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月才被徹底控制。祁明月和李瑄幾乎每天都穿梭于各個疫區(qū)，指導(dǎo)防疫措施。祁明月的抗生素早已用完，但她結(jié)合唐代藥材配制的替代方案也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當(dāng)最后一處隔離區(qū)解除封鎖時，長安城迎來了遲來的上元節(jié)慶典。原本應(yīng)在正月十五舉行的燈會，推遲到了二月初二。
“今晚一定要去！“李瑄拉著祁明月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上元燈會是長安最熱鬧的時候，你絕對不能錯過。“
祁明月笑著點頭。過去一個月，她和李瑄幾乎形影不離。白天奔波于各個病坊，晚上則擠在悅來客棧的小房間里，一個講述未來世界的奇觀，一個吟誦唐詩的瑰麗。祁明月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習(xí)慣這個沒有電子設(shè)備、沒有現(xiàn)代便利的時代，因為有李瑄在身邊。
“不過...“李瑄突然壓低聲音，“父親最近對我管束更嚴了。我們得悄悄溜出去。“
祁明月挑眉：“堂堂宗室女，還要偷偷摸摸出門？“
李瑄做了個鬼臉：“自從詩會上你那些'異端邪說'傳開后，父親認為你是個危險人物。“她頓了頓，“雖然他承認你的醫(yī)術(shù)救了很多人。“
傍晚時分，祁明月?lián)Q上了李瑄帶來的一套男裝——深青色圓領(lǐng)袍，黑色幞頭，腰間系著革帶。
“這樣方便些。“李瑄自己也穿著男裝，卻掩不住眉眼間的秀麗。她幫祁明月整理衣領(lǐng)時，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脖頸，兩人都是一怔。
“走吧。“李瑄迅速轉(zhuǎn)身，耳尖微紅。
長安的夜晚通常實行宵禁，但上元節(jié)例外。兩人混入街頭的人流，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整座城市仿佛變成了光的海洋，各色彩燈高懸于酒樓店鋪門前，照亮了夜空。行人摩肩接踵，仕女們難得地拋頭露面，衣香鬢影間笑語盈盈。
“這...“祁明月瞪大眼睛，記錄儀在袖中悄悄工作，“比我想象的還要壯觀。“
李瑄得意地笑了：“這才剛開始呢。朱雀大街上的燈樓高達二十丈，還有皇家樂坊的表演...“她突然拉住祁明月的手，“快看！“
一隊舞者身著彩衣，頭戴獸面，踩著高蹺從街上經(jīng)過。后面跟著雜耍藝人，拋接著燃燒的火把，引得圍觀者陣陣驚呼。
祁明月看得入迷，幾乎忘了呼吸。歷史書上的描述與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比擬。她轉(zhuǎn)向李瑄，發(fā)現(xiàn)對方正含笑看著她，眼中映著萬千燈火。
“怎么樣，沒騙你吧？“李瑄湊近她耳邊說道，溫?zé)岬暮粑鬟^耳廓。
祁明月心頭一顫，突然意識到兩人的手還牽在一起。她想松開，卻又不舍。李瑄似乎也注意到了，卻沒有抽回手，反而輕輕握緊。
“前面有猜燈謎的，去試試？“李瑄指向一處人頭攢動的地方。
燈謎攤前圍滿了文人雅士。祁明月雖然惡補過唐詩，但面對這些文字游戲還是力不從心。李瑄卻如魚得水，連續(xù)猜中好幾個難謎，贏得一片喝彩。
“最后一謎！“攤主高聲宣布，“猜中者可得西域夜明珠一枚！“他展開一幅絹布，上書：
“一輪明月照古今，陰晴圓缺總關(guān)情。
不問青天何處有，只緣身在最高層。“
祁明月一怔——這正是李瑄在詩會上吟誦的那首融合她科學(xué)觀點的詩！
李瑄也愣住了，隨即會心一笑，提筆在答題紙上寫下：“謎底：月。“
攤主大笑著捧出一個錦盒：“郎君高才！這正是玉真公主親自出的謎題，用的是她自己最得意的詩句。“
李瑄和祁明月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玉真公主——唐玄宗的妹妹，著名的女道士和詩人，竟然引用了李瑄的詩？
離開燈謎攤，李瑄打開錦盒。里面確實是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在暗處散發(fā)著柔和的熒光。
“這...“祁明月仔細查看，“應(yīng)該是某種含磷的礦石，不是什么真正的夜明珠。“
李瑄卻珍而重之地收好：“無論如何，這是公主間接認可了我的詩。“她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在長安詩壇，這是莫大的榮耀。“
兩人繼續(xù)沿著人流前行，不時在小攤前駐足。祁明月對一種造型奇特的燈籠產(chǎn)生了興趣。
“這是'走馬燈'。“李瑄解釋道，“里面的剪紙轉(zhuǎn)動時，會投射出各種影子。“
祁明月仔細觀察燈內(nèi)的機械結(jié)構(gòu)——熱空氣推動上方的葉輪，帶動剪紙旋轉(zhuǎn)。一個簡單的熱機應(yīng)用！她興奮地向李瑄解釋原理。
“所以是熱氣推動？“李瑄若有所思，“就像孔明燈一樣？“
“沒錯！“祁明月驚喜于她的理解速度，“未來...海外有人根據(jù)這個原理發(fā)明了能載人的飛行器。“
李瑄正要追問，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騎著馬橫沖直撞，行人紛紛避讓。
“是李琨那伙人。“李瑄皺眉，拉著祁明月往路邊躲。
但為時已晚。李琨已經(jīng)看見了他們，勒馬停在兩人面前。他今日錦衣華服，腰間佩玉叮當(dāng)作響，臉上掛著輕佻的笑容。
“喲，這不是李家的小娘子嗎？“他俯視著李瑄，故意提高聲音，“穿男裝逛燈會，是想勾引哪個郎君啊？“
周圍響起幾聲不懷好意的輕笑。李瑄臉色發(fā)白，但挺直了腰背：“請李公子自重。“
李琨跳下馬，逼近李瑄：“裝什么清高？你父親不過是個沒落的宗室，還不如我家看門的...“他的手伸向李瑄的臉。
祁明月一個箭步擋在李瑄面前，抓住李琨的手腕，熟練地施加壓力——這是她在未來學(xué)的防身術(shù)。
“啊！“李琨痛呼一聲，踉蹌后退，“你...你是誰？“
祁明月冷冷地看著他：“請公子自重。“
李琨揉著手腕，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狠毒：“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他突然瞇起眼睛，“等等，你不是男子！你是那個海外來的妖女！“
圍觀者中響起一陣議論。“妖女“二字在唐代可不是隨便叫的，足以毀人聲譽甚至性命。
祁明月感到李瑄在身后拽她的衣袖，示意快走。但李琨已經(jīng)揮手讓隨從圍了上來。
“聽說你會些妖術(shù)？“李琨冷笑道，“今日倒要見識見識。“
祁明月迅速評估形勢。對方有五六個壯漢，硬拼肯定吃虧。她需要震懾對方...
靈機一動，她從腰間小包中摸出幾枚鎂條和打火石——這是她帶來生火用的。
“李公子想看'妖術(shù)'？“她故意提高聲音，“那就看好了！“
她退到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用身體擋住圍觀者的視線，迅速點燃鎂條。刺目的白光瞬間爆發(fā)，伴隨著大量白煙。圍觀眾人驚呼后退，有人甚至跪地叩拜。
“妖法！真是妖法！“
趁混亂，祁明月拉著李瑄鉆入小巷，七拐八繞，確認無人跟蹤后才停下。
“那...那是什么？“李瑄氣喘吁吁地問，眼中卻閃爍著興奮而非恐懼。
“簡單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祁明月也喘著氣，“鎂燃燒會產(chǎn)生強光，不是什么妖術(shù)。“
李瑄突然笑出聲：“你看到李琨的表情了嗎？像見了鬼一樣！“她笑得前仰后合，不得不扶著墻。
祁明月也被感染，兩人在小巷中笑作一團。笑聲漸歇，李瑄突然靠近，輕輕抱住祁明月：“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
這個擁抱轉(zhuǎn)瞬即逝，卻讓祁明月心跳如鼓。李瑄身上的淡香混合著燈會的煙火氣，縈繞在她鼻尖。
“我們...還繼續(xù)逛嗎？“祁明月清了清嗓子問道。
李瑄搖搖頭：“李琨不會善罷甘休，還是回去吧。不過...“她神秘地眨眨眼，“我有個更好的去處。“
兩人避開大路，沿著小巷來到一處僻靜的宅院。李瑄從腰間取出一把鑰匙，打開側(cè)門。
“這是...“
“我家的別院。“李瑄壓低聲音，“父親在城中赴宴，今晚不會回來。“
宅院不大，但布置精巧。李瑄領(lǐng)著祁明月來到后院的一座小亭，從這里可以俯瞰大半個長安城的燈火。
“真美...“祁明月由衷感嘆。
李瑄從亭中的暗格里取出一壺酒和兩個杯子：“上元節(jié)怎能無酒？“
酒過三巡，李瑄雙頰微紅，眼神卻格外明亮。“祁明月，再給我講講未來...不，海外的故事吧。“
祁明月今晚也格外放松。她講述著未來世界的奇跡——高聳入云的建筑，一日千里的交通工具，能儲存萬千書籍的小小裝置...
“聽起來像神仙世界。“李瑄托著腮，眼中映著遠處的燈火，“但那么多人匆匆忙忙，不會很累嗎？“
這個問題讓祁明月一愣。她從未想過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在古人眼中會是種負擔(dān)。
“確實...有時候很累。“她輕聲承認，“人們常常忘記停下來看看月亮。“
“那你們怎么表達...心意？“李瑄突然問道，“比如，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
祁明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和現(xiàn)在...差不多吧。送花、寫詩、約會...“
“寫詩？“李瑄笑了，“我以為未來人都很忙，沒時間寫詩。“
“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祁明月的聲音有些啞。
夜風(fēng)拂過，李瑄打了個寒顫。祁明月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兩人距離近在咫尺，呼吸交融。
“祁明月...“李瑄輕喚她的名字，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祁明月感到一股熱流涌向全身。她緩緩靠近，李瑄沒有躲閃...
“小姐！“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打破靜謐。
兩人如觸電般分開。李瑄的貼身侍女小翠慌慌張張地跑進亭子：“不好了！老爺提前回來了，正在前院問您去哪了呢！“
李瑄迅速整理衣衫：“快，祁娘子，你得馬上離開。“她指向后院的小門，“從那里出去，沿著巷子直走就能回大街。“
祁明月點點頭，匆忙收拾東西。臨走前，李瑄塞給她一個小包袱：“上元節(jié)禮物。“
李昀的聲音已經(jīng)從前面?zhèn)鱽恚骸艾u兒！你在哪？“
祁明月最后看了李瑄一眼，匆匆離去。回到客棧，她打開包袱，里面是一方精美的硯臺和一支狼毫筆。還有一張小箋，上書：
“愿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古詩十九首》“
祁明月捧著這份禮物，心中涌動著前所未有的情感。她取出記錄儀，卻不知如何用言語描述此刻的心情。最終，她只是輕聲說：“上元節(jié)。我可能...愛上了一個唐代女子。“
第二天清晨，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祁明月。她打開門，看到的是面色凝重的小翠。
“祁娘子，大事不好！“小翠急得直跺腳，“昨晚小姐回府后，老爺大發(fā)雷霆，說她和'妖女'廝混，敗壞門風(fēng)。現(xiàn)在把小姐禁足在府里，還說要給她說親事！“
祁明月如墜冰窟：“是因為昨晚的事？“
小翠搖頭：“不止。那個李琨到處宣揚您會妖術(shù)，還告到了宰相那里。趙管家又向老爺告密，說發(fā)現(xiàn)您房里有'邪物'...“
“什么邪物？“祁明月一頭霧水。
“好像是...一個會發(fā)光的盒子？“
記錄儀！祁明月心頭一緊。一定是哪天在李府時不小心留下的。
“小姐讓我傳話。“小翠壓低聲音，“她說...讓您暫時離開長安，等風(fēng)波過去再說。“
祁明月握緊拳頭。離開？拋下李瑄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絕不！
“告訴李瑄，我不會走。“她堅定地說，“我會想辦法見她。“
小翠匆匆離去后，祁明月開始思考對策。她檢查了剩余的裝備——記錄儀、多功能工具、幾件未來小物件。或許...她可以用這些東西制造些“奇跡“，贏得李昀的認可？
又或者，她該考慮更激進的方案——向李瑄坦白一切，然后...帶她離開這個時代？
這個想法讓祁明月自己都嚇了一跳。改變歷史是時間旅行的大忌，但她的心已經(jīng)不聽理智的使喚。
傍晚時分，客棧伙計敲門，遞上一封信。祁明月迫不及待地拆開，里面只有寥寥數(shù)語：
“三日后午時，安業(yè)坊崇仁觀，玉真公主召見。勿失期。——瑄“
祁明月反復(fù)讀著這行字，心中燃起希望。玉真公主——那個引用李瑄詩句的皇室成員，或許能成為她們的轉(zhuǎn)機？
她輕輕摩挲著信紙，仿佛能觸摸到李瑄留下的痕跡。無論前路多難，她已下定決心，要守護這份跨越千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