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磚地面冰涼刺骨。李瑄跪在祖宗牌位前，背脊挺得筆直。三天未進粒米，她的眼前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重影，但嘴角依然緊抿成一道倔強的線。

“不孝女！“父親李昀的咆哮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張家三郎哪點配不上你？你已二十有五，難道要為個妖女守活寡不成？“

“她不是妖女。“李瑄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般鋒利，“她是女兒此生唯一摯愛。“

戒尺狠狠抽在她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但她只是晃了晃，很快又挺直腰板。三年了，自從祁明月消失在那道白光中，同樣的場景已經(jīng)上演了十三次。

“老爺息怒！“趙管家匆匆跑進來，在李昀耳邊低語幾句。

李昀臉色驟變，戒尺“啪“地掉在地上：“公主府來人？現(xiàn)在？“

李瑄垂下眼睛，藏起一絲笑意。玉真公主總是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出現(xiàn)。

果然，片刻后，一位身著宮裝的侍女款款而入：“奉公主令，請李娘子過府鑒賞新得的西域樂譜。“

李昀胡子氣得直抖，卻不敢違抗公主旨意：“小女身體不適...“

“父親多慮了。“李瑄突然站起來，雖然雙腿因久跪而顫抖，但姿態(tài)依然優(yōu)雅，“女兒能為公主效勞，榮幸之至。“

她不等父親回應(yīng)，便跟著侍女走出祠堂。跨出門檻時，她聽見趙管家陰惻惻的聲音：“老爺，老奴發(fā)現(xiàn)小姐房里有些...古怪物件。“

李瑄腳步微頓，但很快恢復如常。沒關(guān)系，重要的東西都不在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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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馬車寬敞舒適。李瑄靠在軟墊上，終于允許自己流露出疲憊。她接過侍女遞來的蜜水，小口啜飲。

“公主說您又瘦了。“侍女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這次是張家？“

“嗯。“李瑄閉上眼睛，“父親收了他們家一對白玉馬。“

馬車穿過繁華的西市，叫賣聲、馬蹄聲、胡商的異域音樂交織在一起。李瑄撩開車簾一角，看著熙攘的人群。三年前，她曾與祁明月微服游歷此處，那個來自未來的女子對胡商帶來的玻璃器皿不屑一顧，卻對一個小童玩的竹蜻蜓愛不釋手。

“到了。“

馬車停在公主府側(cè)門。李瑄熟門熟路地穿過回廊，來到后院一處僻靜的小院——名義上是公主修道的靜室，實則是她們秘密研究的場所。

“你可算來了！“玉真公主迎上來，這位年近四十的皇室女子一改往日的端莊，興奮得像個小姑娘，“快看，我弄到了你要的硫磺和硝石！“

李瑄眼睛一亮，疲憊一掃而空：“純度如何？“

“最好的。“公主得意地指著一排陶罐，“都是從太醫(yī)署和煉丹房弄來的。“

房間中央的案幾上攤開著一本筆記——祁明月留下的量子物理基礎(chǔ)。旁邊是李瑄三年來做的注解和推導，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布滿紙頁。

“進展如何？“公主湊過來，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檀香味。

李瑄翻開最新一頁：“根據(jù)明月留下的公式，我推算出時空穿梭需要一種叫'量子隧穿效應(yīng)'的現(xiàn)象，但這需要巨大的能量...“

她突然停住，因為公主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怎么了？“

“沒什么。“公主輕嘆，“只是想起三年前，你連'量子'二字都寫不對。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推導方程式了。“她頓了頓，“為了她，你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李瑄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頁上祁明月的筆跡：“我愛的不只是她，還有她眼中的世界。“

窗外，暮鼓聲響起。李瑄這才意識到天快黑了。

“我得回去了，父親已經(jīng)起疑。“

公主點點頭，遞給她一個包袱：“換洗衣物和點心。趙德才最近常在我府外轉(zhuǎn)悠，你要小心。“

李瑄換上侍女服裝，從后門溜出公主府。夜幕降臨，長安城華燈初上。她低著頭快步穿行在巷弄中，包袱里的硫磺和硝石沉甸甸的，像一顆滿懷希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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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后墻有一處隱蔽的狗洞，被灌木遮掩。李瑄蹲下身，正準備鉆進去，突然聽見墻內(nèi)傳來趙管家的聲音：

“...就在西廂房后面，老奴親眼所見。“

“確定是妖女的東西？“父親的聲音陰沉得可怕。

“千真萬確！那些古怪符號和圖形，跟三年前一模一樣！“

李瑄的血液瞬間凝固。西廂房后面是她秘密建造的小實驗室，里面放著祁明月留下的裝置殘骸和她這些年的研究成果。

“明晚趁她睡下，帶人去搜。“父親的聲音漸行漸遠，“這次一定要斷了她的念想...“

李瑄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才顫抖著爬進院子。她必須在天亮前轉(zhuǎn)移所有東西，但能轉(zhuǎn)移到哪里？公主府太遠，而且會連累公主...

一片樹葉飄落在她肩頭。李瑄抬頭看著院中的老槐樹，突然有了主意。

子夜時分，李瑄閨房的燈終于熄滅。守在外面的婢女打了個哈欠，靠在廊柱上打起盹來。

黑暗中，李瑄悄悄掀開床板——下面是一個地洞，通往她偷偷挖掘的地下室。她點燃油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了這個不足方丈的空間。墻上貼滿了祁明月畫的圖紙和公式，角落里堆放著各種實驗器材，最中央是一個形似銅鼎的裝置，表面刻著古怪的紋路。

這是她根據(jù)祁明月留下的碎片信息，花了三年時間建造的時空機器雛形。

“還差什么...“李瑄撫摸著冰冷的金屬表面，喃喃自語。突然，她的手指停在某處——一個蓮花形狀的凹槽。這個設(shè)計在祁明月的筆記中反復出現(xiàn)，但她一直不明白其用途。

油燈突然閃爍了一下。李瑄警覺地抬頭，似乎聽見上面有腳步聲。她迅速熄滅燈火，在黑暗中屏息等待。

沒有聲音。也許只是風聲。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今天從公主府帶來的硫磺和硝石。按照祁明月的理論，這些物質(zhì)在特定條件下可以產(chǎn)生巨大能量...但還遠遠不夠。

“明月...“她輕聲呼喚，仿佛那個來自未來的女子能聽見似的，“我該怎么做？“

無人應(yīng)答。只有地下室陰冷的空氣包圍著她，和那個永遠沉默的金屬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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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瑄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小姐！老爺命您立刻去正堂！“

李瑄的心沉了下去。難道趙管家提前行動了？她迅速穿好衣服，將最重要的幾頁筆記縫進衣襟內(nèi)層。

正堂氣氛凝重。父親端坐在主位，臉色鐵青。趙管家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地上攤開著一個包袱——正是她昨天從公主府帶回的那個，里面的硫磺和硝石散落一地。

“解釋。“父親的聲音冷得像冰。

李瑄深吸一口氣：“女兒在研究煉丹術(shù)。“

“撒謊！“李昀猛地拍案而起，“這些是制作火藥的原料！你想毀了李家嗎？“

“女兒絕無此意...“

“搜她的房間！“李昀對趙管家吼道，“每一寸都不要放過！“

李瑄站在原地，面色蒼白但神情平靜。重要的東西都在地下室，而入口隱藏在床板下，極其隱蔽。只要熬過這一關(guān)...

一個時辰后，趙管家空手而歸。李昀的臉色更加難看：“禁足三個月，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閨房一步！“

李瑄低頭行禮，心中卻松了一口氣。但就在她轉(zhuǎn)身要走時，趙管家突然說：“老爺，老奴還有一處未查。“

她的血液再次凝固。

“西廂房后面的空地。“

李昀瞇起眼睛：“帶路。“

李瑄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三年的心血，祁明月留下的珍貴知識，還有...她們重逢的希望。

一行人來到西廂房后。趙管家指著那片看似普通的空地：“就在這里下面！“

李昀命令仆人挖開地面。鋤頭一次次落下，李瑄的心也隨之沉入谷底。

然而，挖了近一丈深，除了泥土什么也沒有。

“這...這不可能！“趙管家臉色大變，“老奴明明看見...“

李昀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管家臉上：“廢物！“他轉(zhuǎn)向李瑄，眼神復雜，“回你房間去。“

李瑄行禮退下，心中充滿疑惑。她的實驗室呢？那些器材呢？

回到閨房，她立刻檢查床下的入口——完好無損。那么西廂房下面的是什么？

直到夜深人靜，她才敢再次潛入地下室。油燈照亮空間的瞬間，她差點驚叫出聲——墻上多了一行字：

「樹挪死，人挪活。明日午時，老槐樹下。——玉」

玉真公主！李瑄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一定是公主得知消息后，連夜派人轉(zhuǎn)移了她的實驗室。但那些沉重的裝置，她們是怎么做到的？

她撫摸著墻上的字跡，突然注意到銅鼎裝置上的蓮花凹槽里多了一樣東西——一枚小巧的玉鑰匙，在油燈下泛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