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護士站的玻璃柜里,總放著徐元溪的專屬茶杯——一個哆啦A夢圖案的馬克杯,杯底常年沉著幾片茉莉花瓣。但更多時候,她喜歡揣著瓶三塊錢的茉莉蜜茶,在午休時躲進樓梯間喝。
那天下午連著兩臺大手術,徐元溪摘手套時,指尖被滑石粉磨得發疼。她靠在更衣室的鐵皮柜上,擰開茉莉蜜茶的瓶蓋,甜膩的香氣剛飄出來,袁信就推門進來了。他手里拿著份術后醫囑,白大褂領口微開,露出鎖骨下方的那顆淡痣。
“徐護士,3床患者的鎮痛泵需要調整。”他把醫囑單放在她面前的換衣柜上,目光卻落在她手里的塑料瓶上,“又喝這個?”
徐元溪下意識把瓶子往身后藏了藏,瓶身的水珠滴在磨砂地磚上:“便宜,解渴。”
袁信沒說話,只是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包獨立包裝的潤喉糖,放在她手邊:“手術臺上渴得嗓子啞了吧?”他頓了頓,補充道,“樓下小賣部的茉莉蜜茶,最近第二瓶半價。”
她抬頭看他,他已經轉身去開儲物柜,脊背挺得筆直。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他后頸的疤痕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接下來的幾周,袁信似乎格外留意她的飲水習慣。她在護士站核對醫囑時,他會順路帶瓶茉莉蜜茶放在她手邊,;她在病房給患者做宣教時,他巡房結束會把常溫的蜜茶放在治療車上
科室里開始有小護士竊竊私語。新來的實習生指著袁信放在徐元溪桌上的蜜茶,小聲問:“袁醫生是不是對徐護長不一樣啊?我從沒見他給別人帶過飲料。”
徐元溪聽見了,只是低頭整理著輸液貼,指尖在冰涼的金屬盤上劃過。她知道袁信不是沈文燁,他的好帶著不動聲色的分寸感,像冬日里隔著毛衣的暖手寶,不灼人,卻實實在在。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起馮成爍送的草莓糖——男人的偏愛,總是從記住口味開始的,而她怕這又是一場精心復刻的替身游戲。
直到那次夜班,她為了搶救患者忙得腳不沾地,凌晨三點才癱在護士站的椅子上。桌上放著的茉莉蜜茶,她擰開瓶蓋,忽然發現瓶身上貼著張小小的標簽,是他用手術刀細細裁開的藥盒邊角料,上面寫著:「徐元溪專屬,茉莉蜜茶,三塊錢。」
字跡清秀,像極了大學時他幫她畫的解剖圖譜。原來有些溫暖,早就埋下了伏筆,只是她一直用過去的傷痕,給自己筑了堵墻。
窗外的天泛起魚肚白,徐元溪喝了口蜜茶,甜味順著喉嚨滑下去,暖到心口。她看見袁信穿著值班服從值班室出來,頭發有些凌亂,眼底帶著疲憊。他看見她,愣了一下,隨即走過來,把手里的溫度計遞給她:“測個體溫,昨晚看你好像有點鼻塞。”
他的指尖碰到她手腕時,溫度是熨帖的。徐元溪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忽然想問他是不是一整晚沒睡,卻最終只是點點頭:“謝謝袁醫生。”
袁信嗯了聲,轉身去查房,白大褂在晨光里晃出柔和的輪廓。徐元溪看著他的背影,把剩下的茉莉蜜茶喝完,塑料瓶底沉著幾顆細小的氣泡,像藏在心底、慢慢升起的暖意。她想,或許可以試著,把這堵墻拆出一條縫,讓光透進來看看——畢竟,這瓶三塊錢的茉莉蜜茶,是真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