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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妖孽遇到BUG

第13章藍騎士兼職花騎士:肥水不流外人田

梧桐里的午后陽光,濾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在“綺夢”新擦亮的玻璃櫥窗上投下細碎跳躍的金斑。店里尤加利葉清冽的辛香混合著弗洛伊德玫瑰霸道奢靡的余韻,形成一種奇異的、屬于李青新生的氣息。她正微微蹙眉,指尖捏著一枝蜜桃雪山玫瑰略顯蔫軟的葉片,思考著如何調整水養比例,門口風鈴卻發出一串刺耳又拖沓的亂響。

一個穿著皺巴巴灰色T恤的陌生配送員,滿頭大汗地闖進來,腋下夾著個半癟的保溫箱,粗聲粗氣地喊:“李青!花!拿走!”

李青放下花,轉身。那人已不耐煩地將一個簡易透明塑料花桶“哐當”一聲撂在剛擦干凈的原木色柜臺上。桶里是一束可憐兮兮的卡羅拉混搭白玫瑰的訂單花束,花瓣邊緣明顯卷曲脫水,幾支白色洋桔梗的細嫩花莖在粗暴的運輸中斷裂,蔫頭耷腦地垂在桶沿外。幾滴渾濁的水順著桶壁流下,在光潔的臺面上洇開一小片難看的濕痕。

“輕點!”李青的聲音帶著薄怒,指尖拂過那支斷頭的洋桔梗,精心修剪過的指甲邊緣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花都弄壞了。”

“哎喲喂!”配送員夸張地翻了個白眼,汗水順著他油膩的鬢角滑落,“大姐,這大熱天的,能按時送到就不錯了!花嘛,插水里泡一晚不就又支棱了?嬌氣個啥!趕緊簽收,我還趕下一單呢!”他粗魯地將簽收板拍在柜臺上,油乎乎的指尖幾乎戳到李青的手背。

一股混合著汗酸和劣質煙草的味道撲面而來。李青胃里一陣翻攪,指尖冰涼。她看著那束被糟蹋的花,又看看配送員那張寫滿不耐煩和粗糙的臉,眼前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另一幅畫面——花市喧囂的晨曦里,那個穿著藍色制服的身影,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手指靈巧而穩定地撥開蜜桃雪山外層略蔫的保護瓣,仔細檢查著花桿的粗細和葉片的色澤,動作熟稔得像個真正的花匠。

“林驍……”這個名字無聲地滑過她的唇齒,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篤定。

她沒再多看那配送員一眼,冷著臉,用指尖在簽收板上劃下自己的名字,力道透紙背。那人抓起板子,看也不看,轉身就走,風鈴又是一陣不堪重負的亂響。

鋪子里恢復了安靜,只有那束殘破的花和臺面上的水漬無聲地控訴著。李青拿起剪刀,沉默地修剪掉斷裂的花莖和嚴重受損的花瓣,動作利落卻帶著一股壓抑的狠勁。每一剪落下,都像是在剪斷某種與過去混亂無序的聯系。當最后一支殘花被丟進垃圾桶,她直起身,目光掃過窗外。

梧桐里行人稀少,陽光懶洋洋地鋪在青石板上。她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堅定地敲擊。

【花未眠】:林驍,在?

幾乎是下一秒,屏幕頂端就跳出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

【風馳電掣】:在!花老板請指示!剛送完一單奶茶,在愚園路喘口氣呢![奮斗表情]

【花未眠】:以后我花店的所有配送訂單,都交給你。只給你。

消息發送出去,李青握著手機,指尖無意識地收緊。窗外梧桐枝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玻璃,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她等待著,心里莫名懸起一絲自己都未深究的、微小的忐忑。

幾秒鐘的沉寂,手機突然在她掌心劇烈震動起來!

【風馳電掣】:!!!!

【風馳電掣】:[震驚表情][震驚表情][震驚表情]

【風馳電掣】:花老板!真的嗎?!全給我?![星星眼表情]

【風馳電掣】:保證完成任務!風雨無阻!使命必達!絕對五星級服務!花在我在!花亡我亡!(不是)[奮斗][奮斗][奮斗]

一連串密集又帶著點傻氣的文字和表情包瞬間刷屏,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幾乎要溢出來的狂喜和激動。李青看著那夸張的“花亡我亡”,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懸著的心悄然落回實處。

【花未眠】:嗯。第一個單子,下午三點,送到淮海中路銀海大廈22層,銳思廣告,前臺張小姐。一束弗洛伊德,配尤加利和噴泉草。包裝精致點,客戶要求高。

【風馳電掣】:收到!弗洛伊德配尤加利噴泉草!銀海大廈22層銳思廣告張小姐!保證三點整準時送達!風馳電掣,使命必達![敬禮表情]

放下手機,李青走到那瓶窗邊的白雪山尤加利前,指尖輕輕拂過冰涼光滑的花瓣。午后的陽光暖融融的,鋪子里尤加利葉的氣息似乎更清冽了幾分。

下午兩點五十分。

梧桐里通往繁華商業區的街道,車流開始變得粘稠。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將柏油路面烤得發燙,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林驍的“小藍”如同一尾靈活的藍色箭魚,在車流的縫隙間急速穿行。深藍色的【閃電速達】制服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成一大片更深的墨色,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肩背上,勾勒出緊實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頭盔的防風罩推到了額頭上,露出他汗濕的額發和曬得微紅的臉頰。他嘴唇緊抿,眼神銳利地鎖著前方路況,下頜線因為專注而繃緊。

最引人注目的是“小藍”此刻的裝扮——車頭那根細細的不銹鋼前叉上,竟穩穩當當地掛著一個透明的圓柱形亞克力花桶!桶里是李青精心包扎好的一束花:三支碩大飽滿、絲絨質感的深紫紅色弗洛伊德玫瑰如同燃燒的火焰,被灰綠色的尤加利葉和蓬松如霧的銀灰色噴泉草簇擁著,外面包裹著厚實的深藍色霧面紙,系著質感極佳的米白色寬緞帶,在疾馳帶來的風中微微顫動,卻奇跡般地保持著完美的姿態。嬌艷欲滴的花朵與冰冷粗獷的電瓶車部件形成強烈反差。

而“小藍”狹小的后座旁,用結實的尼龍扎帶牢牢綁著那個巨大的開業花籃!花籃體量驚人,深紅的卡羅拉、蓬松的滿天星和中心的弗洛伊德在陽光下依舊精神抖擻,隨著車身的每一次顛簸而輕輕搖晃,散發出濃郁的混合花香。這“車頭嬌艷玫瑰,車尾巨大花籃”的奇特組合,讓這輛不起眼的藍色電瓶車瞬間成了整條街上最奪目、也最違和的移動風景線。

紅燈亮起。“小藍”一個利落的點剎,穩穩停在斑馬線前。

旁邊一輛緩緩降下車窗的黑色奔馳S級轎車里,駕駛座上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的年輕司機忍不住探出頭,目光驚愕地在林驍、他車頭的精致花束和車尾的龐大花籃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林驍汗濕卻棱角分明的側臉上,脫口而出:“我靠……哥們兒,你這……玩行為藝術呢?送個花這么拼?”

林驍聞聲側過頭,汗水順著他清晰的下頜線滾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陽光落在他汗濕的眉眼間,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和蓬勃生機的奇異光彩,聲音清朗:“養家糊口嘛!客戶要求高,咱就得服務到位!風馳電掣,使命必達!”他拍了拍“小藍”的車把,語氣里帶著點小驕傲。

綠燈亮起。“小藍”發出一陣輕快的嗡鳴,瞬間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只留下一道藍色的殘影和那在風中搖曳的嬌艷花束、巨大花籃,以及奔馳司機留在原地、混合著震驚和一絲敬佩的復雜表情。

銀海大廈高聳入云,冰冷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林驍將“小藍”穩妥地停在大廈側面非機動車指定區域,動作利落地解開固定花桶和花籃的扎帶。他脫下頭盔掛在車把上,甩了甩汗濕的頭發,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深藍色的制服前襟也濕了一大片,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沉重的開業花籃搬到一旁不影響行人的角落放好,然后才雙手捧起那個裝著弗洛伊德花束的亞克力花桶。他微微低頭,對著桶里的花束仔細檢查了一下——花瓣依舊飽滿挺括,尤加利葉的線條依舊冷峻,噴泉草蓬松如初,包裝和緞帶一絲未亂。他這才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走進冷氣十足、光可鑒人的大廈一樓大堂,瞬間從酷暑墜入冰窖。巨大的溫差讓林驍裸露在外的皮膚激起一層細小的顆粒。前臺穿著精致套裝、妝容無懈可擊的接待員們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和他手中的花束上。

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前臺,聲音清晰,帶著外賣員特有的干脆利落:“您好,閃電速達,給22層銳思廣告前臺張小姐送花。”

為首的接待員目光挑剔地掃過他汗濕的制服、沾了些許灰塵的褲腳,再落在他手中那束在冷光下顯得格外高貴華美的弗洛伊德玫瑰上,眼神里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她拿起內線電話,聲音公式化:“張小姐您好,前臺有您的花……嗯,一位……配送員送來的。”

等待的間隙,林驍安靜地站著,脊背挺直。他能感覺到周圍那些來自高級白領們的、或好奇、或審視、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輕慢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調整了一下捧花的角度,讓那幾支深紫紅色的弗洛伊德能更好地展現它們天鵝絨般的光澤。他專注的神情,仿佛手中捧著的不是一束花,而是某種易碎的珍寶。

電梯平穩上升。轎廂鏡面光潔如新,清晰地映出林驍的身影——深藍色制服在冷白燈光下顯得有些舊了,汗濕的痕跡更加明顯,額角還有一道不知何時蹭上的灰痕。但他捧著那束價值不菲的弗洛伊德,姿態卻有種奇異的沉穩,甚至透著一絲與這身行頭格格不入的……從容?

“叮——”22層到了。

電梯門滑開,撲面而來是咖啡香、復印機臭氧味和忙碌的鍵盤敲擊聲混合的氣息。銳思廣告的前臺區域設計感十足,線條簡潔冷硬。前臺張小姐早已等在那里,她穿著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裝套裙,妝容精致,眼神帶著職業性的期待。

當她的目光觸及林驍手中的花束時,職業化的表情瞬間被打破,眼底迸發出毫不掩飾的驚艷!

“哇哦!”她低呼一聲,快步迎了上來,完全忽略了林驍的存在,目光被那束弗洛伊德牢牢吸引,“是李青小姐的花吧?她家的花束每次都這么有格調!”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花桶,指尖輕輕拂過那深紫紅色的絲絨花瓣,又撥弄了一下蓬松的噴泉草,贊不絕口,“這弗洛伊德的顏色太正了!配葉也高級!包裝的質感……嘖嘖,絕了!”她終于舍得將目光短暫地投向林驍,帶著笑意和一絲好奇,“小哥,你們花店的服務真是越來越卷了,配送都這么……嗯,專業又……拉風?”她顯然是想起了樓下同事電話里描述的“配送員送花”的畫面。

林驍臉上立刻掛起那副招牌式的、帶著點憨厚又陽光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應該的!客戶滿意最重要!祝您生活愉快!”他微微頷首,動作干脆利落,轉身走向電梯,深藍色的制服背影很快消失在電梯門后。

張小姐抱著那束美得驚心動魄的花,站在原地,看著電梯下降的數字,半晌才笑著搖搖頭,對旁邊的同事低聲感嘆:“嘖,這年頭,連送花的小哥都這么帥這么拼的嗎?李青這花店,從老板到配送,審美和服務都在線啊!”

同事湊過來,也對著花束嘖嘖稱奇:“就是!你看這花,一點沒蔫!這么大熱天,從梧桐里那邊送過來,還能保持成這樣,這小哥是真用心了!”

“綺夢”花店臨街的大玻璃窗內,李青正拿著一塊柔軟的白色棉布,仔細擦拭著一個剛淘回來的舊黃銅花瓶。陽光透過梧桐枝葉的縫隙,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搖曳的光斑,也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她的動作看似專注,眼角的余光卻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地飄向窗外梧桐里狹窄的街道。每一次有藍色制服的身影掠過,她的擦拭動作都會幾不可察地停頓半秒。

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騎著那輛同樣醒目的“小藍”,像一陣裹挾著熱浪的風,猛地剎停在店門口。

林驍跨下車,動作帶著他特有的利落。他沒急著進店,而是先站在路邊,低頭整理自己。他摘下頭盔,用手指胡亂耙了耙汗濕凌亂的黑發,試圖讓它們看起來不那么狼狽。接著,他拽了拽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的深藍色制服,試圖撫平那些因為奔波和汗水形成的褶皺。他甚至抬起胳膊,用還算干凈的袖口內側,用力擦了擦臉頰和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又抹了一把后頸,留下幾道淺淺的水痕。

做完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揚起那副燦爛的、毫無陰霾的笑容,推開了“綺夢”的玻璃門。

“花老板!凱旋歸來!訂單圓滿送達!”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完成重大使命的興奮,大步走進來,帶進一股室外的熱氣和淡淡的汗味。他徑直走到柜臺前,將那張簽收單像獻寶一樣放在李青面前,“張小姐簽收了,還夸咱家花包裝得漂亮,有格調!嘿!”

李青放下手中的花瓶和棉布,目光平靜地掃過簽收單上娟秀的簽名,然后抬起眼,視線落在林驍臉上。

他剛剛用力擦拭過的地方,皮膚微微泛紅,額角那道灰痕不僅沒擦掉,反而被汗水暈染開,像一小片滑稽的污跡。汗珠依舊不斷地從他鬢角和發際線滲出,順著曬得微紅的皮膚滑落。那身深藍色的制服,肩膀和后背濕透的地方顏色深得發黑,緊緊貼著他年輕而充滿力量感的身體輪廓,前襟也汗濕了一大片,布料下胸膛的起伏清晰可見。

他笑得那么燦爛,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純粹的喜悅和邀功般的期待,仿佛剛才頂著烈日、載著重物、在車流中穿梭搏殺的經歷完全不值一提。

李青的心尖,毫無預兆地、輕輕地顫了一下。

那感覺極其細微,像一片羽毛拂過最敏感的神經末梢,帶著一絲陌生的酸脹和悸動。她看著他額角的灰痕,看著他汗濕到近乎狼狽的制服,看著他亮得驚人的眼睛,再想起那個被他小心翼翼護送到銀海大廈22層、完好無損甚至贏得贊譽的弗洛伊德花束……一種混雜著感激、一絲心疼和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悄然彌漫開來。

她垂下眼簾,避開他那過于明亮的目光,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柜臺光滑的邊緣,聲音比平時低柔了一些:“辛苦了。喝口水。”她拿起柜臺下備好的、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推到他面前。

“謝花老板!”林驍毫不客氣地接過,擰開瓶蓋,仰頭就“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他暢快地哈了口氣,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幾滴來不及吞咽的水珠順著唇角滾落,滑過他汗濕的脖頸,沒入被制服領口緊貼的皮膚里。

他放下水瓶,用手背隨意地抹了把嘴,目光掃過店里,落在窗邊那個剛被李青擦拭得锃亮的舊黃銅花瓶上,眼睛一亮:“喲!花老板又淘到寶貝了?這花瓶配深色玫瑰肯定絕了!”

李青看著他亮晶晶的、帶著純粹欣賞的眼神,心底那點莫名的悸動悄然平復,被一種淡淡的暖意取代。她輕輕“嗯”了一聲,沒再多言,重新拿起棉布,繼續擦拭著花瓶上細微的紋路。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她微垂的側臉上,柔和了輪廓。

林驍也沒再說話,就安靜地靠在柜臺邊,小口喝著剩下的水,目光在店里那些安靜綻放的花材上流連。空氣里彌漫著尤加利葉的清冽、弗洛伊德殘留的馥郁、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奇異地交織融合,形成一種屬于“綺夢”的、踏實而溫煦的午后氣息。

梧桐里的日子,如同弄堂口那棵老梧桐樹的枝葉,在夏末秋初的風里緩慢地舒展、搖曳。李青的“綺夢”花店,在最初的新奇與試探后,漸漸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節奏。訂單不多,但足夠支撐這個小小的空間,并帶來一種緩慢滋生的、腳踏實地的滿足感。

而林驍,則成了“綺夢”與外界連接最穩固的那根藍色紐帶。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那輛醒目的“小藍”,載著或大或小、但必定包裝精美的花束,穿梭在梧桐里狹窄的街道,駛向城市不同的角落。有時車頭掛一個雅致的小花桶,有時后座綁一個體量稍大的花籃。那身深藍色的制服,成了“綺夢”花束最鮮明的移動標識。

李青默默履行著她的承諾——所有需要配送的訂單,無一例外,全部指定了“風馳電掣”。這不僅僅是對他能力的信任,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心照不宣的綁定。

這天下午,天氣悶熱得如同扣上了一個巨大的蒸籠。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梧桐樹梢,一絲風都沒有,空氣粘稠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梧桐里老房子的墻壁摸上去都帶著一股溫吞的潮氣。

李青剛送走一位訂了生日花束的街坊老太太,正站在柜臺后整理新到的洋桔梗。白色的花朵嬌嫩脆弱,她動作格外輕柔。店門敞開著,試圖捕捉一絲流動的空氣,但涌進來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悶熱。

手機在柜臺上震動了一下。她瞥了一眼,是林驍發來的微信。

【風馳電掣】:花老板!暴雨預警升級了!橙色!看這天色,馬上要倒下來了![驚恐表情]還有單子要送嗎?沒有的話我先找地方躲躲?

李青抬頭望向門外。梧桐里的天空已經被翻滾的墨黑色云層徹底吞噬,光線昏暗得如同傍晚。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像巨獸在云層深處低吼。空氣里那股濕熱的土腥味愈發濃重。

她低頭看了看訂單記錄,指尖劃過屏幕,停在一個標注著“加急”的單子上——下午五點前,一束精心設計的弗洛伊德混搭白色郁金香花束,送到市中心一家高級法式甜品店“LaDouceur”,給一位VIP客戶的周年紀念驚喜。時間已經指向四點十分。

【花未眠】:最后一單,LaDouceur,弗洛伊德配郁金香。五點前必須到。能行嗎?

消息發出去,李青的指尖懸停在屏幕上方。窗外的天色更暗了,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云層,瞬間將梧桐里映得一片鬼魅般的青白,緊接著是炸雷在頭頂轟然爆響!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幾滴沉重的、冰冷的雨點,如同試探的鼓點,“啪嗒、啪嗒”地砸在門口干燥的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記。緊接著,雨點驟然密集!如同天河決堤,瓢潑大雨裹挾著狂風,毫無征兆地、瘋狂地傾瀉而下!

暴雨!來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綺夢”的玻璃門和櫥窗上,發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聲,瞬間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將門外的世界徹底隔絕。狂風卷著雨霧從敞開的店門灌入,帶著刺骨的涼意,瞬間打濕了門口一小片地面。李青甚至來不及去關門,一道身影就裹挾著風雨和濃重的水汽,猛地沖了進來!

是林驍!

他渾身濕透,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深藍色的制服吸飽了雨水,顏色變得深黑,沉重地貼在他身上,不斷往下淌著水,在他腳下迅速匯成一小灘。頭盔抱在懷里,頭發被雨水徹底打濕,一綹一綹地貼在額角和臉頰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頜線滾落,砸在濕透的制服前襟。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緊緊抿著,被雨水浸得失去了血色,但那雙狗狗眼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切。

他沖進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擦自己,而是猛地轉身,用自己寬闊的、濕透的后背死死堵住了那扇被狂風暴雨沖擊得哐當作響的玻璃門!巨大的風雨聲被隔絕了大半。

然后,他才像護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將一直緊緊護在懷里、用他那件深藍色制服外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輕輕地、極其慎重地放在李青面前干燥的柜臺上。

那件濕透的制服外套被他一層層、帶著點笨拙的急切地掀開——

里面,是一束花。

一束在昏暗光線下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花!

三支深紫紅色的弗洛伊德玫瑰如同暗夜里的火焰,花瓣絲絨般厚重,邊緣帶著被精心呵護過的完美弧度,沒有絲毫破損或水漬浸染的痕跡。它們被幾支純白無瑕的郁金香簇擁著,郁金香優雅的花苞微微低垂,花瓣嬌嫩得吹彈可破,此刻卻如同高傲的天鵝,在暴風雨的侵襲后依舊保持著純凈的圣潔。灰綠色的尤加利葉穿插其間,線條冷硬而清晰,蓬松的噴泉草點綴著銀灰色的霧氣。厚實的霧面紙包裝雖然被林驍的外套捂得有些褶皺,但整體花型完好無損,系著的米白色緞帶也僅僅是被雨水打濕了邊緣。

這束嬌貴的、價值不菲的花,在狂風暴雨的肆虐后,竟被他用身體和那件濕透的制服,奇跡般地護送到了干燥溫暖的港灣!

林驍這才像耗盡了所有力氣,猛地松了口氣。他抬起濕漉漉的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混合著汗水和雨水的液體在他臉上肆意橫流。他看著柜臺上那束完好無損的花,又看向李青,咧開嘴,露出一個被雨水沖刷得有些蒼白、卻異常明亮的笑容,聲音帶著奔跑后的喘息和一種如釋重負的輕快:

“花……花老板!最后一單!五點前……趕上了!”他喘了口氣,目光落在那束弗洛伊德和郁金香上,眼神里帶著純粹的珍視和完成任務的滿足感,“花……不能淋壞。”

他頓了頓,看著李青有些怔忡的臉,又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補充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花……不能淋壞。”

“你的心血。”

他的聲音帶著奔跑后的粗重喘息,被雨水的寒氣浸得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風雨的喧囂,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滾燙的溫度,重重砸在李青的心坎上。

心血……

李青站在原地,指尖冰涼,血液卻仿佛在瞬間沖上了頭頂,帶來一陣眩暈般的轟鳴。她看著柜臺上那束被深藍色濕透制服層層包裹、此刻才顯露真容的花束——嬌貴的弗洛伊德花瓣絲絨般厚重飽滿,沒有一絲折痕或水漬;純白的郁金香花苞優雅低垂,嬌嫩得如同初雪,此刻卻圣潔得不可思議。它們安靜地躺在干燥的柜面上,與林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慘烈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一股極其強烈的、混雜著震驚、心疼和某種洶涌得讓她無法命名的情緒,如同失控的海嘯,猛地沖垮了她所有的冷靜和距離感!

“你……”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只能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她猛地轉身,幾乎是撲向柜臺后面那個放雜物的小柜子,手忙腳亂地翻找著。指尖因為慌亂而微微顫抖,撞到了柜角也渾然不覺。終于,她抓出一條干凈的、厚實的白色浴巾。

“快!擦擦!”李青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促和顫抖,幾步沖到林驍面前,將那條蓬松柔軟的浴巾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濕冷僵硬的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他冰冷的手背,那凍人的寒意讓她心尖又是一縮。

林驍像是被她的動作驚醒,這才遲鈍地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他下意識地接過浴巾,帶著點茫然,又帶著點笨拙的感激。“謝……謝花老板……”他聲音悶悶的,低下頭,開始用浴巾胡亂地擦拭著頭發和臉頰。動作很大,卻沒什么章法,濕透的頭發被揉得更亂,水珠甩得到處都是。

李青看著他這副狼狽又努力的樣子,心口那股酸脹感更甚。她沒再說話,轉身快步走進店鋪后方那個小小的、剛接好沒多久的水槽隔間。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嘩流下。她拿起燒水壺,接了滿滿一壺,插上電源。開關按下的“啪嗒”聲在狹小的空間里格外清晰。接著,她翻找出一個小小的搪瓷缸,從角落里一個密封罐里舀出幾勺深紅色的顆粒——是上次李母過來看她時帶來的老姜紅糖。

水壺發出低沉的嗡鳴,白色的水汽很快從壺嘴蒸騰起來。李青靠在隔板墻上,聽著外面依舊狂暴的雨聲和林驍壓抑的、偶爾被咳嗽打斷的呼吸聲,只覺得時間變得粘稠而漫長。空氣中彌漫著雨水帶來的潮濕土腥氣、尤加利葉的清冽,還有一絲……屬于林驍身上那種混合著汗水、雨水和年輕男性氣息的、極具侵略性的味道。

幾分鐘后,水開了。李青小心地將滾燙的開水沖入搪瓷缸里,深紅色的紅糖塊迅速融化,老姜辛辣的氣息混合著紅糖的甜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一種樸素的、溫暖的治愈感。她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看著深紅的液體在搪瓷缸里打著旋兒。

她端著那缸熱氣騰騰的姜糖水走回店里。林驍已經用浴巾把自己裹了起來,像個笨拙的大號蠶蛹,只露出一個濕漉漉的腦袋。他蜷縮著坐在李青剛搬給他的那張舊木凳上,位置靠近門口,似乎怕自己身上的水弄濕了店里其他地方。浴巾下,他還在微微發抖,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嘴唇也依舊沒什么血色。他低著頭,盯著自己濕透的鞋尖,長長的睫毛垂著,在蒼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整個人透著一股罕見的、近乎脆弱的安靜。

“把這個喝了。”李青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自己都陌生的柔和。她將搪瓷缸遞到他面前,氤氳的熱氣撲在他冰冷的臉頰上。

林驍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濃濃的暖意覆蓋。“謝……謝謝花老板!”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滾燙的搪瓷缸。指尖依舊冰涼,被缸壁的熱度燙得瑟縮了一下,卻固執地緊緊捧著,仿佛那是唯一的溫暖來源。他低下頭,湊近缸口,深深地嗅了一口那辛辣香甜的氣息,滿足地喟嘆一聲,才小口小口地吹著氣,啜飲起來。

滾燙的姜糖水滑過冰冷的喉嚨,落入空空的胃袋,帶來一種火燒火燎的暖意。林驍舒服得瞇起了眼睛,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他捧著搪瓷缸,小口喝著,像一只在寒風中找到熱源的小獸,貪婪地汲取著每一分暖意。

李青沒有離開,就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窗外是白茫茫一片的混沌世界,風雨的咆哮如同背景噪音。店內光線昏暗,只有柜臺上一盞小小的暖黃色臺燈亮著,在濕漉漉的地板上投下兩人拉長的、微微晃動的影子。空氣里,尤加利葉的清冽、弗洛伊德殘留的馥郁、姜糖水的辛辣甜香、還有林驍身上濕冷的雨水和浴巾干燥的棉質氣息,奇異地交織、融合。一種無聲的、帶著暖意的靜謐,在這方小小的、被風雨隔絕的空間里悄然流淌。

林驍喝完了最后一口姜糖水,滿足地舔了舔被燙得有些發麻的嘴唇,感覺僵冷的四肢百骸終于重新活了過來。他將空了的搪瓷缸放在腳邊干燥的地面上,裹緊了身上的浴巾,抬起頭看向李青,臉上重新揚起那副標志性的、帶著點憨氣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花老板,你這姜糖水……神了!比啥感冒藥都管用!”

他一笑,剛才那股脆弱感便蕩然無存,又變回了那個充滿活力的“藍騎士”。只是蒼白的臉色和眼底殘留的疲憊,依舊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暴雨中的搏殺。

李青看著他重新亮起的眼睛,心頭的沉重感也悄然散去一些。她剛想開口說些什么,目光卻無意間掃過林驍裹著浴巾的手臂下方——浴巾邊緣滑落了一點,露出了里面深藍色制服袖子的部分。

那袖子……破了。

在靠近手肘外側的位置,赫然裂開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邊緣的布料被暴力撕裂,參差不齊地翻卷著,露出里面同樣濕透的、深色的內襯。破口邊緣沾著一些深褐色的污跡,像是泥濘,又像是……某種擦傷后滲出的血跡干涸后的顏色?

李青的心猛地一沉!剛才在暴雨和混亂中,她只看到他渾身濕透護著花,根本沒注意到他身上的傷!

“你的手!”李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她幾步上前,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觸碰查看。

林驍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聲音嚇了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將手臂縮回浴巾里,同時身體向后仰了一下,避開了李青伸過來的手。動作快得甚至帶著一絲驚惶。

“沒……沒事!”他飛快地說,臉上那點剛恢復的血色似乎又褪去了一些,眼神有些躲閃,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就是……就是剛才路上太滑,‘小藍’不小心蹭了下路邊的護欄……刮了一下!小傷!不礙事!真的!”他一邊說,一邊把浴巾裹得更緊,試圖將那處破口完全掩蓋住,仿佛那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這欲蓋彌彰的反應,反而讓李青更加確定那傷絕非他說的那么輕描淡寫。剛才在那樣狂暴的暴雨中疾馳,路況濕滑,視野不清,還要護著車頭車尾的花束……僅僅是“蹭了下護欄”?他臉上的蒼白和剛才那一瞬間的驚惶退縮,都在無聲地反駁著他的話。

李青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她沒有再強行去查看,只是目光沉沉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緊緊盯著林驍試圖躲閃的眼睛。

“給我看看。”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強裝鎮定的偽裝,直抵真相。

林驍在她這樣的目光逼視下,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他低下頭,避開了李青的視線,沉默了幾秒鐘。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暴雨依舊在瘋狂地捶打著世界。

終于,他像是認輸般,極其緩慢地、極其不情愿地,將那只裹在浴巾里的手臂,一點點挪了出來。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屈辱的僵硬。

李青的目光緊緊鎖住那處袖子。她沒再猶豫,上前一步,動作輕柔卻堅定地,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那處被撕裂的布料邊緣。

破口下的景象,讓她的呼吸瞬間一窒!

手肘外側,一片觸目驚心的擦傷!足有半個手掌那么大!皮膚被粗糙的硬物生生刮掉了一層,邊緣紅腫外翻,露出底下鮮紅的嫩肉,上面沾滿了濕漉漉的泥污和暗紅色的血痂!傷口周圍一片深紫色的淤青,高高腫起,像一塊丑陋的烙印,盤踞在他原本線條流暢的小臂上!雨水和汗水的浸泡,讓傷口邊緣的皮膚顯得慘白發皺,更添了幾分猙獰!

這絕不是“小傷”!這分明是重重摔擦過后的慘烈痕跡!想象著在那樣的大雨里,他騎著“小藍”失控滑倒,身體重重砸在濕冷堅硬的馬路上,卻還要在第一時間死死護住懷里的花束……李青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她指尖都在發麻!

“這叫‘蹭了一下’?!”李青的聲音陡然變調,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的顫抖!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剜向林驍蒼白的臉,“林驍!你不要命了?!為了送一束花?!”

林驍被她眼中的怒火和那聲帶著顫音的質問震得身體一顫。他猛地抬起頭,對上李青那雙因憤怒和心疼而灼亮的眼睛。那眼神里的關切和怒火是如此真切,如此滾燙,像一道強光,瞬間刺破了他強裝的鎮定和試圖掩蓋的狼狽。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委屈,猛地沖垮了他的心防。

“我……”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他看著李青眼中清晰的怒火和那深處無法掩飾的心疼,看著那束被他用身體護住、此刻安然躺在柜臺上的花,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所有的逞強、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別過臉去,不再看李青的眼睛,肩膀卻無法抑制地、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死死咬住下唇,試圖壓抑住喉嚨里翻涌的哽咽,卻依舊有幾聲破碎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嗚咽,不受控制地逸了出來。

“……花……是你的心血……”他低著頭,聲音悶在浴巾里,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委屈,“你說……五點前……必須到……不能……不能砸了你的招牌……你說……只交給我……”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卻清晰地傳遞出那份不顧一切的、近乎笨拙的忠誠。

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拗,清晰地砸在寂靜的店里:

“你說……只給我一個人送……”

話音落下,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將頭埋得更低,肩膀的顫抖更加劇烈,壓抑的嗚咽聲再也藏不住,在暴風雨的喧囂背景中,顯得格外脆弱和無助。

李青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

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質問,都在林驍那破碎的嗚咽和最后那句帶著孤勇的“只給我一個人送”面前,瞬間啞火,化為灰燼。

他說……花是她的心血。

他說……她要求五點前必須到。

他說……她說過只交給他一個人送。

所以,他豁出命去,也要完成這個承諾。用身體擋住風雨,用血肉護住嬌花,只為了不辜負她一句“只給你”。

一股巨大而酸澀的暖流,混合著尖銳的心疼和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李青所有的防線!她的眼眶瞬間變得滾燙,視線模糊了。

她看著那個蜷縮在木凳上、裹著浴巾、像個受傷小獸般嗚咽顫抖的藍色身影,看著他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再看著柜臺上那束被他用命護住的、完美無瑕的花……

心尖那點莫名的發顫,終于在這一刻,化作了清晰而劇烈的、無法忽視的疼痛和悸動。

她不再猶豫,也顧不上什么距離和矜持。她幾步走到林驍面前,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他低垂的頭平齊。她伸出手,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柔,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手臂的傷處,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輕輕落在他濕漉漉、冰冷而顫抖的肩膀上。

“別動。”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輕柔,像怕驚擾了什么,“我去拿藥箱。”

她的指尖隔著濕冷的浴巾,感受到了他身體瞬間的僵硬,也感受到了那皮膚下傳遞過來的、劇烈的心跳震動。

林驍的嗚咽聲在她指尖落下的瞬間,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沒有抬頭,卻也沒有再抗拒。只是肩膀的顫抖,似乎在她掌心那一點微弱的暖意下,稍稍平復了一點點。

李青迅速起身,走向柜臺后面。那里有一個她備下的簡易醫藥箱,里面有一些基礎的消毒藥品和紗布。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酸又脹,幾乎要溢出來。

窗外的暴雨依舊在瘋狂肆虐,白茫茫的水幕將“綺夢”徹底隔絕成一個孤島。而在這方小小的、彌漫著血腥、藥味、姜糖水甜香和花香的孤島上,一個穿著昂貴亞麻裙的女人,正蹲在一個渾身濕透、傷痕累累、裹著廉價浴巾的外賣員面前,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著傷口。

燈光昏黃,將兩人靠得很近的身影投在濕漉漉的地板上,影子邊緣模糊,仿佛早已融為了一體。

铓淵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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