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序如遭雷擊般看向了封云華,似要在其中看出一絲作偽或不忍的痕跡。
“母后,您在胡說什么,我何時——”
唐楷序話還未說完,便被封云華的一巴掌打斷。
“閉嘴!你個孽障!犯下如此不知羞恥的錯!”
“平日本宮縱著你也就罷了,如今竟鬧得眾人皆知,本宮也護不了你!”
說罷,封云華朝著唐尋跡跪下叩頭。
“陛下恕罪,臣妾發現序兒與這狂徒之事時,木已成舟。臣妾一時糊涂,憐女心切,一時縱容,卻不想鑄成大錯。”
唐尋跡似笑非笑地看著封云華,半晌,又將視線轉向了唐楷序。
“華安公主,恃寵而驕,膽大妄為,今,褫奪封號,禁閉于宮中,無召不得出宮。來人,把公主送回住處。”
“皇后封氏,縱女無度,不堪后宮表率,今,奪其協理六宮之權,由貴妃段氏暫為接管。”
一場鬧劇匆匆結束。
唐楷序失魂落魄地回了寢殿。
云舒急急迎了上來。
“殿下這是怎么了?小心點,別著了涼。”
云卷撐著傘從唐楷序后方跑來,將傘穩穩地撐在唐楷序頭上,輕聲提醒云舒。
“別在這說了,先扶殿下進去吧。”
雨聲淅瀝,將三個人打濕得透透的。
唐楷序被半扶著倚在榻上,神情恍惚,喃喃自語:
“怎么會……怎么會……母后她……怎么會……”
“云卷,這是怎么了?”云舒察覺出了不對勁。
“難不成陛下真信了段貴妃的鬼話?”
“哎……別提了。”云卷長嘆一聲。
……
“什么?!”云舒又驚又怒。
“那個刁民滿口胡言妄想攀龍附鳳也就罷了,怎的皇后娘娘也如此污蔑公主。”
唐楷序疲憊地閉了閉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溢出。
“云卷,云舒,你們先出去吧,我想靜靜。”
一夜無眠。
第二日,皇上身邊的總管李福來過來正式頒布禁足召令,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份婚書。
賜婚她與寧峰知府嫡長子黎于歸。
半月后完婚。
李福來宣讀完的那一刻,唐楷序險些癱坐在地上。
寧城,半月后完婚。
這一切無不在告訴她。
她是皇室極力想抹去的恥辱。
“李公公,寧峰之地,何其偏遠,”唐楷序不死心地再次確認,“父皇他當真下了如此召令?”
“他當真如此狠心?”
李福來時看著唐楷序長大的,聽到唐楷序的話,心里難免有些心疼。
“殿下,陛下他只是一時之氣,您且再等等,等等,過段時間您跟陛下服服軟,陛下自會讓您回來的。”
“多謝公公,”唐楷序喚云舒過來給李福來的滿滿一盒金葉子,苦笑道:
“若父皇真是一時之怒的話,便不會把我嫁到寧城了。”
“李公公,您不必說那些假話來安慰我了。”
李福來張了張嘴,想說出一些安慰的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李公公,我知您待我好,楷序就要走了,這盒金葉子,當是臨別贈禮吧。”
“李公公,去吧,您該回去復命了,晚了時辰,父皇會怪罪的。”
李福來忍著淚接下,轉過身卻聽見唐楷序又開口。
“還勞煩公公給我父皇傳句話,我從未做過那些事,父皇讓我嫁,我嫁就是了,但我沒做過那些事,我不認。”
“哎,哎。”李福來艱難應下,淚如雨下。
華安公主是他看著長大的,品行如何他怎會不知,那位怎會不知啊。
怪只怪啊……
公主到底只是養在深閨里的小姑娘,有些事她不懂也好。
成親之日終究來得很快。
唐楷序坐在椅上,透過銅鏡望啊望,終究沒見封云華的身影。
“殿下,該上轎了。”云卷輕輕為唐楷序披上喜帕。
唐楷序順著喜帕,拍了拍云卷的手。
“云卷,你和云舒跟了我這么多年,如今我遠嫁邊陲苦寒之地,自是不愿你們跟著我受苦。”
“若你們愿意,我將你們留在京中可好?”
云卷急急忙忙跪下,淚眼婆娑。
“殿下,侍候您這么多年,我和云舒又豈不知您的想法。”
“我們早就商量過了,不計禍福,我們都要跟隨殿下。”
唐楷序心頭一暖,抓緊了云卷的手。
“好。”
“該出發了。”
唐楷序在轎子內掀起簾子,看著迎親的隊伍一點點走出皇宮。
結親的地點選在寧峰首邑寧城。
皇帝免去了她去叩別父母的禮節。
唐楷序知道,父皇怕是不愿見她的。
行至宮門時,唐楷序終是忍不住地大喊:
“停轎,停轎!”
轎子還未停穩,唐楷序便急忙忙沖出。
朝著宮門,唐楷序緩緩地跪下長叩。
“唐楷序,叩謝父母養育之恩,今,拜別父母雙親,愿,高堂在上,福樂安康。”
“公主殿下,走吧,別誤了吉時。”禮官輕聲出言提醒。
唐楷序深吸了一口氣,走回轎子。
一路無言。
唐楷序透著蓋頭的縫隙看著宮城越來越遠,直到縮成一個小點。
成親的禮節完成得木訥而又順利。
唐楷序端坐在床邊,心中盤算著黎于歸會不會來挑蓋頭。
她想應該是不會的。
黎于歸是個有名的浪蕩子。
如今,黎于歸剛剛奉娶她這個公主。
想必這時他正在醉香樓品嘗花酒吧。
還有半個時辰。
再堅持半個時辰,時間到了,她就可以休息了。
窗子吱呀一聲,有股寒風涌了進來。
唐楷序剛想叫云舒過來把窗子關上。
一桿喜稱輕而快地將唐楷序頭上的蓋頭挑起。
唐楷序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明亮細長的桃花眼。
來人身形挺拔如松,面如冠玉,一雙桃花眼細長,唇角輕勾,好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
“你是……?”
來人將唐楷序的錯愕看得一清二楚。
女孩的臉上還化著喜妝,額頭臉頰貼著珍珠,亮亮的杏眼因為錯愕圓睜,像是林中的小鹿。
倒讓他升起了幾分捉弄的心思。
他促狹地笑了笑。
“公主金枝玉葉,不會連今日自己是與誰成親都忘了吧。”
“你是黎于歸?”唐楷序一臉懷疑。
他剛想點頭,就聽唐楷序繼續說:
“前年寧城大旱,寧城知府入宮覲見時我見過黎于歸。”
“你根本不是黎于歸。”
“說,你到底是誰。”
“人道華安公主冰雪聰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來人裝作驚嘆的嘖嘖兩聲。
“公主既然如此好記性,怎么不記得你的情郎?”
唐楷序仔細又看了看,眼前的身影與大殿上被架著的身影逐漸重合。
“混賬!”唐楷序恨得咬牙切齒。
“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那人卻笑意盈盈。
“殿下,我敢來夜叩殿下的房門,自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貼心地用挑著蓋頭喜桿推開了唐楷序的房門,門外,侍女侍從們倒得橫七豎八。
看出唐楷序眼里的擔憂,來人又加了一句:
“殿下不必擔心,一些迷藥而已,時辰到了他們自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