室。
有次探望時,她用偷藏的電路板做了這個。“他輕輕摩挲著那些尖銳的邊緣,“說要是她撐不住了,至少留個紀念。“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葉辰想起假上官心語手腕上那個精致的鉆石手鏈——他上個月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陣強烈的自我厭惡涌上喉頭。
“為什么要幫我?“葉辰低聲問。
周予揚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不是為了你。“他的聲音很輕,“她昏迷時喊過你的名字。“
門關上的聲音在空蕩的公寓里格外刺耳。葉辰跪在地上整理散落的照片,發現最下面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是周予揚潦草的字跡:“小心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你妹妹。“
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極了照片上那些疑似淚痕的水漬。葉辰拿起車鑰匙,手指拂過辦公桌上假上官心語留下的唇印——現在想來,那顏色比真正的上官心語慣用的要艷麗得多。
他撥通航空公司的電話預訂最早一班去慕尼黑的機票,同時打開電腦查詢那個坐標,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