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掉練習冊上所有與馮成爍、沈文燁相關的痕跡時,徐元溪用修正液涂掉了課本扉頁那句「草莓味是全世界最甜」。高三下學期的晚自習,她總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臺燈把影子拉得很長,筆尖在解剖圖譜上劃過的聲音,漸漸蓋過了心臟結痂的鈍痛。
高考結束那天,她把所有復習資料捆成一摞,賣給校門口的舊書攤。收書的大爺問她的理想是什么,她看著遠處湛藍的天,輕聲說:「省城醫科大學,護理。」
九月的省城落著細濛濛的雨,時秋蘭和徐元溪一起考入了醫科大學,不過她學的麻醉學,在時秋蘭還在賴床睡懶覺的時候,徐元溪像往常一樣走進醫科大學圖書館,她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鼻尖縈繞著舊書特有的油墨香,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壓低的輕笑:「同學,解剖圖譜拿反了。」
回頭看見男生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襯衫,手里夾著本《系統解剖學》,腕骨在翻書時露出清瘦的線條。他指了指她攤開的圖譜,嘴角彎起個溫和的弧度:「我叫袁信,臨床系大二,你呢?」
「徐元溪,護理系。」她慌忙把圖譜正過來,耳根有點發燙。袁信沒再說話,只是將自己的解剖筆記推過來半本,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神經走向,字跡工整得像打印體。
后來他們常在校圖書館遇見。徐元溪總坐在固定的角落,啃著干面包背護理解剖,袁信則習慣坐在她斜對面,有時會帶一杯康師傅的茉莉綠茶——她高中晚自習最愛喝的
某個周五的傍晚,徐元溪趴在桌上背病理名詞,醒來時發現身上多了件男生的外套,帶著淡淡的白檀香氣。袁信坐在對面整理病歷夾,見她醒了,指了指窗外:「下雨了,外套借你擋擋涼氣。」
她低頭看見外套內側繡著極小的「Y.X」,忽然想起高中時沈文燁那件校服外套。但袁信的外套更寬大些,袖口磨出了毛邊,襯得她手腕格外細。他遞過來的溫開水中泡著紅棗,說:「看你臉色不好,補補氣血。」
圖書館閉館的音樂響起時,袁信幫她收拾好書本,隨口問:「以后每周五晚上,要不要一起復習?我知道頂樓有間空教室,燈光明亮。」
徐元溪看著他被走廊燈光勾勒出的側臉,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獨自在樓梯間背書的夜晚。她點點頭,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里,聽見自己輕聲說:「好。」
從此每個周五的圖書館里,都有兩個埋頭苦讀的身影。袁信會幫她畫重點,講解臨床案例時眼里有光;徐元溪則會帶自己烤的小餅干,放在他總空著的搪瓷杯旁邊。有次她不小心把紅筆水灑在袁信的筆記上,他卻笑著說:「剛好,這里需要標注重點。」
期末考試前,袁信送給她一本皮質筆記本,扉頁上用鋼筆寫著:「致徐元溪同學:愿解剖刀下有溫情,聽診器里藏仁心。」她翻開內頁,發現每一頁都貼著不同病癥的護理要點,是他熬夜整理的。
那天晚上回寢室,時秋蘭在電話里驚嘆:「你居然跟臨床系的袁信混熟了?他可是我們學校的學神,聽說高中時就是省理科狀元,好多女生追呢!」
徐元溪握著電話,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想起袁信在圖書館幫她擋住刺眼陽光的手,忽然覺得,有些溫柔不是溫吞水,也不是冰汽水,而是能暖到骨子里的白檀木香氣,在消毒水味尚未浸染的歲月里,早已悄悄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