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要不要這么刺激?”冰冷的恐懼瞬間席卷沈識的全身,手腳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嘩啦——”
怪物布滿污垢的巨爪猛地拍碎了窗玻璃,木屑與玻璃碴四散飛濺。它那咧至耳根的巨口發出無聲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就要擠進狹窄的窗口。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沈識像被烙鐵燙到般彈射起步,朝著客廳亡命狂奔。身后,那沉重拖沓的腳步聲卻不緊不慢地響起,每一步都如同悶錘敲在腐朽的地板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貓戲老鼠般的從容。
“哐!哐!哐!”
沈識沖到木門前,用盡全身力氣瘋狂撞擊、推搡。門板紋絲不動,只有灰塵簌簌落下,嗆得他連連咳嗽。
“嘖,該死的!鎖死了!這鬼東西從外面鎖的!”絕望的怒火沖上頭頂,沈識狠狠啐了一口。
“呼——啪!”
刺耳的破空聲自身后襲來沈識狼狽地撲向一旁。
鞭梢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抽打在他剛才倚靠的門板上,一聲炸雷般的巨響震得他耳膜嗡鳴,頭皮發麻。木門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凹痕,碎屑飛濺。難以想象這一鞭抽在血肉之軀上會是何等慘狀。
該死的,既然推不開,那就只好踹了。
沈識身體后仰,凝聚全身力量,朝著門鎖的位置狠狠蹬去。
“砰!砰!砰!”
每一次重踹都讓整個木屋痛苦地呻吟、震顫。天花板簌簌落下成片的灰塵,腳下的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然而那扇看似腐朽的木門,竟比精鋼還要頑固。
“見鬼了,這破門比銀行金庫的門還結實。”沈識喘著粗氣,絕望地咒罵。他猛地轉身,尋找其他生路。
怪物扭曲的身軀已近在眼前,窗外慘淡的月光終于清晰地勾勒出那張非人的面孔:咧至耳根的巨口,裸露著森白交錯的獠牙;本該是鼻子的地方只有兩個黑洞,如同深淵;布滿蛛網般血絲的眼球幾乎要爆出眼眶,死死鎖定著他;油亮的頭發緊貼在異常凸起的額頭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嗚——啪!”
第二鞭撕裂空氣,帶著死亡的尖嘯抽來。
沈識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猛地向右側翻滾。
鞭子擦著他的衣角掠過,再次狠狠抽在門板上,留下另一道猙獰的傷痕。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不能被動挨打,必須破窗。
沈識腦中靈光一閃,暗罵自己剛才嚇成孫子了,竟忘了這最直接的路。他一邊狼狽地翻滾躲閃著接連不斷的鞭影,一邊艱難地朝著客廳那扇窗戶挪動。
怪物渾濁的眼珠轉動,瞬間洞悉了他的意圖。
“吼——!”
一聲低沉的、飽含憤怒的嘶吼。它不再追擊沈識,反而將粗壯的臂膀掄圓,鞭子帶著千鈞之力,朝著沈識與窗戶之間的區域——那張三條腿的破桌橫掃而去。
“轟隆——嘩啦!”
木桌如同朽木般瞬間炸裂。堆積如山的空酒瓶如同被引爆,稀里嘩啦地滾落、碰撞、碎裂。玻璃渣和渾濁的酒液四處飛濺。那兩堆被怪物精心排列的、象征著某種扭曲執念的“13”與“24”酒瓶陣列,也在這一擊下徹底化為狼藉。
怪物揮舞鞭子的動作僵住了。它布滿血絲的凸眼死死盯著那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橫流的酒液,猙獰扭曲的臉上,竟極其詭異地浮現出一種深切的、近乎孩童般的悲傷。它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甚至伸出那只非人的巨爪,似乎想去觸碰那些破碎的殘骸。
就是現在。
沈識抓住時機。他猛地從地上彈起,雙臂交叉護住頭臉,身體蜷縮成球,朝著窗外猛地撞去。
“哐啷——!”
脆弱的窗框連同殘余的玻璃徹底崩碎。沈識如同炮彈般翻滾著跌出窗外,尖銳的玻璃碎片瞬間在他手臂、肩膀劃開數道血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他卻顧不上。
“嗷——!”
身后,木屋內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狂吼。那悲傷瞬間被滔天的暴戾取代。
沈識連滾帶爬地剛站穩,回頭就瞥見那龐大的黑影正以一種與其體型不符的狂暴速度,手腳并用地從破窗中鉆出。
不是哥們,這開掛了吧。
沈識甚至來不及感受傷口的疼痛,拔腿就沖進了漆黑如墨的森林。
身后,令人心悸的鞭打聲再次響起,“啪!啪!啪!”地抽打在粗壯的樹干上,如同催命的鼓點,緊緊咬著他。頭頂,森冷的月光被扭曲交錯的枝椏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勉強照亮腳下盤根錯節、濕滑泥濘的小徑。他不敢回頭,只能憑借本能,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亡命狂奔,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快點,再快點。只要噩夢還在繼續,只要“美夢”尚未開始,這追逐的宿命必會將我帶向張茹。
念頭剛閃過,前方一個岔路口,一個驚慌失措、原地打轉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正是張茹。
“你怎么會在這里?”看到如同泥猴般、帶著新鮮血痕從密林中沖出的沈識,張茹驚得目瞪口呆。
“有時間震驚,不如看看后面!”沈識嘶啞地咆哮,腳步毫不停留,直接從她身邊掠過,“想活命就跑!別他媽愣著了!”
張茹下意識地回頭,那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鞭打聲,夾雜著樹木斷裂的恐怖聲響,正由遠及近,瘋狂逼近。
“啊——!”極致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拼命追上沈識的腳步,與他并肩狂奔。
“你…你之前不是說…有你在別怕嗎?”張茹的聲音因劇烈奔跑和極度恐懼而斷斷續續,帶著哭腔控訴。
“沒…沒錯,”沈識喘得如同破風箱,腳步已經開始踉蹌,“有我在…你…你別怕…但…但是我他媽怕啊。”
“難道…難道我要一輩子困在這個鬼地方…做這個該死的噩夢嗎?”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張茹淹沒。
“有…有辦法,”沈識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體力嚴重透支,“但你得知道,追我們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什么?”一絲微弱的希望如同火苗,在張茹絕望的眼底燃起。
“那怪物,”沈識猛地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息,抬起滿是汗水和污跡的臉,目光如炬地看向張茹,一字一句道,“是你父親。”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張茹腦海中炸開。她瞬間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沈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但你必須信我,只有在這里徹底擊潰他代表的恐懼,或者回到現實直面真相,你才能解脫,選吧。”
父親那個給她帶來無盡噩夢的源頭,那個她背井離鄉也要逃離的陰影,竟然追到了她的夢里,化作如此恐怖的形態。張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巨大的痛苦和荒謬感撕扯著她。逃?真的逃得掉嗎?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聲音卻異常平靜:“我,還有得選嗎?”嘴角牽起一抹苦澀到極致的弧度。
“確實沒得選,這家伙我根本打不過。”沈識站直身體,盡管疲憊不堪,卻向她伸出了沾著血污卻異常堅定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帶你醒來。”
張茹沒有絲毫猶豫,冰涼、顫抖的手猛地抓住了沈識滾燙的手掌。
沈識眼神一凝,意念如同鋒利的刀刃,狠狠斬向維系夢境的絲線。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間消失在黑暗森林之中。
椅子上,沈識的身體微微一震,覆蓋在眼瞼上的睫毛顫動了幾下,隨即緩緩睜開。
夢境殘留的冰冷觸感和劇烈奔跑后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世界的寧靜與指尖殘留的、屬于張茹的冰涼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