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只老虎沒有做出攻擊姿態(tài),只是靜靜站在原地,而旺財走過去來到了它們身邊,左耳有缺的老虎還拿頭蹭了蹭旺財。
傅長庭說道:“它們認(rèn)識?”
李景樂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辈恢獮楹?,她心底沒由來得有些慌。
“旺財。”李景樂邊叫著邊朝前走去,“它們是你的朋友嗎?”
旺財聽到李景樂的聲音,動作頓了頓,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李景樂似乎從它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名為不舍的情緒。
另外那只稍顯年輕的老虎低吼了一聲,有些焦躁得用前爪撓地。
傅長庭見狀,連忙拉住李景樂:“別過去。”
卻見旺財擋在兩只老虎身前,不知交流了什么,它們漸漸往后退去,隨即趴下來,擺出睡覺的模樣。
旺財朝李景樂走來,如往常一樣來到她身旁用頭蹭她的膝蓋。
李景樂已經(jīng)有了某種預(yù)感,她蹲下來,與旺財四目相對,說道:“你要離開我了,是嗎?”
旺財不能說話,琥珀色的眼珠流轉(zhuǎn)著光華,里面映照出李景樂哀傷的臉,她伸出手撫了撫旺財?shù)念^,替它順身上的毛,最后雙手環(huán)住旺財將頭靠在它身上。
傅長庭沒有說話,李景樂背對著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卻從背影里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突然覺得心臟有些抽痛,可能是腿上傷勢的痛意蔓延到了全身。
良久,李景樂松開手,解下了戴在旺財脖子上的項圈,輕聲說道:“去吧,旺財,去過你自己的生活。”
旺財似乎讀懂了,邁出步子,對面趴著的老虎起身,旺財和它們站成了一排,一齊轉(zhuǎn)身朝森林深處走去。
李景樂不忍看它離去的背影,眼睛死死盯著手里捏著的項圈。
忽而一陣虎哮,驚飛了樹上休眠的鳥兒,這是旺財在與她做最后的訣別。李景樂抬頭,早已不見了它的身影。
傅長庭拍了拍李景樂的肩膀說道:“別難過了,你喜歡我再給你尋一只?!?/p>
“不要了?!崩罹皹吠胺?,“它們本就是山中自由身,不該拘在一隅天地里。說到底,是我對不起旺財。”她苦笑,“如今它能回到自己的伙伴身邊,我該是替它高興的?!?/p>
“好了?!崩罹皹穼⒛樎裨诟觳查g使勁擦了擦,站起來,“我們回家吧?!?/p>
傅長庭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眶紅通通的。
被蛇咬了時她沒哭,背著他從沼澤闖出時她沒哭,一人面對餓狼時她也沒哭,卻在這里落了淚。
“枝枝!”
“景樂!”
呼喚聲打斷了傅長庭的思緒。
“阿爹!”李景樂轉(zhuǎn)頭,看到李志領(lǐng)著寨子的人出現(xiàn)了,她飛奔過去,“阿爹,你終于來了?!?/p>
“我們剛到寨子里就聽王大夫說你去給景常尋藥了,馬不停蹄得來找。”李志看到她臉上的血跡一陣心悸,“這是怎么了,哪兒受傷了,快讓阿爹瞧瞧?!?/p>
“阿爹,我沒事,方才看到火光了,你們怎么找到這兒的?!?/p>
李志身旁的男人回到:“我們本來沒打算朝這個方向走,結(jié)果聽到了一聲震天響的老虎叫,就怕是你遇到什么事兒了,趕緊過來看看。”
“那是旺財?shù)穆曇?。對了,阿爹,白葛姜找到了。?/p>
李志看著一身狼狽的女兒只覺得呼吸困難,招呼王大夫:“找到就好,找到就好。王大夫,快,快來給枝枝看看,這怎么搞得渾身都是血。”
“阿爹,我真的沒事?!崩罹皹忿D(zhuǎn)了一圈,“一點皮沒破,這不是我身上的血?!?/p>
“對了,阿爹,我和……”
“景樂,讓王大夫瞧一瞧,這滿身血的,看著就嚇人?!?/p>
“是呀是呀,景樂,真是嚇?biāo)滥惆⑹逦伊?,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p>
一群人圍著李景樂七嘴八舌說著,直到王大夫替她把脈了才安靜下來。
李景樂站在中央,去找傅長庭的身影,搜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他站在樹下,墨色的衣裳很好的將他隱蔽在了昏暗中。傅長庭沒看這邊,低著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擺,發(fā)絲垂落在皎白的側(cè)臉旁晃晃悠悠。
說不清就是什么感覺,李景樂覺得心臟頓時有點酸脹。她撥開人群,跑向傅長庭,將他拉出來,大聲說道:“阿爹,多虧了傅長庭,我才能安然無恙地從沼澤出來。我沒事兒,但是他傷得挺嚴(yán)重的?!?/p>
一群人這才想起有個傅長庭。
李志一拍腦袋,“哎呀,我這死記性,一著急起來什么都忘了,傅公子莫怪?!?/p>
傅長庭笑道:“不會。李寨主愛女心切,人之常情。”
“好好好,那個,王……”
“來了來了。”王大夫挎著藥箱,“傅公子,哪兒有傷?”
傅長庭還未開口,李景樂說道:“他的右腿被狼抓了,挺深的,王大夫你看能不能現(xiàn)場處理一下?!?/p>
于是那個被人圍著的人變成了傅長庭。
傅長庭著實受不住被那么多人灼灼盯著自己的大腿,硬著頭皮掀開了褲子。
“這,”王大夫眉頭緊鎖,“有點嚴(yán)重啊,得回寨子處理,我先把里面的泥沙清理掉,否則感染就不得了了?!?/p>
“傅公子,你且忍忍?!?/p>
說著,王大夫就要動手,李景樂猶豫著開口:“王大夫,你,你輕點。他特別怕疼?!?/p>
此言一出,傅長庭的臉色僵了僵,連忙說道:“我受得住,王大夫你盡管動手?!?/p>
李景樂一點都不給他面子,朝王大夫說道:“真的,他一路上疼得汗都冒出來了,齜牙咧嘴的,該是特別怕疼?!?/p>
李志看了看擔(dān)憂的李景樂又看了看尷尬地快把頭埋進(jìn)胸口的傅長庭,清了清嗓子適時說道:“要不給他抿一口酒?!?/p>
王大夫犯難了,“我這是藥酒,不能入口啊?!?/p>
“傅公子,要不俺給你一記手刀,這樣暈過去就沒有感覺了,你放心,俺掌控著力度,不會太疼。”
“哎,王大夫不是說林子里有天南星嗎,這里有沒有,我們可以去尋?!?/p>
傅長庭一張慘白的臉爬上幾抹嫣紅,好在夜色昏暗讓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他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麻煩。王大夫,我忍得住。”
“傅長……”李景樂還欲說什么,傅長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真摯,言辭懇切,“我真的,不是特別怕疼。”
其中特別二字咬得極為重。
“好吧。”李景樂撇撇嘴。
“好了?!蓖醮蠓虺断乱滦湔酒鹕?,“來位壯士把他背回寨子。”
“我可以走的?!备甸L庭試圖起身,被李景樂阻止了。
她說道:“別逞能了,剛剛走兩步都喘,裝什么?!?/p>
“……”
“俺來背,俺最壯實了?!?/p>
傅長庭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膀大腰粗的男人,臉上留著胡須,但由于圓臉圓眼,笑得憨厚,倒是顯出幾分慈祥。
這是剛剛那個說要給自己的一記手刀的人。
“傅公子,別客氣,快上來?!?/p>
見狀,傅長庭也不再扭捏,上了他的背。
“勞煩了?!?/p>
“不勞煩,不勞煩,”,那人呵呵一笑,“你比小花輕多了?!?/p>
傅長庭身子一僵,試探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姓劉?!?/p>
劉屠戶笑得更開心了,“你咋知道,俺喜歡待在山上養(yǎng)豬,不常來寨子,是和你第一次見面吧。”
“嗯?!?,傅長庭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景樂,“我聽人說起過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