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晚馬戲團要來嶺上了!”大姨從西嶺方向那邊興奮的超家里這邊走來,“有空帶孩子一起去看唄~”
十二沒見過馬戲團,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著。
“已經在駐扎帳篷了,熱鬧的很吶,很多人都過去看了。”大姨將簸箕里剛摘的生菜放在階梯旁,“十二,把這個菜拿到廚房去,別讓雞給啄了,你們今晚炒著吃。”
“十二帶你去看馬戲團吧”,二哥從門外回來,額頭上都是汗珠。四哥說他也想去。
“二哥,什么是馬戲團?”十二問。
“就是…一群動物給大家表演雜技。”
“他們那么聽話么,就像豬圈里的小豬一樣?但是他們平常不怎么聽話,只有我要給他們喂吃的時候才會過來?”
“嗯,我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二哥看出了十二的好奇心。“大姨,馬戲團是需要票的吧,多少錢?”二哥摸了摸口袋,要掏出錢來數。
“兩塊錢一個人。”
“那來3張吧,老四,你帶著十二和天一一起去看吧”,四哥開心的從階梯上下來,自從高考后就一直在家呆著,偶爾去附近幫忙廠子刮木薯。“好啊好啊二哥,我在家都快待發霉了,刮木薯一天到晚坐著,但是比學習累多了。”
“來吧,十二,我們一起去大哥那邊找天一。”四哥搭住十二的肩膀。
“不著急,晚上5點才開始,現在還早著呢~”大姨說罷往回走了,撂起扁擔和簸箕又指了指菜,“記得把菜放好。”
自從大哥住進新房子,十二很少過去看過,野草都封住了一半的泥濘的小路,大哥經常鏟開但是小草的生長速度太快了,沒幾天就又爬滿了路中間。淡黃的小屋在煙雨朦朧中愈似孤高的野鶴,圓竹圍成的小院空地栽下去的小菜苗已經冒出了綠頭。炊煙緩緩從煙囪里冒出,才下午三點多,許是嫂子又在給天一做什么好吃的。
四哥和十二把天一接走后直接往西嶺方向走,天一坐在四哥的頭頂上,鼻涕時不時還滴落在四哥的發絲上。十二在后面緊緊的跟著。
“哇,那就是馬戲團吧~”十二看到很多人在一條繩子外邊圍在一起觀賞著這從來沒有見過的裝備、造型,有兩三個像指揮官的人拿著鞭子在籠子邊看守,動物們在籠子里無精打采的,似乎走了一天疲憊了偶爾才伸一下懶人,或許是為今晚活動的演出而休養生息。
其他的人忙碌在走來走去,有穿著奇怪衣服的,有長了長長鼻子的,有戴著彩虹色高帽的,手里都在不斷地轉動著一些個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他們都有個通用的名字:道具。
黑衣服的兩個大壯在紅泥地上打了很多個大大的鐵樁,兩個大老漢使勁拽也拽不動時,再走到下一個鐵樁的地方重復剛剛一樣的動作。
四哥帶著天一擠到登記賣票的桌子前,十二自己站在原地等著。遠處的捻子花已經全部都凋謝了,山坡上的掃把也為本次的演出作出了讓步,還沒長到適合制成掃把的大小就被割斷丟棄在繩子外邊,只留下一部分掃把的跟杵在原地,但依舊怕扎到別人,因此還用泥土把尖銳的部分蓋住了。
四五點的太陽還是很大,很多人手里拿著蒲扇躲在樹蔭下聊著家常,還有很多隔壁嶺頭過來的人,共同等待著這一場盛宴的開始,棚子已經搭建完成,陸續進場。天一已經在四哥的懷里睡著了,進場之后四哥才輕輕的拍醒他,前面用一米多高的鐵欄桿圍了起來,既是保護他們,也是保護它們。大家都是有序的坐著臨時布置草地上,只有后面兩排的人站起來,不約而同地將孩子舉得高高的。
由于來得比較遲,所以他們也是站著的行列,十二雖然只有9歲,已經長到了一米四五的身高,不過她還是需要透過人群的縫隙隱約看到舞臺上表演的節目,主持人在舞臺上鞠了個躬后,一頭獅子猛地從后臺簾子在鉆出,對著觀眾嘶吼,小孩們被嚇哭了,害怕的哇哇叫,大人們都鼓起了掌,齊聲喊著“好!”。
十二在人群里既驚恐又仿佛被一團魔力吸引住,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只覺得后背在發燙,她從獅子眼中看不到電視里桀驁不馴的目光,掠過的是一絲的疲憊與機械。獅子繼續向前穿越多個燃燒的火圈,一個、兩個、三個……,火圈越多,人們的呼聲就越高。接下來是踩著單個輪子的人坐在坐鞍上緩緩出來,他們的動作如行云流水,引得人們連連稱贊,后來是猴子、老虎、小丑一起上來表演。十二也沉浸在新奇的世界中。
表演結束了,天一不見了。
嫂子和大哥聞訊過來,一家人找遍了整個馬戲團,直到馬戲團人都散去了,卻也看不到天一的身影,只有門簾前地上殘留著的鞋子。
那天的晚上月光難得皎潔,亮到不需要照明也能看到對方,空曠的草地只有蛐蛐的聲音、籠子里偶而發出的打盹聲和天一名字的聲音。
找不到了,馬戲團的帳篷已經拆掉了,動物們將奔赴下一個未知的嶺頭,它們帶走了天一。
“你見過這樣一個兩歲多的小孩么,小臉胖嘟嘟的,衣服穿著藍色的有獅子的T恤,大概那么高,那么大……”嫂子見到一個人就這么問,她不相信也不能相信,一個孩子就這么憑空消失了。可是沒有照片,她怨恨自己為了省錢至今舍不得給天一拍個照片,也從沒有想過天一會這樣消失。
她瘋狂貼告示,從嶺頭的東邊貼到了西邊,凡是有人經過的地方,她都在最醒目的位置貼上了尋人啟事,只是大家都說小孩子都長得一般像,計算見到也認不出來呀。
告示貼完了,雨卻下了三天三夜。
在淡黃的小屋里時不時傳來聽到啜泣的聲音,煙囪的煙吐出了深灰色的煙,散繞在小屋四周。
四哥和十二也懊悔極了,從那以后,十二再也不喜歡亮亮的月亮了。
嫂子覺得是二哥讓帶天一去的,至此不再和二哥說過一句話。大哥也在多個夜晚后變得越來越寡言,或許忙碌的工作會讓人忘記一切煩惱,他開始早出晚歸,庭院的小菜沒人打理,卻自己長得愈發的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