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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妖孽遇到BUG

第1章百萬賬單與魚子醬的清晨崩潰

晨曦,像一位躡手躡腳的小偷,從浦江對岸最高的那幾棟玻璃幕墻大廈的縫隙間溜進來,又膽怯地爬上外灘萬國建筑群那些花崗巖雕琢的厚重窗臺。最終,幾縷稀薄而帶著試探意味的光線,頑強地穿透了陸家嘴“云頂天闕”頂層一套大平層主臥那遮光效果堪稱頂級的絲絨窗簾縫隙,如同細長的金針,精準地刺向李青緊閉的眼瞼。

她猛地一顫,喉嚨深處溢出一聲模糊又痛苦的呻吟,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燙傷了。宿醉的威力如同一個巨大的鐵錘,在她頭顱內部沉重而緩慢地敲擊著,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令人作嘔的鈍痛。口腔里彌漫著一股復雜而令人不快的味道——昨夜頂級香檳殘余的微酸氣泡感,混合著烈性威士忌的灼燒余韻,還夾雜著不知何時被碾碎在昂貴地毯上的魚子醬那咸腥的氣息。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她勉強睜開一條細縫,視線所及之處一片狼藉,奢華與混亂交織出一種荒誕的頹靡。

巨大的意大利定制Minotti沙發旁,一只孤零零的ChristianLouboutin紅底高跟鞋,鞋跟尖銳得能殺人,此刻卻可憐兮兮地歪倒在一攤可疑的深色酒漬里。水晶茶幾上,幾只Baccarat水晶杯東倒西歪,杯壁上掛著渾濁的酒痕,旁邊散落著幾顆飽滿圓潤、閃著幽黑光澤的魚子醬珍珠,其中一顆不偏不倚,正黏在她那枚碩大的HarryWinston黃鉆戒指的爪鑲縫隙里。鉆石的光芒被這黏膩的黑色徹底玷污,顯得既昂貴又滑稽。昂貴的Kashmir羊絨地毯上,潑灑的酒液、食物的碎屑、甚至還有一小片被撕破的蕾絲內衣,共同繪制出一幅現代“名媛”醉生夢死的抽象畫。空氣里,昂貴的沙龍香氛“柏林少女”那冷冽的玫瑰與胡椒氣息,早已被濃烈的酒精味、煙草味以及某種甜膩過頭的香水味徹底打敗,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呃…”又是一陣劇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嚨,李青痛苦地蜷縮起身體,昂貴的真絲睡袍皺成一團。她摸索著,指尖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觸碰到一個堅硬光滑的東西——是她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強烈的光線讓她再次痛苦地瞇起了眼。鎖屏界面上,未讀消息的數字觸目驚心:99+。

她強忍著眩暈,解鎖屏幕。信息像潮水般涌來,瞬間淹沒了她的視線。

“青姐!昨晚太嗨了!下周Bastron的開幕趴,VVIP卡座給你留好了,不見不散![香檳emoji][愛心emoji]”——來自某個混跡各大夜場的公關小開。

“寶貝,醒了嗎?昨晚你說要帶我去看的那顆粉鉆,今天下午約了SA,別遲到哦。[親親emoji]”——一個最近對她“一見傾心”的所謂藏家,眼神總黏在她的珠寶上。

“李小姐,您昨晚寄存在吧臺的DomPérignonPlénitude2還剩半瓶,需要為您送回府上嗎?”——外灘某頂級餐廳經理周到而程式化的詢問。

“美女,昨晚在Myst門口驚鴻一瞥,你的氣質太特別了!能認識一下嗎?[玫瑰emoji]”——一個陌生號碼。

“青,下個月我私人游艇趴,地中海航線,缺個像你這樣有品位的女主人。[眨眼emoji]”——某個地中海度假歸來的“老錢”二代。

“青青寶貝,昨晚那個開DB11的肌肉男怎么樣?看你倆后來聊得挺‘深入’嘛~[壞笑emoji]”——塑料姐妹花之一,語氣里充滿窺探和揶揄。

手指機械地向上滑動,一條條信息在眼前飛快掠過。那些精心修飾過的頭像,那些熱情洋溢卻空洞無物的邀請,那些曖昧不清的試探,那些隱藏在恭維下的攀比和算計……它們像無數只嗡嗡作響的蒼蠅,在她本就脹痛的腦袋里盤旋,發出令人煩躁的噪音。

她猛地將手機屏幕朝下狠狠扣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世界仿佛瞬間清凈了一秒,但隨即,宿醉帶來的空虛和厭倦,如同冰冷沉重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向她涌來,徹底將她淹沒。她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真正能活命的空氣。

“呵…”一聲短促而充滿自嘲的冷笑從她干裂的唇間溢出。她支撐著坐起身,絲滑的睡袍從肩頭滑落,露出精致的鎖骨和肩線,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缺乏生氣的冷白。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椎。她踉蹌著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唰啦”一聲,猛地拉開了厚重的絲絨窗簾。

刺目的、屬于白晝的、毫無遮掩的強光如同巨大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臉上和心上。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眼睛被刺激得瞬間涌出生理性的淚水。淚水模糊的視線里,是窗外令人窒息的繁華景象。黃浦江像一條渾濁的、緩緩流淌的玉帶,切割著兩岸截然不同的天際線。浦西是沉淀著歷史厚重感的萬國建筑博覽群,優雅而矜持;浦東則是直插云霄的摩天樓森林,冰冷、鋒利、咄咄逼人,反射著毫無溫度的陽光。陸家嘴中心綠地上螞蟻般渺小的行人,高架橋上川流不息如同玩具車般的車流,江面上緩慢移動的貨輪……一切都井然有序,又都顯得那么遙遠和隔膜。

在這片由鋼鐵、玻璃和欲望構筑的叢林之巔,李青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她曾以為自己是這里的女王,游刃有余地穿梭于觥籌交錯的名利場,享受著眾星捧月的虛榮。她的“滬上妖孽”名號,是無數個不眠之夜用昂貴的酒精、精妙的謊言和恰到好處的曖昧堆砌起來的華麗冠冕。她熟悉每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主廚的拿手菜,能品評出不同年份勃艮第紅酒的細微差別,知道如何在慈善晚宴上以最優雅的姿態簽下最大額的支票(盡管那可能透支了她三個月的零花錢),更懂得如何在衣香鬢影的派對中,用一個眼神、一句看似隨意的恭維,就牢牢吸引住全場最有價值的獵物。

她擁有太多東西了——衣帽間里塞滿了當季新款和限量版,首飾盒里躺著足以閃瞎人眼的珠寶,通訊錄里躺著無數個名字后面綴著“總”、“董”、“少”的聯系人。她像一只最華麗的蝴蝶,翩躚飛舞在最昂貴的花叢里。

可是,此刻站在三百米高空冰冷的玻璃后面,俯瞰著腳下這片她曾引以為傲的王國,李青只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嘔的空虛。那些珠寶是冰冷的石頭,那些華服是束縛的枷鎖,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們,他們的眼神里寫滿了赤裸裸的欲望——對她容貌的占有欲,對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價值”的算計欲,或者僅僅是將她當作一件可以炫耀的戰利品的虛榮心。那些在派對上響徹云霄的歡聲笑語,那些在耳邊呢喃的甜言蜜語,那些在微信里頻繁跳動的殷勤問候,剝開一層層華麗精致的包裝,露出的內核無一不是交易、試探和空洞的消遣。

“美女,你長得好像我下一任前女友哦。”

“青姐,這身行頭,新一季的高定吧?嘖嘖,也就你能穿出這味道!”

“青青,今晚開哪瓶康帝?羅曼尼還是拉塔希?只要你開心,開一箱都行!”

“寶貝,跟我去巴黎吧,私人飛機,就我們倆,保證讓你忘了所有煩惱…”

這些話語,曾經像甜美的毒藥,讓她甘之如飴,沉醉在一種虛幻的被需要和被追捧的快感里。但此刻,它們如同無數根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疲憊不堪的神經上。她猛地捂住耳朵,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在腦海中反復回蕩的、令人作嘔的聲音。

“夠了!真的夠了!”她對著落地窗上自己蒼白憔悴的倒影低吼,聲音嘶啞干澀,“李青,你看看你!你他媽現在像個什么樣子?!”

倒影里的女人,曾經顧盼生輝的桃花眼此刻布滿紅血絲,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精心保養的臉龐因熬夜和酒精浮腫著,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光彩。昂貴的護膚品也掩蓋不住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和厭倦。那是一種靈魂被過度透支后的空洞。

她不再是那個在派對上光芒四射、掌控全場的“妖孽”。她成了一個被自己親手打造的浮華牢籠囚禁的、行尸走肉般的空殼。那些曾讓她引以為傲的“戰利品”——那些男人、那些珠寶、那些派對邀約——如今都變成了嘲諷她、證明她虛度的刺眼證據。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再次翻涌上來,這一次并非僅僅源于酒精。她踉蹌著沖進寬敞得可以打羽毛球的浴室,撲到鑲嵌著金邊的巨大洗手臺前,對著光可鑒人的意大利卡拉拉白大理石臺盆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鏡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狽不堪的模樣:頭發凌亂,臉色慘白,眼神渙散,嘴角還掛著一絲狼狽的涎水。

她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擊著她的指尖,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她掬起冷水,一遍遍用力地潑在臉上,試圖洗去那份黏膩的疲憊和令人作嘔的自我厭惡感。水珠順著她尖俏的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臺面上。抬起頭,水痕蜿蜒的臉上,那雙曾經只盛得下驕矜和算計的桃花眼深處,有什么東西正在劇烈地翻騰、掙扎,然后,一點點地沉淀下來,凝聚成一種近乎絕望的清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自我厭棄中,床頭柜上另一個手機,那個屏幕略顯陳舊、貼著可愛貓咪貼紙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執著地震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蜂鳴,在空曠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李青的動作頓住了。她認得這個鈴聲,專屬的鈴聲。是她母親,趙雅芝。

她胡亂地用昂貴的真絲睡袍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出浴室,撲向那個響個不停的手機。屏幕上,“媽媽”兩個字閃爍著,像一根溫暖的救命稻草,瞬間刺破了她周身冰冷的絕望迷霧。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嘶啞狼狽,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媽?”聲音出口,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電話那頭傳來趙雅芝一如既往溫和柔軟的聲音,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糯糯腔調:“青青啊,還沒起呢?聽聲音像是沒睡好?又熬夜啦?”沒有質問,沒有責備,只有純粹的關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這溫柔的關切,像一把最鈍的刀子,緩慢而精準地切割著李青強撐的心防。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那聲哽咽泄露出來。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那一室的狼藉,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個讓她窒息的世界。

“嗯…昨晚…跟朋友聚了聚,睡得有點晚。”她含糊地應著,視線無意識地投向窗外遙遠的地平線,試圖尋找一絲平靜。

“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呀,”趙雅芝的聲音里帶著笑,但李青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氣短,“媽這里一切都好,你別擔心。就是…就是這兩天老房子那邊下水道好像又有點堵了,物業來看過,說得找專業的疏通,可能…得花點錢。”她頓了頓,語氣里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商量口吻,“媽知道你忙,錢…媽自己再想想辦法,就是跟你說一聲…”

“媽!”李青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了,尖銳的痛楚讓她瞬間打斷了母親的話,“錢的事你別操心!我馬上給你轉過去!要多少?五千夠不夠?不夠你說!”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贖罪般的急切。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趙雅芝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細微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重錘砸在李青心上。“青青啊,媽不是問你要錢…媽就是…就是想跟你說說話。錢的事,媽自己能解決一點…你工作辛苦,自己留著用…”

“媽!”李青的聲音拔高了,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你跟我還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等著,我現在就轉!”她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手指因為激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愧而微微發抖。她迅速點開手機銀行APP,看著屏幕上那個對她而言只能算是零頭的余額數字,毫不猶豫地輸入了轉賬金額,選擇了趙雅芝的賬號。確認轉賬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心里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石頭,似乎才稍微松動了一點點。

然而,就在轉賬成功的提示框消失的瞬間,手機屏幕上緊跟著彈出一條來自銀行APP的推送通知,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XX銀行】溫馨提示:尊敬的鉆石卡客戶李青女士,您本月的消費額度已接近上限(RMB¥1,250,000.00),為保證您的用卡體驗,建議您…”

后面的話她一個字都沒看清,只覺得那串冰冷的數字——一百二十五萬——像一個巨大的、血紅色的驚嘆號,帶著嘲諷的意味,死死釘在她的視網膜上。

接近上限?她這個月做了什么?買了那條鑲滿碎鉆的VCA項鏈?付了那輛定制版MiniCooperClubman的首付?還是包了M1NT那晚整個露臺的酒水?記憶模糊得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只剩下一個清晰的認知:她揮霍無度,而她的母親,卻在為幾千塊的下水道疏通費小心翼翼、滿懷愧疚地跟她“商量”!

強烈的對比帶來的羞恥感如同海嘯般將她吞沒。她剛剛因為給母親轉賬而獲得的一點點慰藉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洶涌、更猛烈的自我厭惡和憤怒!她像一頭被困在華麗囚籠里的野獸,猛地揚起手臂,將那個剛剛完成“孝心”轉賬的手機狠狠砸向鋪著厚厚地毯的地面!

“砰!”一聲悶響。手機彈跳了一下,屏幕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那只可愛的貓咪貼紙滑稽地扭曲著。

她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碎裂的屏幕,仿佛那是她支離破碎生活的寫照。巨大的空虛和無力感再次席卷而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兇猛、更徹底。她靠著冰冷的落地窗玻璃緩緩滑坐到地上,昂貴的真絲睡袍下擺拖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沾染了不知名的污漬也渾然不覺。

她環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肩膀開始無法抑制地微微聳動。沒有嚎啕大哭,只有壓抑到極致的、斷斷續續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在空曠奢華的房間里低低回蕩。

“李青…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破碎的聲音從膝蓋間悶悶地傳出來,充滿了迷茫和痛苦,“這樣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意思…”

母親的溫柔與窘迫,銀行冰冷的消費提醒,眼前這一片用金錢堆砌卻毫無溫度的狼藉……所有的一切都匯聚成一股洪流,猛烈地沖擊著她早已搖搖欲墜的心理堤壩。一個聲音在她混亂的腦海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帶著一種近乎毀滅性的力量:

結束它!必須結束這一切!

铓淵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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