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雅的紅舞鞋徹底淡出視野后,袁信才開始真正看清徐元溪。
那時她正在圖書館三樓臨窗的位置背書,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發頂切割出明暗的條紋。她讀的是《基礎護理學》,指尖劃過書頁的動作很輕,像在撫摸某種易碎的瓷器。袁信抱著一摞病理切片從她身后經過,忽然發現她耳后有顆極小的痣,藏在碎發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和方清雅明目張膽的艷麗截然不同,徐元溪的美像塊未經打磨的和田玉,溫潤里透著冷光,得湊近了,才能看見內里的水線。
他開始下意識地找她。在解剖樓的標本室,看她對著骷髏模型皺眉;在大教室,也能一眼從人群中找到可每次他想走近,徐元溪就像受驚的小鹿,抱著書本匆匆避開,連句「學長好」都吝嗇給予。
那一刻袁信忽然明白,她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璞玉,而是裹著一層硬殼的蚌,里面藏著被沙礫磨過的傷。他伸到一半的手頓在半空,最終只化作一句:「風大,快回去吧。」
時間就在這種微妙的拉鋸里晃過三年。徐元溪穿著學士服拍畢業照那天,特意選了素色的領帶,站在人群里像株清瘦的蘭草。她沒告訴除了時秋蘭外的任何人,自己簽了省城第一人民醫院的護理崗,直到提著行李箱走進外科護士站,看見那個穿著白大褂、正在核對醫囑的熟悉背影時,才驚得差點把背包掉在地上。
袁信聽見動靜轉過身,白大褂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袖口還像大學時那樣卷到小臂。他看見她時也愣了一下,隨即眼底漾開點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深潭:“元溪?”
“袁……袁醫生。”她下意識地挺直背脊,護士帽的帶子勒得有點緊。
科室護士長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你們認識啊?那就好辦了”護士長轉向袁信,“小袁啊,元溪是咱們科新來的,你多帶帶她。”
“好。”袁信應著,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徐護士,以后請多指教。”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消毒水味混雜著他身上慣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忽然有些恍惚,仿佛三年時光只是個冗長的夢,夢醒了,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只是這一次,身份換成了臨床醫生與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