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零三分，葉辰從淺眠中驚醒。公寓里安靜得能聽見冰箱的嗡鳴，但某種直覺讓他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葉曦的房門虛掩著，輪椅停在床邊——空的。

他抓起外套沖出門時，手機震動起來。是周予揚發來的定位，附帶一行字：“跟著這個信號，別驚動她。“

夜色中的慕尼黑老城區像一座迷宮。葉辰跟著導航拐進一條窄巷，墻上的涂鴉在月光下顯得猙獰可怖。定位最終停在一家24小時洗衣店前，透過玻璃窗，他看見葉曦的背影——她坐在輪椅上，正對著某臺洗衣機的控制面板快速輸入著什么。

“不是洗衣店。“周予揚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得葉辰差點出手攻擊，“是K組織的情報中轉站。那些洗衣機是偽裝的終端機。“

葉辰瞇起眼睛。葉曦的動作嫻熟得不像第一次，她的輪椅扶手上接出了一根數據線，直接連在洗衣機內部。屏幕上滾動的代碼快得讓人眼花。

“她每晚都來？“

“連續四天了。“周予揚的聲音帶著復雜的情緒，“昨晚她下載了實驗室的安防圖，今天的目標似乎是...“他頓了頓，“人員名單。“

葉曦突然警覺地回頭。兩人迅速隱入陰影，但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停留了太久，久到葉辰幾乎以為被發現了。最終她轉回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存儲設備。

就在這時，洗衣店的后門開了。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走到葉曦身邊，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是K實驗室里那個負責注射的醫生。

“004號，進度如何？“男人的聲音隱約傳來。

葉辰的血液瞬間凍結。004號——和紅影一樣的編號。

葉曦的回答聽不清，但她接過紙袋時，手腕上的黑色手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男人俯身說了什么，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頸——那是個充滿占有欲的動作，像主人撫摸自己的寵物。

葉辰的拳頭砸在墻上，一塊碎石滾落。黑衣男子猛地抬頭，但葉曦迅速說了什么，遞回存儲設備，對方這才放松警惕。交易完成后，男人從后門離開，葉曦則繼續操作著洗衣機上的鍵盤。

“我們該進去了。“葉辰咬牙道。

周予揚攔住他：“再等等。“

十分鐘后，葉曦拔下數據線，操縱輪椅離開洗衣店。她沒有回公寓，而是轉向城北的廢棄工廠區。周予揚和葉辰保持距離跟著，直到她停在一棟破舊辦公樓前。

這里顯然有人接應。一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推開門，幫葉曦抬輪椅上了臺階。透過二樓的窗戶，葉辰看見至少五個人圍在電腦前，墻上貼滿了K組織的內部照片。

“國際刑警的臥底小組。“周予揚低聲道，“我查過他們的背景，專門調查非法人體實驗的。“

葉辰想起實驗室里那些被關押的人，想起紅影空洞的眼神。如果葉曦真是臥底，為什么又要和K的人接觸？

“她身上有追蹤器。“周予揚突然說，“看那個手鏈，信號頻率和國際刑警的一模一樣。“

葉辰想起葉曦蘇醒后的種種異常——她對電子設備的精通，那些深夜消失又突然出現的傷口，還有她總能在關鍵時刻提供的關鍵信息...

“她不是叛徒。“周予揚的聲音帶著難得的溫和，“但她確實在玩一場危險的游戲。“

兩人決定分頭行動。周予揚繼續監視臥底小組，葉辰則跟蹤那個黑衣醫生。穿過三條街后，醫生拐進一家地下酒吧。這里煙霧繚繞，電子樂震耳欲聾，但最里面的包廂卻出奇安靜。

葉辰偽裝成醉漢靠近，聽見醫生正在打電話：“...004號已經拿到名單，明晚行動...不，她不知道真正的目標...“

電話那頭的聲音模糊不清，但醫生的下一句話讓葉辰如墜冰窟：“放心，等拿到上官心語，004號也會被處理掉。K博士說她的腦損傷已經不可逆了。“

葉辰退后幾步，撞翻了一個酒瓶。醫生警覺地抬頭，但葉辰已經混入舞池。他必須警告葉曦——無論她站在哪一邊，都正面臨致命危險。

回到公寓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葉曦的輪椅停在老位置，她本人則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一本醫學雜志。

葉辰輕輕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鏡，發現茶幾下面壓著一張照片——年幼的葉曦躺在病床上，頭上貼著電極，眼神空洞得像實驗室里的那些“失敗品“。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NT-7第四批受試者，004號，1999年6月。“

葉曦突然睜開眼睛，手指如鐵鉗般扣住葉辰的手腕：“現在你知道了。“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從來就不是你記憶中那個需要保護的妹妹。“

晨光透過窗簾照在她臉上，葉辰第一次看清她眼底那些不屬于二十歲女孩的滄桑。他想質問，想怒吼，但最終只是輕輕抱住她瘦削的肩膀：“那就告訴我，怎么幫你。“

葉曦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后慢慢放松。她推開葉辰，從輪椅暗格里取出一個數據芯片：“這里面的信息能摧毀K的一半勢力。但要用它，必須犧牲一個誘餌。“

“誰？“

“我。“葉曦平靜地說，“只有004號的身份能接近K的核心數據庫。“

葉辰猛地站起來：“不行！我們可以找國際刑警——“

“我就是國際刑警。“葉曦打斷他，“三年前他們從K的實驗室救出我時，我的大腦已經...不一樣了。“她指了指太陽穴，“這里被植入了東西，既是枷鎖也是武器。“

她調出手機里的一段視頻——紅影被綁在椅子上，眼神渙散，嘴里不停重復著：“鏡像...鏡像計劃...“

“K真正的目標從來不是控制紅影。“葉曦關掉視頻，“而是通過她入侵上官心語的大腦，再通過心語黑進全球頂尖的神經學研究網絡。“她直視葉辰的眼睛，“明天晚上，他們會嘗試第一次遠程連接。這是我們的唯一機會。“

葉辰的雙手不受控制地發抖。他想起上官心語說過的“神經聯結“，想起K實驗室里那些可怕的設備。如果葉曦說的是真的...

“為什么是你？“他聲音嘶啞，“為什么必須是你去？“

葉曦轉動輪椅來到窗前。初升的太陽給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也照亮了她后頸處那個小小的條形碼紋身——004。

“因為只有我了解K的思維模式。“她輕聲說，“畢竟，他重塑了我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