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這是祁明月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
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一種從內而外的撕裂感，仿佛有人把她的靈魂撕開又重組。她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意識漂浮在一片混沌中，沒有身體，沒有邊界，只有無盡的記憶碎片如流星般劃過。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女孩在長安街邊哭泣，手中糖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位華服婦人嚴厲地訓斥著什么，手指幾乎戳到女孩額頭...
——渭水河畔，少女李瑄俯身向落水的自己伸出手...
“這是...瑄兒的記憶？“祁明月想說話，卻沒有嘴巴；想驚呼，卻發不出聲音。
更多的記憶碎片涌來，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
——燭光下，年輕的李瑄偷偷翻閱祁明月留下的科學筆記，眉頭緊鎖...
——祠堂里，她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背上是戒尺留下的紅痕...
——月夜中，白發蒼蒼的李瑄抱著手機入睡，屏幕上定格著祁明月的臉...
每一段記憶都帶著鮮明的情感色彩——孤獨、渴望、堅韌、愛戀...這些情緒如潮水般沖擊著祁明月的意識，讓她幾乎崩潰。這就是瑄兒三十年的等待？每一天，每一夜，年復一年...
突然，記憶流的方向逆轉。祁明月感到自己的記憶被抽離，流向某個未知的終點：
——實驗室里，年輕的祁明月熬夜調試設備，眼中布滿血絲...
——輪椅上，她撕毀研究筆記，淚水打濕殘肢的繃帶...
——深夜的陽臺上，她對著玉佩喃喃自語：“瑄兒，我想你...“
“不！“祁明月在意識深處尖叫。這些是她最私密、最脆弱的時刻，從未對任何人展現的一面，現在正毫無保留地流向李瑄的意識。
記憶交換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形成一股漩渦。祁明月感到自己的意識核心被拉扯、延展，幾近斷裂的邊緣。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消散時，一道金光刺破混沌。
銅盆上方浮現的人影變得清晰——那是一位頭戴玉冠的女子，面容既年輕又古老，手中玉杖散發著柔和的青光。她的嘴唇未動，卻有聲音直接在祁明月意識中響起：
【血脈相連，記憶相通。欲求平衡，必付代價。】
“什么代價？“祁明月在意識中追問。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將玉杖輕點。剎那間，祁明月理解了——記憶交換不是對等的，要穩定系統，必須有人永久留下部分記憶作為“錨點“。
沒有絲毫猶豫，祁明月做出了選擇：取走我的記憶，保全瑄兒的。
玉冠女子似乎笑了。她揮動玉杖，祁明月感到自己的某部分開始溶解，化為無數光點流向漩渦中心...
“明月！不要！“
李瑄的聲音突然穿透混沌。祁明月驚愕地發現，李瑄的意識竟強行介入，攔住了那些光點。
【傻丫頭。】玉冠女子搖頭嘆息，聲音中卻帶著憐愛，【既然如此...】
她的影像突然模糊，與此同時，地下室的防爆門傳來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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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蘇醫生驚恐地看著監控屏幕。防爆門中央出現了一個紅熱的圓環，邊緣的金屬像蠟一樣融化滴落。門外，幾個黑衣人正在架設某種裝置，領頭的男子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咬痕蘋果“紋身。
“再給我們五分鐘！“蘇醫生絕望地看著醫療床上的兩人。
祁明月和李瑄躺在那里，面色蒼白如紙，但表情不斷變化，仿佛在經歷激烈的夢境。連接她們手腕的銀針已經變成了金色，銅盆中的液體沸騰不止，兩枚玉佩懸浮在空中，放射出刺目的光芒。
又是一聲巨響，防爆門被整個推開。黑衣人魚貫而入，領頭的男子手持一塊龍形玉佩，與空中的雙玉佩形成詭異的三角能量場。
“終于趕上了。“男子聲音低沉，“月圓時刻，三玉齊聚。“
蘇醫生擋在醫療床前：“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新唐科技首席研究員，張維。“男子微笑，“來完成玉真公主未竟之事。“
他舉起龍紋玉佩，其上突然浮現出玉真公主的虛影，與銅盆上方的玉冠女子形成對峙。
“公主？“蘇醫生震驚地看著虛影。
玉真公主的影像開口了，聲音卻與記憶中不同，帶著某種金屬質感：“雙玉合璧僅能短暫連接時空，三玉齊聚方可永固通道。張愛卿，速取記憶核心！“
張維向醫療床逼近，蘇醫生抓起一把手術刀：“別過來！“
“愚蠢。“張維按下玉佩上的某個機關，蘇醫生突然僵住，然后像斷線木偶般倒地不起。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祁明月的瞬間，醫療床上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兩枚玉佩突然加速旋轉，將龍紋玉佩強行拉入它們的軌道。
“不！“張維驚恐地后退，“這不在計劃內！“
銅盆上方的玉冠女子虛影變得無比清晰，她手中的玉杖輕輕一揮，三枚玉佩組成的三角形突然收縮，化為一個奇點——
然后爆炸。
無形的沖擊波席卷整個地下室，所有儀器同時爆出火花。張維和他的手下被拋向墻壁，重重摔落。
當塵埃落定，醫療床上，祁明月和李瑄同時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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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月首先感受到的是指尖的觸感——李瑄的手緊緊握著她，溫暖而真實。她試著動了動手指，全身立刻傳來劇痛，仿佛每根骨頭都被打碎又重組。
“明...月？“李瑄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
祁明月艱難地轉頭，對上李瑄的視線。那雙眼睛...既熟悉又陌生，里面盛滿了祁明月從未見過的滄桑與智慧。更奇怪的是，她竟能從中讀出具體的思想——李瑄正在擔心她的疼痛，回憶儀式的步驟，同時計算著房間里敵人的數量...
“我...能感覺到你。“祁明月驚訝地發現，“你的想法...你的記憶...“
李瑄微微點頭，同樣震驚：“你也是...我看到了你所有的孤獨和堅持...“
她們的低聲交流被一陣咳嗽打斷。房間另一端，張維掙扎著爬起來，龍紋玉佩已經碎裂，只剩下一小塊碎片在他手中發光。
“不可能...“他盯著醫療床上的兩人，“記憶融合應該需要至少三小時...“
祁明月和李瑄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一件事：她們之間的連接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深。不需要言語，祁明月知道李瑄想讓她拖延時間，而李瑄則感應到祁明月正在掃描房間尋找武器。
“你們想要什么？“祁明月故意虛弱地問，同時悄悄活動腳趾——她的假肢就在床下。
張維擦去嘴角的血：“玉真公主的計劃從來不是簡單的記憶轉移。她要創造一個永久的時空橋梁，讓兩個時代可以自由交流。“
“用我們的記憶做橋梁？“李瑄的聲音冷如冰霜。
“不只是記憶。“張維露出瘋狂的笑容，“是你們的意識核心。公主早在三十年前就開始布局，那對玉佩就是她留下的鑰匙。“
祁明月突然想起什么：“第三枚玉佩...龍紋的...是公主的？“
“正是。“張維舉起碎片，“可惜現在毀了。不過沒關系...“他的目光變得危險，“只要提取你們的記憶編碼，我們就能復制——“
他的話沒能說完。李瑄以驚人的速度從床上躍起，一記手刀精準擊中他的頸部。張維瞪大眼睛，似乎無法理解這個白發蒼蒼的唐代女子為何會有如此身手，然后緩緩倒地。
“你的防身術...“祁明月驚訝地看著李瑄。
“從你的記憶中學的。“李瑄微笑，然后皺眉按住太陽穴，“只是...有些記憶現在很混亂。我記得自己會武功，又記得不會...“
祁明月也感到類似的不適——某些知識明明不屬于她，卻清晰存在于腦海中，比如唐代宮廷禮儀的具體細節，或是制作某種草藥的秘方...
蘇醫生呻吟著醒來：“發...發生了什么？“
“沒時間解釋。“祁明月掙扎著坐起，“我們得立刻離開。張維的人可能還有后援。“
李瑄已經收拾好了必要的物品，包括那兩枚已經恢復平靜的玉佩。奇怪的是，它們現在看起來更加瑩潤，內部似有光暈流動。
“等等。“李瑄突然蹲下，從張維口袋中摸出一個小型設備，“這是什么？“
祁明月接過查看：“存儲器...可能里面有重要數據。“
三人互相攙扶著離開地下室。別墅外月色依舊，但祁明月和李瑄的世界已經永遠改變。她們不僅能感知彼此的存在，甚至能在一定范圍內共享思想和記憶。
“副作用不會只有好處。“蘇醫生擔憂地看著兩人，“這種程度的神經連接，醫學上從未有過先例...“
祁明月握緊李瑄的手：“無論什么后果，我們一起面對。“
李瑄點頭，突然皺眉：“明月...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穿什么顏色的衣服嗎？“
祁明月剛要回答，卻驚愕地發現——這段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她清楚記得渭水河畔的場景，記得李瑄救她時的表情，但衣服顏色...藕荷色？還是淡青色？
“我也記不清了。“李瑄臉色蒼白，“這就是代價...我們得到了彼此的記憶，卻開始丟失自己的。“
祁明月突然明白玉冠女子所說的“代價“是什么。記憶不是復制，而是混合。為了創造新的連接，某些原始記憶必須被覆蓋或舍棄。
遠處傳來警笛聲，蘇醫生叫的救護車終于到了。但祁明月和李瑄知道，沒有醫生能解決她們現在的問題。
唯一的答案，可能藏在那位神秘的玉冠女子身上——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