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燁轉來那天,白襯衫袖口卷得齊整,遞過來的大白兔奶糖還帶著體溫。他笑的時候眼尾有彎月似的褶子,說「徐元溪同學,以后請多關照」,喉結在衣領下輕輕滾動。那時她剛把馮成爍的銀色手鏈塞進課桌最深的抽屜,指腹還留著金屬冰涼的觸感,而這顆奶糖的甜膩,像層薄霜覆在皸裂的心上。
他的好是溫水煮茶,慢得不易察覺。熬夜刷題時,桌角總會出現他最喜歡的茉莉蜜茶;被數學老師點名時,草稿紙會悄無聲息滑過來,上面是步驟清晰的解題過程,鉛筆痕輕得像貓爪;甚至她隨口提過喜歡的漫畫家來簽售,他周末跑遍半個城,把簽名版漫畫放在她桌上時,額角還沾著細密的汗珠。
徐元溪不是沒動過心。當感冒發燒時,那件帶著陽光曬過味道的校服外套披上來,她埋首在布料里,聞見洗衣液里混著的皂角香,忽然就想起馮成爍遞來的冰汽水,氣泡炸開時刺得眼眶發酸。可沈文燁的溫柔是恒溫的,他拿著體溫槍測她額頭,輕聲說「37.8度,放學送你去醫院」,指腹落在她太陽穴時,溫度是熨帖的暖。
直到那個暴雨傾盆的黃昏。她站在走廊下看雨簾如注,看見沈文燁撐著格子傘跑過來,卻在隔壁班門口頓住,將傘傾向了沒帶雨具的李靜,傘骨明顯歪向女生那邊,自己半邊肩膀很快洇出深色水跡。時秋蘭的聲音從旁邊冒出來:「看見沒?上次他給后排搗蛋鬼補筆記,也是這副菩薩心腸。」
后來他借了傘送她去車站,路上還細心叮囑「雨天路滑」,那語氣和對林薇說話時一模一樣,像杯溫吞水,喝下去沒什么波瀾,卻也暖不到心底。公交車開動時,她把喝空的茉莉綠茶塑料瓶還給他,說「喝多了有點膩」。窗外的沈文燁攥著空杯子,茫然地站在雨里,而她知道,和馮成爍送的草莓硬糖,原是同一個味道的替身。
她在新練習冊封面上畫了個小太陽,用了最亮的熒光黃。窗外的冬陽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筆尖上,暖洋洋的。從此她想,再也不喝加了糖霜的溫吞水了,心臟已經嘗過兩次融化又結冰的滋味,經不起第三回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