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玦算是華陵宗最小的弟子了,畢竟華陵宗入門唯一要求就是從那條泥濘的山路爬上來。
但也不是單純的爬山就行了,華陵宗這座山最不缺的就是樹,一路上多的是毒蛇蚊蟲,對人的心理和生理打擊是雙重的。
所以當云玦這么小一個孩子出現在講堂時,所有弟子都心照不宣的有些排擠云玦,畢竟,他們可是累死累活,一步一步從山腳爬上來的,摔了多少個跟頭,吃了多少苦才得了個記名弟子的身份,又拼死拼活修煉,才從一眾記名弟子中脫穎而出。
從記名干到外門,從外門干到內門,中間的苦不是這種走后門的人能知道的。
講學的夫子站在臺上掃視一圈,指了指一個靠近窗邊的位置,“云玦,你坐那可好?”
云玦看著那個位置,覺得位置也不算偏僻,大概率不會擋視線,光線也很好,于是便點了點頭。
云玦乖乖坐到位置上,乖巧的等著夫子開始講學。
這是第一節課,雖然她對這種理論知識并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拿起紙筆做標記。
這時她的后背被人用筆用力戳了戳。女孩回頭,對上一雙略帶玩味的眸子。
“喂,我說你是怎么走后門進的華陵宗啊?”,男生的語氣讓云玦聽著不舒服,帶著惡意。
女孩并不想理他,轉過身去聽課。
那人一看,竟然被她冷落了,也有些生氣。
用筆戳她后背的勁更大了。他用氣音說:“我就問問你是怎么走后門進來的?畢竟像我們這種正式的靠自己實力進來的弟子,不懂你這種……關系戶。”
被戳疼了后背,云玦也來火了。
她在青丘時從來沒有人敢對她如此無禮。
云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站起身。轉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戳她后背的男生。
她一把奪過筆向窗外扔去,冷聲道:“如果你真的很閑,你可以繼續回去當你的記名弟子。沒必要在這里打擾我。”
云玦的暴起嚇壞了眾人。夫子連忙呵斥道:“干什么呢?這里是講堂!云玦坐下來!”
女孩也不坐,就這樣看著夫子和那個男生。
“是他一直在打擾我聽學。”,云玦指著他,語氣倔強。
男孩連忙反駁,“不是的,我沒有!”
云玦也不管他。繼續說道:“他拿筆桿戳我的后背。害得我不能安心聽講。夫子,你罰也應該罰他。”
男生一聽,蹭的一下就站起來了。他約莫十六七歲。大概也是有點天賦的。
像他這樣的少年最是心高氣傲。自己靠著努力和天賦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地步。而有人卻可以靠著關系直接走到他現在這個位置。
他自是有一些義憤填膺,想要給女孩使絆子,誰知女孩也不是個軟柿子。
夫子瞟了男生一眼,淡聲道:“扶風,把你師傅喊來,這個月你已經闖了多少禍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這講堂既然是面向所有內門弟子的,那來的人都要守規矩。”
被叫做扶風的少年低下頭,雙手握拳:“夫子,我比她優秀這么多……”
“強者為理這套在我這不管用,所有人,在講堂里的都是我的弟子,我自會一視同仁。”,夫子又看了云玦一眼,道:“你也跟過來。”
云玦倒是沒什么心理負擔,坦然跟在夫子身后。
扶風卻是僵在原地,囁嚅著不愿上前,他小聲哀求:“夫子……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吧,我,我下次絕不再鬧了!”,少年豎起三指,對天發誓。
夫子冷哼一聲:“扶風,你在我這發過多少回誓了?你若是有一點點改變我都不會為難你,可你是如何做的,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
扶風的師尊,是號稱華陵宗最嚴格的長老,赤墨長老。
赤墨長老的威名果然名不虛傳,赤墨一聽這混小子在夫子講堂惹的禍,當場氣的要手撕“愛徒”。夫子好說歹說把人勸了下來,講了一大通道理后,讓扶風老老實實給云玦道歉,又讓赤墨把人帶回去好好反思三天。
為了賠罪,赤墨給了云玦一塊三品玉佩,云玦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用了赤墨長老,我大伯不讓我帶別的玉佩。”
說罷便轉身離去,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原諒扶風。
……
之后的日子也沒人敢來招惹云玦,但同時也沒人敢和她交往。
于是云玦從在青丘孤孤單單的,變成了在華陵宗孤孤單單的。
雖然多少有點難受,但云玦依舊假裝不在意,每天按時來學堂,按時離開,不與任何人有交集。
但云玦怎么說也只有八歲,再怎么假裝,只要稍微細心一點,就能發現她的不對勁。
可胡醨不在這里,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宗門里,誰會花時間來關注小孩子的心理問題?
可這還真有!
尚行鈺只是幾次與云玦偶遇,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按理來說云玦生的并不難看,這幾天下來也沒發現她有什么過激的行為,那她身邊怎么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為了搞懂這個問題,尚行鈺在云玦下講堂的時候,站在了學堂門口。
講堂散學鐘聲響起,弟子們作鳥獸散,一窩蜂的跑出講堂。
但在看到講堂臺階下站著的黑色身影時,哄鬧一瞬間消失,所有人一瞬間啞了聲,像鵪鶉一樣,繞了好大一個彎離開。
懷著敬畏之心的,隔得最近的也有五個人并排的距離,然后再喊一句,“少主好。”
尚行鈺只是微微頷首,并不多做表示。
等到人流散盡,尚行鈺才看到云玦一個人從講堂走出。
女孩身形落寞,形影相吊。尚行鈺心中涌上一種奇怪的感覺,似是有點心疼。
云玦也一眼看到了下面站著的尚行鈺,她神情驚訝,小跑著過去。
她仰著頭,看著這個比她高出很多的少年,問:“師兄,你怎么來了?”
尚行鈺蹲下來,摸了摸她小小的腦袋,溫柔的笑著:“接你回家。”
夕陽灑下暖絨的柔光,如同柔軟的橙色輕紗鋪蓋在兩人身上。
尚行鈺伸出手,嘴角依舊掛著那抹淺淺的笑意:“走嗎?”
看著尚行鈺被夕陽照成金色的發絲,云玦有那么一瞬間想把自己的委屈說出來,但她忍住了,他只是她的師兄,僅此而已。
云玦把手放了上去,對尚行鈺甜甜一笑,“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